重生之侯府打脸日常

31.承诺

    
    明钰不知道自己听见姜?的话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忧心姜?说出实情时,一颗心像在锅里炸雪里滚,晃晃悠悠地没个着落,待姜?道出了病情,她又突然什么想法都没了,只觉得袖筒里灌进了凉风,好像要将她全身都冰封。
    子嗣艰难,其实她以前也不是没想过。
    但她想的是,倘若闵恪待她不好,或是根本就不亲近于她,她只要守在怡棠苑,无人打扰,犹自享乐,也没什么不好。
    她不怕没人陪,或者说,她身边永远也不会缺了人,就算知春那四个丫头都嫁出府了,早晚也会有人补上的。
    子嗣于父母来说是上天恩赐的福缘,但像她和大老爷这样,福缘难免变成了两相怨怼的孽缘。
    明钰本以为她不曾抱着太执着的幻想。
    可她突然就想起了出嫁之前,为武济侯府三个哥儿挑选礼物时的心情。寻着前世的记忆,脑中浮现出那三个孩子稚嫩的脸庞,明钰把黑马的形态描述给匠人的时候,好像都能听到孩子们收到礼物时的笑声。
    还有才刚绣成,却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给季氏腹中孩儿准备的小袜子和小斗篷。
    如果她有朝一日也能为自己的孩儿亲手做一身衣服……
    明钰心里蓦地一疼,仿似被刻刀剜去一块,浸了滚烫的热油,浇上冰冷的盐水,上冲到头顶,又熏的人鼻眼发酸。
    她本是没有那么期待的,可一旦失去了,却又那么不甘和心疼。
    姜?面对闵恪的质问,终究没有夸下海口,只说会尽力找寻方法,却不说到底能不能医治。
    她还说,师父来了,也是如此的。
    残破身躯,日久经年,寒气入骨,湿气附着不去,多少年来都这么干靠着,发现时就已经晚了。
    “如果早些诊治,也许没有这么严重。”姜?最终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明钰苦笑一声,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怨那个医术不精的庸医,还是固执己见对她缺少关注的大老爷。
    若是他知道自己因为他的惩罚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心里会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
    “二哥,有些话说了有些不妥,但我既身为医者,也不得不说。”姜?见闵恪脸上并无失望难过的表情,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明钰,上前一步,语气沉重。
    闵恪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说吧。”
    “我说二嫂恐子嗣艰难,不止是说她极难有孕。二嫂身子弱,体虚又伴有宫寒,血气不足,纵使真的怀上胎儿,到分娩之时极易难产,到时恐怕危及的就是二嫂的性命。而堕胎药药性猛烈,流下孩儿也会引起血崩。所以二嫂的情况,有些像师父提到的类石女。”
    石女,是指无法进行房事的女子,类石女,顾名思义,闵恪也能猜到姜?的意思。
    太夫人彻底呆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神情仿佛比明钰和闵恪还要悲痛。
    上头一封圣旨,竟然把石女降到了他们侯府,是休还是放着,事关天子颜面的事,他们总要再掂量掂量。可她二儿子犯了什么错,怎么就会遇上一门这样的亲事?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太夫人将手中佛珠一把拍到桌子上,抬手掩泪,无声地哭了起来,贺氏和乔氏只好上前去劝。
    楠稞本就是采药女,又跟过神医,说起来身份和姜?也类似,这时就凑过去问:“宫寒体虚未尝不可用药调理,虽说花上时间要长一些,但总好过无端放弃吧?”
    姜?点点头,却是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转头看向闵恪:“二哥当知道,有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跟随师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见过太多药石无医的病人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可最终无药可治之时,还依旧不信命,反而怪罪师父没有尽力。只希望最后关头,二哥不要把一切怪罪到我头上。”
    姜?一番话说的言之有理,虽是在撇清关系,但叫人听着又没有不近人情。
    闵恪点点头:“你只要尽力便好。”
    姜?温婉地弯了弯身,仰起头时就挂了浅笑:“有了二哥的承诺,我便放心了。”
    明钰左耳听着姜?和闵恪的谈话,右耳充斥着太夫人的哭声,有些心慌意乱。
    她倏地站起身,有些摇摇晃晃地出了应春堂,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闵恪看到了,没有选择拦住她,而是先交代了姜?几句话才要转身出去,却被太夫人一声叫住。
    太夫人红着眼睛,已经止了哭泣,叫住闵恪后,先是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先下。
    等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太夫人才沉脸说道:“姜宸的医术你也知道,便是如今太医院的张院使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儿应当所言非虚。所以,你打算将温氏怎么办?”
    闵恪敛了敛长袖,眼中带着些不经意,好像完全不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他淡淡道:“既然是病,只要尽力医治便好,母亲毋须太过在意。”
    太夫人“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脸上五官皱成一团,气愤地道:“你别装作听不懂我话中的意思!?儿将话说得明明白白,若想温氏有孕难如登天,可你如今都二十有八了,膝下却连一个孩子都不得,还想要拖到什么时候!”
    闵恪抬头看着太夫人,表情并未因太夫人的暴怒和指责有所动摇:“儿子未成亲前怎么过,这之后就怎么过,于我来说,没什么不同。”
    太夫人被气得顺不上来气,指着闵恪“你”了半天,最终却是泄下气来,恨铁不成钢地连说三个“好”字。
    “你的脾性我向来知道,当初你违背祖训放弃武将之路,宁愿耍些难看的手腕也要在官场上站稳脚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自己决定的事别人是绝无可能改变的。”
    太夫人突然神色一厉,眼中迸发出坚决的光芒:“可老二,你也要为闵家考虑考虑!为什么到了现在武济侯府人丁单薄?从你祖父,到你父亲,再到……”太夫人说到这里突然消了声,后头那个字被哽咽声淹没,她似是缓了好久,才继续道:“再到你大哥,皆是为国捐躯,男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再正常不过,就是老三,也说不定……”
    “你可知道留后有多么重要?别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闵家再无人撑起家门,那这富贵,这荣宠,就全都断了啊,祖祖辈辈拼了性命才换来的武济侯府,你忍心见它就此零落?”
    “你这样,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你大哥,对得起这满堂忠烈?”
    太夫人三座大山压下来,足够将人压得无话可说。闵恪的态度在大齐,已实算是不孝了,但他却只是笑笑,笑容里有些嘲弄。
    “武济侯府,是要用母亲口中我玩弄的那些难看的手腕来保护的,而非生下什么一男半女。富贵荣宠,从来没有经久不绝的时候,便是皇权都有更迭的一天,闵家凭什么不能衰败?靠母亲口中的子息绵延就能够让闵家存续吗?”
    闵恪站起身,眼中似乎划过一瞬的落寞:“母亲,你看不起我胸中的阴谋诡谲,厌恶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我始终不敢忘当初父亲的棺木抬进闵府的时候,您曾指天咒骂那些玩弄手段的无耻之徒定会家破人亡子嗣凋零不得好死。”
    闵恪二十七岁仍然孑然一身,是因为他曾真的把那个诅咒放在心上。左手佛珠右手弯刀,闵恪这样活着太久了。他积不下德行,却不断造下业障,他不想有一天这些报应都降到他妻子儿女身上。
    太夫人脸色一白,口中喃喃:“老二,我从没这样想过你……”
    就算她再怎么厌恶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官的卑劣嘴脸,也不会咒自己儿子那样的话。
    闵恪却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知道,是我自己跨不过那道坎罢了……但如今已然不是。”
    “我闵恪,既已娶温氏为妻,该当一心一意,她不嫌我厌我怕我,我便容她宠她护她,夫妻一体本该荣辱与共,所有痛苦磨折我和她一起受着。至于武济侯府的繁荣昌盛,我在官场所走每一步皆是为此,子嗣,就交给三弟四弟和五弟罢。”
    闵恪说完,朝太夫人稍稍弯了弯身,转身走了出去,步伐稳重,身形挺直,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外,踏出的脚步没有一步是虚的。
    就像闵恪这个人一样。
    太夫人在那一刻,仿佛看到了老侯爷和大儿子的身影,但她终归有些不甘心啊……
    武济侯府另一边,明钰匆匆回了怡棠苑,身后的丫头都默默跟着,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让夫人好好静静,安慰的话都是无用的。
    而明钰自己在安慰自己。
    现在的状况,已经是她嫁给闵恪前考虑过的最坏状况了,当时她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上辈子太惨了,所以明钰觉得芝麻粒大小的糖块就足够了。
    但是闵恪给了她吃不尽的蜜糖,让她越来越贪心,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恨不得用自己的全部,去换闵恪的全部,霸占他,掠夺他,骑在他头上指使他。
    可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太夫人一句话,就能堵得她哑口无言,不得不为闵恪塞人,纵使是温府,四十无后也可以纳妾了。
    那毕竟关乎家族兴旺。
    一想到她要将如花似玉的美人往闵恪怀里推,而自己只能落寞地看着她们怀孕生子,她心里像个无底的火坑一般,升起燎燎怒火。
    可她却先哭了。
    刚踏进门的闵恪脚步一顿,随后快步走了过去,将手搭到她头顶,反复抚摸着:“哭什么?”
    语气好像在说,这种事没什么好哭的。
    闵恪不在意吗?那事情是不是还有转机?
    明钰抽抽搭搭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他,哽咽道:“大人……能不能,等我等到四十岁?”
    让闵恪做十多年鳏夫,是不是有些不地道?明钰心里想。
    闵恪头一次看明钰哭得像个孩子,是心里真的觉得失望吧……她不过十六岁的年纪。
    “我不用等你到四十岁,”闵恪微微俯下身,在明钰怔住时,双唇贴上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你永远是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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