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洲如月

第一章 石鼓

    
    张生手持石鼓文,劝我试作石鼓歌。
    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
    世间长留很多传说神话,或被人淡忘或被人咏唱流传。被人淡忘的不是那段神话不够精彩激荡,被咏唱的也未必是史实真书。
    岁月尘埃已经落定,真假也罢,好坏与否,皆随江风逐落日。
    江心洲,湖心村。是牧野国的边陲,位于西北方向。北邻摩提国,西接碎石岭。是一处人间美景大好所在。此地不像中原之地开发频繁,可若光是为了观光也没人去江心洲,无他,此地太过荒凉。飞禽走兽遍地,其中不乏一些修炼成精的。精怪不比凡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凡人对这些精怪还是心存敬畏和恐惧的。只是寻常不得见罢了。
    此处对于朝廷来讲却尤为重要,它除了是军事要塞外,更是承担起整个国家的祭祀,战争石鼓制造的重任。
    其他地方亦能制造石鼓,却是少了一些奥妙。有人说是材料所致,有人说是江心洲的密不外传的制造工艺有关。具体原因,谁都无法下个定论。只是此地所产石鼓较其他地方更为神秘是毋庸置疑的。
    日渐西沉,倦鸟归巢。红红的夕阳把参天台映的红彤彤的,暮光中一名身着肥大的骑马裤的少年在一个架子上在敲凿着圆形的石器。
    这石器不是别的,正是前面所提到的石鼓。
    此处正是江心洲湖心村。湖心村顾名思义,在湖的中央。江心洲与湖心村的地理位置其实就是江心洲在泥螺江的江中心,而湖心村是江心洲中间地势最低的地方,所以形成了一个大湖,湖的名字叫碎石湖。
    一名身着紫色锦袍的少年席地而坐,丝毫不担心心疼自己起码值五十两银子的上好衣裳。锦袍少年用手轻捻着自己长辫,耻笑道:“姓陈的,你在这参天台呆了估计有三天了吧,要我说你一直盯着这开石台也没什么用,不如现在跟着我回去,我让我家下人给你炖上几锅大块野猪肉,再给你好好搓搓身上的泥垢,保管叫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那姓陈的少年仍在开石台盯着自己眼前的约莫一丈直径的大石头,不为所动。仿佛相较起眼前的紫色锦袍的少年,这不能言语,静静沉睡的石头更来的有趣和吸引人。
    紫袍少年也不为所恼,见那陈姓少年不理自己,慢慢转回头看着快要掉下去的太阳,半晌喃喃自语道:“这江心洲晚风不动,这湖心村星光不闪。老子我一世英才竟然被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是苍天无眼啊。只可惜这平静的日子如此短暂,实在令人遗憾。”
    话音刚落只听得“轰”一声巨响,紫袍少年转头望去,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道:“陈裴啊陈裴,你这辈子注定是无法过这开石这一关喽,真不知你坚持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和本少爷一样尽情享受这人世间的繁华,我品开山别的不敢保证什么,许你一世衣食无忧倒是不成问题。你又何必不解风情的和这不开窍不能言语的大石头过不去呢?”
    陈裴看着眼前第一百九十二次举起而又失败的巨石,面无表情。毫无气馁之意,拿起放在台子旁边的毛巾,随意的擦了擦汗,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打算再次尝试。念的正是湖心村搬石常用的秘法之一“捻石决”这捻石决顾名思义就是练到极致举起万吨大石也不过如捻石一般轻松。可是到如今也没几个几个人能够做到这点。大家都传言这部法决是有问题的,肯定不是全本。
    湖心村更是口口相传在在早些年,村中男女老少个个皆能举起万吨巨石。不知是传言夸大,还是如今村子凋落,人才稀少,如今村中力气最大的黄立也只能举起千斤巨石,这已经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体质了。可这也被大家公认为“力士”。
    要说村子里面一向是以力为尊,所以就算是妇幼,百十来斤的石头搬起来也是易如反掌。这开石台的这块巨石约莫两百斤重,正是村中汉子们每个都能举起的重量,可偏偏村子里面出现了两个异类,一个名叫陈裴,正是一百九十二次举石失败的少年。而另一位则是刚刚讥笑陈裴的品开山。
    在湖心村搬不动两百斤的石头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可想而知这两个少年在村子中所享受的待遇如何。不说大人,一些年纪尚小但是天赋异禀的幼童都能举起两百斤的大石。以至于这两位在村中极为被大家嫌弃。若只是嫌弃还则罢了,村中“民风淳朴”,若是嫌弃一个人转而就会变成欺负,再然后变成欺辱。
    品开山是后来搬进村子的,据说家中有亲戚在朝廷当大官。到湖心村只是修身养性,要是品开山平日里不出门,不去村民们中炫耀自己的力大无穷,霸体转世,倒也没人去管他的真实情况。墙院深围,朱门高立,谁也无法窥得府中如何,可关键他一个连五十斤石头都搬不起来的人,却自诩“力神”实在让父老乡亲们为难。都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提醒提醒这位中原地区来的大少爷他连一个三岁的孩童都不如。
    后来终归是有不开眼的去善意的提醒了品开山,在他面前表演了一把单手托石,表演的时候那壮汉满脸嘲讽,洋洋得意,好不威风。村中老头看的是频频抚须,顽童上蹦下跳,只把手掌拍的通红。村民们喜笑颜开,恨不得打罗敲鼓,这壮汉可算是为湖心村老少吐出了大家的心声了,这段日子可把大家憋坏了。
    只是乐极生悲,第二天鸡鸣之后,那风光无限的壮汉再也没有爬起来过。倒也不是死了,只是被人制成了人棍。起先族中暴怒,扬言要把凶手五马分尸。可是后来也是不了了之,成为大家脑海中一段“美好”的记忆。
    村民们民风淳朴,可也不是傻,相反这里山高皇帝远,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个个比猴都精,只是边陲山村,也无多少利益纷争,所以显得格外平静与世无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肉的地方必有虎豹。
    陈裴再次试图去举起那块折磨他三天之久的大石。少年扎好马腿,气沉丹田,嘴中密文轻吐。只见一道道金黄色的符文隐隐浮现在少年年的赤裸的上半身浮动。光芒映的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毅之感。
    只见周围空气暗暗涌动,冥冥之中仿佛有种规则环绕在在大石周围,少年目光坚定,弯腰起手,一声闷哼,大石被抱起离地一尺左右,陈裴的额头上青筋直暴,汗如瀑布,倾泻而下,仿佛是决了堤一般不可收住。品开山仍然轻捻自己的发绺,看都不看陈裴一眼。
    因为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了一百九十多次,加上刚刚那一次,一共一百九十二次,他是一场未落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陈裴的头号跟班。
    村中外人谁也说不清楚,以品开山和陈裴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年,为何会如此投味。陈裴是一个无父无母,毫无一技之长的山村少年,品开山则是传言是家中有人在朝廷当大官的少年,陈裴稍微能引人注意的,应该就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废人身体了。
    村中人闲暇时也会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虽说自从那壮汉在品开山面前露一手被制成了人棍,村庄人没事也不敢去招惹品开山,但背后嚼舌头的胆量还是有的。他们都猜测着品开山是“瓷”,听说在中原大家族中,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而品开山家中又是朝廷大官,显然也是传说中的大家族之列,那他就是一个有着龙阳之好的纨绔子弟这点是没错了,这种朴素的托推理过程,很容易让精明的村民们接受,并很快演变成一条真相。
    村民们谈及此事时,除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及对品陈二人的鄙视之情,更多的是多了一笔谈资的兴奋,但事情都有两面性,有好就有坏,牺牲了声誉的陈裴,换来的是村民们对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敬畏。
    虽然陈裴也是一头雾水,但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自己住的牛棚不会有人半夜扔石头和粪便了,陈裴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这些扔的东西虽不伤及陈裴的性命,但也让陈培很是苦恼。
    石头终究是倒下来了,少年脸色如常,早已习惯这一幕,甚至没有功夫去多愁善感,这块石头是村长为了照顾陈裴特地选的一块石头,这里说的照顾确实不是反话,而是真正的照顾。
    村长对陈裴的身体早有耳闻,平时就连一些几岁顽童也能欺负他,他也不还手。上次被一个六岁的孩子推倒在地之后起不来,后来在倒下的地方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在这之后废物就成了陈裴的第二个名字,后来在村长的干涉下,没有人再去明着欺负陈裴了,但暗地里陈裴受的欺负可不少。
    陈裴的再次失败,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包括飞过的群鸟。他失败的像往常一样熟练,仿佛这就是天理一样。
    陈裴看着眼前的石头,心中也是很疑惑,为什么村中只有自己不能举起这么轻的石头,可能自己真的不适合这里的环境吧。
    品开山斜着眼看着陈裴说道:“你又何必和一块石头较劲,不行就是不行,这说明你我二人天赋异禀,与常人不一样才是。不必执着,你若是真的想学,我家中有一本宝贝,不用有一身蛮力,自然能能让你移山倒海,摘星揽月不在话下。”
    陈裴像是没听见品开山的话一样,自顾自的穿起了衣服,也不去管这眼前的石头。现在是到了要回去泡药浴的时候了,陈裴是一个不会轻易打断自己计划的人。即使他很想再尝试一次,但是还是按计划回去泡药浴。
    陈裴把开石台的一切都收拾好,自己明天还要过来呢。简单处理一下,陈裴便背着自己上衣,向参天台中间走去了。
    参天台中间有一个入口,下面便是十八层旋转着的楼梯,走到底便可划船,或者御水,再不济就是游泳到岸上。
    陈裴不识水性,更没有什么木船之类。御水在陈裴的梦中也是会的。每次陈裴回家的时候便会拿着自己小时候“床”划回去。
    这张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床而是一个木盆,说来也是奇怪,这木盆明明不大,可是却浮力惊人。连陈裴这么个接近两百斤的人坐在木盆里面。都不不会下沉。陈裴也不知道这木盆到底什么材质做的,反正在村里面是没有见到过。而且陈裴坐在里面,不会有晃荡之感。
    今日微风徐徐,湖面泛皱。陈裴经过一天的举石已是有了疲倦之感。他有一种强烈想在木盆中睡觉的感觉。但是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提醒陈裴他还需要去泡药浴。
    任风吹拂,小木盆很快被吹到了岸边。岸边是一棵老柳树。柳树的大半枝叶已经垂下湖里,搅动着平静的湖面。陈裴随意的用绳子把木盆系好在柳树上,陈裴便向牛棚中走去。
    牛棚离这儿的位置并不远,寻常陈裴脚下尚有余力的时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走到。但是今天陈裴比往常来的更加疲倦,这几天陈裴每天每天都要经历几十次的失败,并不止身体上的劳累,更多的是内心承受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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