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四季,见过你

40.要求我

    
    诶嘿, 重复了吧  倪莱想象着各种可能, 抬脚迈进来, 鼻音很重:“感冒药这里有卖吗?”
    没人应声。
    倪莱偏头看向季随的方向,发现他脑袋枕在墙壁上,嘴里叼着烟闭眼假寐, 眉心皱着,眼窝泛青,胡子拉碴,一脸疲惫。
    但,还是帅啊。
    季随个子大, 在长条凳上坐着, 觉得怎么都装不下他。
    天地都装不下他。
    嘴里叼着的烟一直没有吸,烟灰积成一截,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这截烟灰像是戳在倪莱神经上,她突然有种想拿起画笔的冲动。
    黄大爷一直没有出现, 倪莱靠着门框直愣愣盯着烟灰, 待烟燃尽,就要烧到他嘴皮时,倪莱叫:“季邪。”
    季随坐着没动,眼皮也没动。
    倪莱抿了抿唇,走过去,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他嘴里的烟。
    季随倏忽睁开眼。
    四目相对。
    “……你烟吸完了, 刚叫你你没听到, 怕烧着你。”倪莱尴尬地缩回手, 软声解释。
    声音听在耳朵里,倪莱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这么细声细语软糯糯的语调居然是从她自个喉咙里蹦跶出来的?!
    真是见了鬼了,同样见鬼的还有她的念头和动作。
    亲手去拿他嘴里的烟,这一举动的这一理由,性转一下,这就是流氓趁着美女睡觉,伸咸猪手去摸她嘴唇,被美女抓个正着,流氓解释说他这是见她口红花掉了不好看,帮她抹匀实!
    啊啊啊啊啊倪莱想暴走。
    面瘫脸,我再次谢谢您嘞。
    倪莱站直,目视前方面不改色,看起来分外淡定。
    季随拧着眉心,拿掉嘴里的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踩灭。
    烟灰四散开来。
    季随靠着墙壁,抬眼看着对面墙上的挂钟。
    两分钟,他睡了个觉。
    刚睁开眼的那一霎那,近距离看见倪莱的脸,他晃了个神,以为梦回年少。
    记得一起从派出所出来的那个雪夜,他坐在马路沿的长椅上抽烟,倪莱跟着坐在他身边,抬手戳他胳膊:“能给我一根烟吗?”
    因为怕冷,她只从袖筒里探出一根手指,白白嫩嫩。
    季随不耐地转过脸,喷了一口烟在她脸上。
    她又戳了他一下,声音很软:“就一根。”
    季随甩开胳膊,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丢给她。
    “我也不喜欢打火机。”倪莱划着火柴把烟点着,“每次看见打火机和煤气罐,我脑子里都会快闪出它们爆炸的画面,非常恐怖。”
    倪莱是手指拿着烟把烟点着的,不像别人,先把烟放在嘴里。
    季随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倪莱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抽烟,我就是喜欢看烟慢慢燃尽的过程,如果到最后能撑到一条烟灰才掉下来,那就是完美。”
    “……”季随张了张嘴,“矫情。”
    他其实想说傻逼来着,但是话到嘴边,看着她的盈盈笑脸没说出口。
    “我喜欢画画。”倪莱把烟嘴摁进雪里,抬眼看着他笑,“我画过一根烟从开始点燃到燃尽的全过程,在学校获过奖。”
    季随淡淡:“哦。”
    倪莱说个不停。
    季随当时只觉得她忒絮叨,像是天上的雪花,接二连三一片接着一片没完没了。
    烦。
    他沉默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
    “你怎么不说话?”倪莱问他。
    季随没吭声。
    倪莱又问:“我是不是很烦人?”
    季随:“哦。”
    倪莱抿着唇不说话了。
    季随抽完最后一根烟,身体后仰,两只胳膊向后搭在长椅靠背上,目光在倪莱身上逡巡了一圈,说:“你,打哪来的回哪去吧,别他妈老跟着我。”
    倪莱低着头,双手摁在长椅上,手指不停抠着长椅上的油漆。
    袖口上落满了雪。
    季随啧了声,下巴微抬,样子颇为混不吝:“不走也行,来给老子解解闷。”
    倪莱缓缓抬头看他。
    季随翘着二郎腿,眯眼看她,扯着嘴角痞笑:“过来让我亲一口。”
    倪莱怔住,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季随继续吊儿郎当睨着她。
    倪莱抠掉一块木条,木条扎进指甲里,疼得她心脏抽搐了两下。
    她不甘示弱地回看着他,慢慢向他靠近再靠近,近到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
    停了下来。
    季随身上的烟草味夹裹着清冽的雪,扑在她脸上,倪莱抖着睫毛,紧张到不行。
    季随突然直起身子,她吓得猛地往后仰。
    “怎么?没种?”季随一寸寸逼近。
    倪莱任命地闭上眼。
    一二三……默数到十五时,眉骨触上一节温暖的指肚。
    她不知所措,呼吸漏掉半拍。
    指肚沿着眉骨缓缓摩挲,倪莱听到他漫不经心的腔调:“你这里还有血,刚在派出所时没有洗干净。”
    倪莱的心脏疯狂跳动,怕小心脏会不受控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努力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差点儿被他亲到时都没有这么悸动。
    季随拇指沿着她的眉骨从左摩挲到右,用雪把上面的血渍擦掉,啧了声,把她推开:“就你这逆来顺受的怂样,活该被人弄进派出所。”
    倪莱缓缓睁开眼,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也不回家?”
    季随沉默。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身上。
    倪莱抱着僵硬麻木的双腿蜷缩在长椅上,季随瞧她一眼,扯掉身上的外套撂到她身上。
    倪莱迟疑了下:“谢谢。”
    她站起来拍掉自己身上的雪,穿上他的外套,抱臂坐下,冻僵的双手交叠着塞进外套里取暖,指尖摸到一处凸起。
    撩起来看,内衬上绣着字。
    倪莱辨认着上面的字:“禾子?你叫禾子?”
    季随沉默着。
    倪莱说:“我叫倪莱。”
    *
    墙上的钟把季随拉回现实。
    他揉了揉眉心,斜了眼倪莱冷淡的脸,问:“你来医馆干什么?”
    “风吹感冒了,来买药。”倪莱想到是他帮忙租到的院子,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遂加了句,“谢谢帮我租房子。”
    “谢我让你感冒?”季随嗤了声,大着嗓门喊,“黄大爷!”
    黄大爷从内屋缓步过来:“滴完了?”
    “滴完我自己就拔了。”季随下巴朝倪莱扬了扬,“有人看病。”
    黄大爷打量着倪莱,直摇头:“姑娘你气色不好啊,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倪莱:“不用,我就是普通感冒。”
    黄大爷一副高深莫测气定神闲的样子:“姑娘,你男人脾气肯定不好。”
    “??”如果不是岛主本尊在这里打吊针看病,倪莱肯定转身就走,一秒不停留。
    这老头整个一流氓骗子!
    黄大爷继续:“女人气色好不好,要看男人。”
    倪莱:“我没结婚。”
    黄大爷呵呵一笑:“男朋友也是男人。”
    倪莱:“我单身。”
    黄大爷一脸的果然:“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缺个好男人,这身体的调理啊……”
    倪莱去看季随,他右手划拉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倪莱提上一口气,转脸瞪着黄大爷,语气生冷:“我就问你这里有没有感冒药?有就卖,没有甭废话。”
    黄大爷:“你说你这个小姑娘……”
    倪莱转身就走。
    黄大爷:“哎哎哎,你不买感冒药了?”
    倪莱走远。
    季随笑:“老不正经。”
    黄大爷:“是她真不经逗。看着眼生,不像是岛上的人,游客啊。”
    季随:“你也就敢在游客跟前耍耍嘴皮子。”
    “游客还是不行,如果是咱岛上的姑娘,准会接着我的话茬说,喏,季哥哥,我听黄大爷的,你来给我调理调理身体呗。”
    黄大爷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学得有模有样。
    季随一通乐:“大爷的恶心。”
    黄大爷:“这种事情怎么能是恶心呢?季随啊,你这个思想很是危险。你黄大爷我忠告你一句,看你气色,你也该找个女人调理调理身体了。”
    “你等着。”季随作势拔针,“我不吃倚老卖老这一套!”
    黄大爷一蹦三尺高:“你看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火气忒大!我跟你说,找个女人泄泄火,你脾气就不会这么燥。”
    季随:“我先拿你泄火。”
    *
    从医馆出来,季随骑车回基地,路过麦斯街时,看到倪莱从包子铺出来。她一手拿着一杯豆浆吸着,一手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盒感冒药。
    她看到自己,吸着豆浆没任何反应,继续沿着麦斯街左侧走。
    季随骑着自行车沿右侧,余光向左瞟了眼,她真的是……没任何反应。
    他在脑子里过了遍他们在岛上的几次照面,如同夏毅凡所说,她那张脸从没有过表情变化。
    这些年长能耐了啊。
    咔哒——
    操!
    车链子断了。
    其中一个链条扣蹦跶着往前走。
    你他妈!
    季随捏着车闸往前一步,说不清处于何种心理,左脚碰着链扣的那瞬,他脚尖拐了个方向。
    链扣突然加速,蹦跶着横穿麦斯街,朝着倪莱奔过去。
    倪莱滑过去:【就那样】
    章小怜几乎秒回:【你昨天说的猛男,今天又见着没?】
    倪莱:【嗯】
    【岛上处处是猛男?!!!】
    【2333】
    【说一说,那里的猛男怎么样】
    【……】
    倪莱发过去一串省略号,放下手机,背向后直挺挺倒回床上。
    这日子一天天的,真他妈没意思。
    蚊帐顶上有只蟑螂沿着边缘线在爬。
    倪莱瞪眼盯着这只蟑螂,想起很久以前,久到她忘了具体哪一年,王辉偷偷在她饭碗里埋了一只蟑螂。
    活的蟑螂。
    当时那只蟑螂壳上粘着米粒,沿着碗沿儿爬了一圈,掉到了饭桌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蟑螂,在那天以前,她一直以为蟑螂就是屎壳郎。
    倪莱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蟑螂爬到蚊帐的一角,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地方,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蟑螂,要搁以前,她定会认错成蝉。
    岛上的东西真是……野啊。
    岛主季邪的各种操作也都相当野,身材野,长得也挺野,捏着绣花针给她缝衣服的样子最最野。
    野啊。
    睡不着。
    倪莱爬起来,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的桌子前,拎起那件外套又折返回床上。
    白天他缝好外套离开后,她无聊数过,不多不少整整五十针。
    五厘米的长度,用不了五十针。他为了兑现许下的五十针,愣是缝了两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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