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是在打扰的话,为什么不去消失呢?”
忽然出现的无颜者打乱了一切,包括那被平复下去的纷乱与焦怒。
如同玻璃般的糖纸被蒙盖的烦躁一口气全涌了上来,让彼得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枪支。
扣上扳机的动作不需要任何的思考。
生命在这个国度里并不重要。因为死亡不具备多大意义。
死亡于他们不过是损坏后被重新修好,再次开始并加入一轮游戏罢了。
任何人都可以被取代,任何人都可以被替换。
任何人都无足轻重。
无颜者在彼得眼中就是行走的装饰品。装饰品如果碍了他的眼,那就返厂重来。
这里永远不缺替补。
彼得知道侍女是女王派来的传令者。
当然,传令的不止她一个。彼得先前就遇见过一个,那时他做了什么呢?
他毫不犹豫的将对方开枪射杀了。
他没有碰到为女王传令的人,也就不算违抗了女王的命令。
白兔子于是心安理得的继续寻找着埃莉斯,寻找着他的安宁之所,他的疯狂源泉。
而眼下,不过是将先前的一切再重复一遍罢了。
真是的,虽然说要通过射击来使时间前进,但是射杀这么多的话,短时间内人手会不够使唤的。
为什么……这么不会看眼色呢?
无能而愚蠢的下属,总在迷路的同事,还有傲慢到让人敬佩的女王……成日混迹在这些人之中,他真是只可怜的兔子呢。
对面的无颜者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她看不清面容的脸有些哀切,却没有逃走。
无论是意外还是非意外的死亡都如同新旧更替一样没有区别。或许突然的,却是绝对理所当然的。
但就在扣下扳机前的一瞬,一阵不容忽视的力道忽然加注在了枪口,让彼得一下子歪了方向。
如果不是及时停住,那双死死握着枪口的小手怕是已经被烫伤了。
彼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想把埃莉斯的手从枪口拿下来,但埃莉斯握的紧紧地,他不好掰她的手指。
“你在干什么?”
埃莉斯冷淡的问道。她被侍女的声音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这只白兔子试图行凶的现场。
按理说她是该感到恐惧的。可比起恐惧,她更多的还是愤怒。
“啊……埃莉斯,吵醒你了吗,抱歉,我很快就搞定,等我……”
“你在干什么。”
埃莉斯打断了他的话。她加重的语气让彼得清楚地意识到她生气了。
彼得露出了疑惑又无奈的表情,他没有弄清楚埃莉斯的愤怒点。
言语上沟通障碍,于是他希望先把行为上的危机解除。可埃莉斯抓着枪管的手更紧了,她甚至还想去摸枪口。
“埃莉斯,这个不是玩具,很危险的。”
“很危险?”
有所反应的,埃莉斯忽然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原来你知道啊。”
她难得的讽刺一句。但彼得却没听出来。
别说没听出讽刺了,他们的思想都不在同一平面上。
“埃莉斯……”
彼得叹了口气。他耷拉着耳朵,完全弄不懂埃莉斯的心理。
“是想要射击吗,埃莉斯?我可以让你尝试哦,但不是这样。你这样太马虎大意了,反而会伤了自己。”
他像在迁就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轻哄着。
“请耐心等待,我马上就来教你,等我先处理完眼前这个……”
埃莉斯不理他。
他卸下了她的手,她就跑出去挡在侍女的前面。
和彼得的沟通不良让她放弃了言语,转而用行为固执的抵抗着。
“您这是在干什么!”
令埃莉斯意外的,愤怒而焦急的声音这次出自她的身后。
她看着和彼得态度如出一辙的侍女,内心受到的冲击比彼得带来的还要大。
“为什么连你也要生气……?”
“因为我不希望您为我受伤。”
侍女冷冰冰地说道,比起感激,更多的还是面对胡来的少女的愤怒。
“可是你会被射杀啊……”
“那又怎么样,代替我的人多的是。”
她理所当然的说道。
“……”
埃莉斯说不出话来。
就像是忽然间发现,世界上只有自己有影子一样。
她终于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个多么荒诞而颠覆的世界里。
在埃莉斯的世界观里,生命是无价的。
而在这个世界,生命也是无价的。
——没有价值的无价
埃莉斯哑口无言。
她失去了立场。在这场争论中,不正常的是她。
她变得安静了,但还是固执己见的张开双臂挡在了侍女的前面。
拿着危险枪支的白兔子仿佛是她最大的敌人,而不是这个颠覆的世界。
就仿佛她先前,不是被陌生的环境压抑蜷缩,而是被兔子追逐着遁入黑暗。
太过庞大的东西一旦成了具体的人或物就会好很多。
彼得静立着。他不笑的时候,那种危险而冷漠的气质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蹙眉思考着,努力理解着名为埃莉斯的生物的迥异思维。
彼得不明白埃莉斯的行为。观念的差异注定了他们无法相互理解。
但试图理解的时候总会有些发现的。
“啊……埃莉斯,你是喜欢这个无颜者吗?”
仿佛明白了什么的,彼得这么问道。
一种不甘在心中升腾了起来,他炽亮恼怒的明火变成了幽暗妒恨的暗火。
但他却笑了起来。
“真搞不懂你啊,埃莉斯……居然会喜欢上这种没有价值的东西。”
“啊,也是,你喜欢谁都无所谓,只要能为他留下……”
后面几个字,彼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
“但还真是令人火大呢,一个小小的无颜者都能得你垂青,却对我视若无睹……”
“不过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呢,埃莉斯。所以我知道我必须舍弃一些东西。只要能和你身处同一个世界,我是愿意忍耐的。”
“嘛,埃莉斯,你在意她是吗。”
“躲着我,逃离我,却挡在他们的前面,真是……”
“虽然我不觉得她和其他的无颜者有什么区别,但我只需要知道你在意就好。这是她能活着的唯一价值。”
“我不朝她射击。埃莉斯。”
彼得这么说着,松开了枪支,任由那跌落并化为了怀表,绷直了他腰间的链条。
他款步走来她的面前,执起了她的手。
埃莉斯本以为会迎来一个吻手礼的,但他只是勾起了她的小指,做了一个约定。
“我答应你不朝她射击。所以也请你答应我,不要再逃跑了。”
“公平起见,埃莉斯——”
在埃莉斯微愣的眼瞳中,他弯起眉眼像是被鲜血浸染的水晶。无暇却又血腥。
“请不要食言,因为你不会想知道那样做的后果的。”
……
……
彼得的表情崩掉了。
所谓的阴狠鸷戾在撂下狠话不到十秒就崩掉了。
在发现埃莉斯冷淡的哦了一声后,转身就给背后的侍女嘘寒问暖检查擦伤的时候后,他整个人就不好了。
但他到底迟了一步。他焦急拉过埃莉斯的手时,侍女手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小小的擦伤和料理玫瑰所留下的刺伤全部不见了,光滑的像是剥壳的鸡蛋。
埃莉斯能治愈伤口,无论大小轻重。
但她不能医治病弱的自身,本就崩坏的身体更是因为“治愈”在日益消弥。
这是白兔彼得将她拉入这个世界的主要原因。
彼得瞪着那只被自己握在手中的白白软软的小手,本就红的眼睛如今像是鸽子血一样。
简直要被气哭的白兔子委屈的抱住了埃莉斯。
“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们啊,埃莉斯……”
“你的目光总是落在他们身上,却总是对我不屑一顾。”
“稍稍喜欢我一点啊,埃莉斯。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喜欢我呢……”
埃莉斯没有挣扎。
她履行着不躲避的约定,但又不单单是。
她安抚的摸了摸彼得顺滑的头发,指尖穿过微凉的发丝,不经意触碰到耳根时,发现那其实是温热的。
是有血有肉的。
这一次侍女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离开前,她轻轻关上了门,掩住了沉默的埃莉斯和形象全无的怀特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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