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安静, 张子裕边小口喝着酒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景桥说着话。
“再倒一点。”张子裕把已经空了的高脚杯举到景桥面前。
景桥看了他一眼,张子裕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虽然只是果酒,但度数可不低。”
张子裕扭头央求, “最后一点点。”
怕了你了。
景桥心里无奈,还是给张子裕倒了一点,说一点点,就真的只有一点点,刚好两口的量, 张子裕不满的轻哼了一声,举起杯子,一口就给喝见底了,“啪”的一声把杯子放到中间的小桌子上。
景桥,“……”
景桥, “等会许枫要来,别喝醉了。”
张子裕一脸茫然的问道,“等会?不是明天晚上吗?”
景桥, “……许枫说的是等会就来。”
雪密密麻麻的落着,景桥坐在小沙发上, 耳边全是张子裕那个小醉鬼的絮絮叨叨。
“你喜欢我吗?”张子裕裹着毛毯突然扑到景桥脚边, 下巴抵在景桥的膝盖上,景桥被他这动作吓得心里一跳, 幸好地面铺了地毯。
张子裕眼里晶晶亮的, 平时的郁意都被今晚的酒冲走了。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醉了之后渐渐发散光芒,景桥心里一热,张子裕的眼睛里,都是他。
这样的张子裕,才像一个十八岁的男生。
张子裕仰着脸,一脸期待的看着景桥。
景桥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问道,“你希望吗?”
张子裕喝醉了,转头就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希望什么?”
景桥看着他,沉默着不说话。
张子裕抬起手捏景桥的脸,催他,“希望什么?你说。”
“你说不说?”
“不说捏爆你。”
“我爱你。”景桥握住张子裕的手。
景桥是发自肺腑说的,声音放得很低,生怕吓到了张子裕,他握着张子裕的手,细细摩挲,唇齿间的表达似乎太过于苍白。
张子裕冲景桥咧嘴一笑,“我也爱你哟。”
景桥轻笑,眼里竟然有些迷茫,“你不爱。”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了,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张子裕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的。
景桥眼神乌沉沉的看着张子裕,里面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活了二十四年,成为众人眼里的商界奇才,对所有事情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却栽倒在了面前这个小朋友身上,拿他毫无办法。
半晌,景桥真真切切的笑了,说道,“我认栽了。”
张子裕依旧靠在景桥的腿上,眼睛顶着天上的雪花,眨都不眨一下。
“景总,许枫少爷来了。”苏姨在外面敲了敲门。
景桥应了一声,让苏姨带许枫上来,然后低头对张子裕说道,“许枫来了。”
张子裕,“哦。”
景桥,“……”
景桥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许枫进来了,满身寒气,还夸张的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又大又厚的羽绒服,一进来就嚷嚷道,“我去,你们挺有情调啊,开着暖气看雪,我快冷挂了。”
景桥礼貌的笑道,“先坐吧。”
许枫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张子裕的位置上,然后才记得问张子裕在哪儿。
景桥眼神投向了裹着毛毯躺在地毯上看着天空的张子裕,一脸无言。
“他这是怎么了?”许枫蹲到了张子裕身旁,喊道,“阿裕?阿裕?”
然后张子裕突然起身冲许枫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景桥,“……”
许枫,“…………你喝醉了?!”
张子裕挑着眼角看着许枫,眼里的得意不要太明显。
许枫恨恨的捏他的脸,“明知道我要来跟你讨论我的人生大事,你竟然喝醉了?!”
景桥皱眉,“轻点。”
许枫松开张子裕,哼了一声,“算了看在你有靠山的份上,我今天先放过你。”
张子裕也跟着许枫一样哼了一声。
许枫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问道,“阿裕房间在哪儿啊?他今天喝醉了,我看我的讨论人生大事的计划得推到他明天酒醒,我还是先睡觉吧。”
景桥眼睛里暗光一闪,说道,“你出去找苏姨,她会带你去的。”
许枫点点头,抬脚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停住,问道,“那阿裕今晚是跟我睡还是跟你睡?”
景桥看着地上一脸无辜茫然的张子裕,叹口气无奈道,“我不放心。”
许枫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ok,反正我也不想跟这个醉鬼睡觉。”
许枫出去了。
景桥蹲下,对张子裕说道,“今晚你可能得跟我一起睡觉了。”
张子裕学着许枫的样子,抬手冲景桥比了个“OK”。
景桥,“那起来吧,我们回房间。”
张子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双手举了起来。
景桥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把张子裕抱了起来。
***
天还未亮的时候,张子裕被尿憋醒,睁开眼睛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床没这么硬,猛的坐起来,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外面初雪把大地铺了一层亮闪闪的白色,像月光倾泻一样,窗帘没有被拉上,房间里虽然不是仿若白昼,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张子裕呆呆的扭头,看见了自己身旁的景桥。
抓起被子把头埋了进去,在看见自己衣服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当务之急,张子裕要先解决最重要的事情,快而不乱的摸进了洗手间。
所幸洗手间的冲水是静音系统,张子裕不担心惊扰到景桥。
扭开洗手间的门,眼睛就被房间里的灯闪了一下,好半天才能看清楚东西。
张子裕有些尴尬,“你醒了?”
景桥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怎么不开灯?”
张子裕从洗手间走出去,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说道,“怕吵醒你了。”
景桥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还早。”
张子裕点点头,却没动。
景桥像是看穿了张子裕心中所想,说道,“昨晚你喝醉了。”
张子裕一愣,这句话很熟悉。
很多都市小言男主角和女主角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第二天都是以这句话开场。
“你在想什么?”景桥轻笑着问道。
张子裕脸上的表情不要太丰富了,简直是把心里想的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了。
“你倒床就睡了,胃有没有不舒服?”景桥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张子裕摇摇头说道,“没有。”
景桥到洗手间,张子裕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里面水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看见景桥在洗脸,微微讶异道,“你不睡觉了吗?”
景桥擦干手,挑眉道,“你跟我一起?”
张子裕听后,心脏狂跳,眼神躲闪着,“我……可以回自己房间的。”
景桥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说道,“许枫在你房间。”
张子裕一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跟许枫打小便认识,不说一起睡觉,一起光屁股洗澡都不知道多少回,现在长大了,又有什么不可以?
景桥绕过张子裕走出洗手间,拿了衣服进了换衣间,半晌,张子裕听到景桥说道,“就在这里睡觉,不许跟许枫一起。”
张子裕茫茫然了半天,才大概明白了景桥的意思。
酒喝多了,便格外的好睡觉,张子裕躺下,景桥换个衣服的功夫便又睡着了。
景桥从换衣间出来,瞧见的便是张子裕窝在被子里像只猫一样熟睡的样子。
“没心没肺。”景桥轻叹,满是无奈。
景桥这些年,一直都是早上六点便起床去公司,别人看起来的光鲜亮丽,都是景桥付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
常人不能吃的苦,景桥都能吃。
他自出生,苏紫茵和景象就不是让他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景桥高中毕业,便直接被送往了国外读书,除了给景桥最基本的生活费,苏紫茵和景象几乎不再给景桥一分钱。
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会有一群好兄弟养着,反正富二代钱都是多了没地方花。
但景桥当真是自给自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景桥的几个朋友都是同他一样的人。
景桥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能让景氏集团处于别人望而却步的地位,是自然而然的,也是他应得的。
景桥也习惯了每天早上起床,外面漆黑一片,迎接自己的是睁开眼后的习以为常的静谧,特别是下雨的天气,尽管景桥经历了再多,在那一刻,也觉得自己分外孤独。
这一天,景桥将永远记得。
有个小朋友,睡在他身边,不吵不闹。
让景桥觉得,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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