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传

    
    小翼牵头往洞府里疾走，紫棂跟在他身后，观察前方有火烛，随手祭出点灯术。
    风胖子的声音大喇喇从后面传来：“哎我说，这个山洞以前是不是有人住过？怎么到处都能看见残留的火具？”
    紫棂回答道：“不一定，狐妖虽为妖类，但并非智力低下，它们在此地长久生存，自己准备了这些烛火也未可知。”
    “我小时候没事过来玩捉迷藏，发现有的狐狸还会喷火呢。”小翼回头说了一句，率先拐过甬道尽头，“啊——！”紧跟着传来一声痛呼。
    紫棂长剑出鞘，立刻跑了过去，只见小翼捂着胸口跌倒在地，一柄长剑伴随一道娇喝破风而来。
    “受死罢，杀人犯！”
    剑势霸道，灵力不足，速度也不够快，紫棂几乎闭着眼睛便用映月一剑将攻势挑开。
    “怎么了？”
    其余三人很快赶到，蓝君唯过去查看小翼的伤势，沉声道：“剑气就差三寸伤到心脉，伤势不算严重，不过需要上好的外伤药止血——”话音未落，紫棂已经扔了一个瓷瓶过来，嘱咐道：“涂一点到伤口上。”
    对方的长剑不死心地又刺了过来，紫棂沉着上前，以比对方快两倍的速度出现于身侧，一掌打掉长剑，右手一抓对方手臂，往身后凌空一带，那人旋即滚倒在众人面前，明亮的烛火下一看，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没有簪发，长发随意披散着，不是黑色，而是鲜艳的大红，兼挑染几根墨绿，五官在浓妆的掩盖下几乎看不清原貌，身上穿着来自人界的短袖和超短牛仔裤，脚上穿了运动鞋。
    少女摔倒的同时，她的同伴们随后赶到，分别是两个少女和两个少年，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其中一人还是旧识，紫棂一眼便认出来——一个多月前在酒楼与风胖子为五百金打了一架的李三郎。
    只是风胖子现在改头换面犹如变脸，李三郎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指着紫棂嚣张地喊道：“原来月亮镇夺眼案的真正主使者，是你们几个！尤其是你——”义愤填膺地瞪大眼睛，“你是因为长相丑陋才导致发疯变态去挖那些无辜之人的眼珠子么？快点放了我的同伴，否则，在绑你们见官之前第一个先杀了你！勿冰，勿冰你没事罢？”
    紫棂看着他道：“你们误会了，我们也是为了捉拿真正的凶手才来到这里，并非什么杀人犯。”
    红发少女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武器朝着紫棂背后偷袭，“该死的丑八怪，竟然敢打伤本小姐！”
    紫棂不耐烦牵了牵唇畔，闪身躲过那一剑，玄蛇步到少女的身后，抬起一脚重重踢出，将对方连人带剑踢到李三郎怀里，冷冷道：“小翼何其无辜，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下杀手，哼，你倒像个小姐，但在我这儿，没有小姐公子少爷，只有是非对错。”
    “你这个——”勿冰推开好心扶着自己的李三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红绿头发，看紫棂的目光如同要吃人，“丑八怪，你敢如此对我，知道我的身份吗？知道我是谁吗？”
    紫棂不欲理睬这个疯女人，走到小翼身边询问：“怎么样？”
    蓝君唯冲她露出放心的微笑，轻声道：“巫族秘药透骨生机粉愈合外伤的速度比蓝翠花医仙的还要好，小翼没事。”
    仿佛为了不让她担心，小翼已经站起身，锤了锤胸口位置，生龙活虎的样子：“姐姐，我一点儿都不疼了！”
    紫棂开玩笑地说：“那个‘小姐’灵力不强，剑术也差劲，还好没有衍生出剑气，否则就要用到‘固元丹’。我之前离家离的匆忙，固元丹只带了一瓶，可不舍得用啊。”
    小翼神色一正，保证道：“姐姐放心，下次，不，再没有下次了！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嗯，乖孩子。”
    勿冰咬着牙讽刺：“丑人多作怪！”执起剑似乎起了再冲过来的念头，然则想起紫棂诡异的轻功，生生忍住了，脸蛋转向一边。
    风胖子朝李三郎道：“喂我说李三郎，才几天不见，瞧瞧你，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目光扫向勿冰，“虽然同样穿的人界服饰，但是对于这位的审美，我实在不敢苟同，行事也是乖张无状，头发，花红柳绿的，啧啧啧……哪里像名门淑女？”
    “我认识你么？”李三郎收回漫天飞舞的白眼，仔细打量起风胖子，“你……你是风小岚？我的天哪，虽然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至于自暴自弃弄成这幅模样，陈仪兄弟，你可管好你家表弟罢，穿得就像一只移动的白猪肉！”
    紫棂一挑秀眉：“咦，这家伙的眼光居然和我一模一样？”
    风胖子刮了她一个眼刀，对着李三郎握了握拳头：“怎么，上回还没打够，你又想挨小爷的千羽刺？”
    李三郎一甩手中银蛇鞭，鞭子抽在石壁上噼啪作响：“这一回不用定风戒，我也能把场子找回来！”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要动手，蓝君唯走到二人中间，制止道：“好了，既然误会一场，且都是为了查案，彼此看不顺眼，我们就各自分开罢。”
    风胖子打开千羽扇，扇了扇风，眼珠滴溜溜一转，蹭蹭跑到李三郎身边，挤眉弄眼地问：“里面有情况吗？走了这许久的路，小爷我懒得再走了，不如咱们来做个情报分享。”
    李三郎冷哼一声，一脸“我凭什么告诉你”的表情，身边一个模样娟秀的少女开口道：“我们去渊璇阁参加纳新，在月亮镇落脚，听闻夺眼案之事不全是狐妖干的，于是来这狐狸洞碰碰运气，不过什么也没发现。”语气轻柔端庄，全无敌意，穿着打扮亦是洁净淡雅的古服，看上去倒是比勿冰更像世家之女。
    “哎闻人雅，没你这么出卖队友的！我们干吗要搭理这只猪？”勿冰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少女，把她拉开，那避讳莫深的动作，好似风胖子身上带了致命传染病。
    紫棂眸光一凝，难怪看那少女眼熟，原来叫闻人雅，这个姓氏在璇界不常见，五官依稀有着曾到灵山做客的凤凰阁学生闻人宇的影子，那么她十有八九也是夙城闻人家的子弟。
    只听闻人雅温和地对勿冰说道：“勿冰，你别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挑起来的，按理说，你应当对那位弟弟道歉，人家无辜受累。”
    “道歉？我才不要！我在这个鬼山洞里已经待够了，到处都是狐狸的粪便不说，还黑咕隆咚的，李三郎，郑秋升，语欠，你们几个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勿冰放开闻人雅的手，扭头就向外面跑去，经过紫棂身边，刻意恶狠狠地瞧了她一会儿。
    紫棂耸了耸肩，直接无视。
    被点名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也跟了过去。
    闻人雅漂亮的眼眸里溢出一抹无奈，走到蓝君唯面前，低声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身后背了长弓和箭筒，当是极地蓝是的少主罢？我替我的朋友们向你的朋友道歉，对不住。”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个金稞子，递到小翼手上，“这是我替那位姐姐赔给你的医药费，回去之后，好好养伤。”
    小翼连忙推脱：“我已经好了，不需要——”
    闻人雅却微微一笑，径自离去。走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转身看向蓝君唯，恰好蓝君唯回头看她，唇边的笑容瞬间绽放，在山洞里有一种妖艳勾魂的美丽。
    风胖子痴痴凝望少女背影，喃喃道：“这姑娘不错，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尤其是那双眼睛，哎呀，柳眉凤目，简直迷死人。是罢，君唯兄？”
    蓝君唯却看向紫棂，理所当然地说：“心地我不知道，但是容貌跟我的小侄女比，差远了。”
    “什么？”风胖子神情惊悚地也瞄了过来，“紫棂，你确定没有给他喂过失魂散、幻觉药丸之类的毒药？”
    紫棂还没说话，小翼抢白道：“你的眼睛才出现幻觉了，紫棂姐姐比那个姐姐漂亮多了！”
    蓝君唯郑重点头，一脸赞同。
    “不可理喻，小翼你也中毒了罢！”风胖子手肘一碰陈仪，“表兄，你可要为表弟正名啊！”
    陈仪看向紫棂，少女冲他莫测地微笑，那道十字疤在不怎么敞亮的环境下愈发令人惊惧，眼一闭心一横：“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你是害怕被灭口罢？切，还想做出家人，连实话都不敢说。”风胖子不屑地摆手，“我们现在怎么办？干脆也出去，闻人姑娘不是说了么，里面什么都没有。”
    蓝君唯犹豫了一下，问紫棂道：“你怎么看？”
    小翼巴巴地将她望着，眼眶一时又有些泛红，“这第四条岔路里，有一处秘密洞府，那些人应该没有找过。”
    风胖子说：“秘密洞府只有小翼你知道，说不定那两个操控狐妖的人也不清楚——”
    “接着找，不走遍所有角落，怎么能放心？”紫棂冷冷打断，“何况，我从来不信别人说的，凡事亲自去看为好。”
    小翼振奋道：“我这就去前面带路！”
    “凡事亲自去看——”蓝君唯哈哈一笑，“这句话我喜欢，小侄女，受教了。”
    紫棂拱了拱手：“小叔承让。”
    风胖子无奈摇头：“唯女子与小人……哎，打击报复，绝壁是打击报复。”
    众人继续前进，第四岔路的洞窟格外幽深，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小翼说的秘密洞府。那原本是一片看上去全无异样的墙壁，小翼在一块铺满星星草的地面敲击两下，墙壁自动向两侧展开，露出一个天然大型的溶洞。
    溶洞四通八达，形态各异的石柱从石壁顶端和地面延伸而出，往里面走一小会儿，还能看到深不见底的水流，四周飞舞着无数萤火虫，点点荧光照耀，倒省下点火折子的功夫。
    四个人分头在偌大的溶洞四面查探，回到中间河水边时，都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紫棂摸了摸小翼柔软的短发，说：“你看，整个狐狸洞翻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回去罢，常叔一定在家里等你。”
    小翼情绪不高，默默点头。
    沿着河流往回走，风胖子叫苦连天说自己不该穿凉鞋出门，凉鞋夹脚，踩在泥地里脏兮兮的，不如运动鞋或长靴方便云云。
    紫棂对这满嘴跑火车的家伙说的话全然当做废话，想到西边溶洞是他找过的区域，千万不要因为粗心而漏掉什么，目光不经意地扫视过去。
    这一扫视，全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两个黑衣人直挺挺地站在一块岩石旁，面向他们，一双没有眼白的瞳孔黑黢黢地转动，不知道往哪边瞄，看方向，应该是看着她的。
    他们身量很高，都在八尺以上，全身包括眼球黑乎乎的，隐身在同样昏暗的溶洞内，紫棂乍一看去，简直如同撞见鬼魅，忍不住驻足斥道：“什么人在那里？”
    两个黑衣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鹰钩鼻子说道：“浓（你）赌（居）来（然）桑（看）到（得）听（见）物（我）么（们）！”
    “这是什么语言，好像有点熟悉。”紫棂喃喃自语，旋即冲他们喊道：“你们不是璇界的人？”
    蓝君唯对紫棂说：“你看见什么了？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风胖子和陈仪也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她，风胖子说：“还有人说话么？我怎么没听见？”
    陈仪拿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紫棂姑娘出现幻觉了？”
    另外一个国字脸黑衣人说：“这个小娃娃不简单，竟然能看破王赐予的障目之术。”这一次说的确是六界官方语言，口音偏古式，紫棂曾经在树屋学过，还算能听得明白。
    “障目之术……”
    她看了看两个黑衣人，又看了看三个满脸疑问的少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难怪风胖子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原来有法术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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