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瑭看着盛乐走远,随后将房门合上。房间里弥漫着香水的气息,很浓,舒瑭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当她揉着自己严重不适的鼻子的同时,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对盛乐。
她把香水喷太多了,希望不会影响到盛乐相亲的质量。
受不了房间里的味道,她明智地打开门出去透透气,一脚踏出去,却和门口的一樽雕塑打了个照面,她吓了一跳,稳住心跳后撇了撇嘴:“你还没走呢?”
姓盛的雕塑说:“冥冥之中有股声音告诉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舒瑭安于腔室的心脏又不安分地跳动了两下,她听见自己问:“你还想做什么?”
盛乐偏着头想了想,最后……她抬起两只手,郑重其事地捏住舒瑭的两边脸颊,扯了扯,随后在舒瑭诧异的目光下,迅速逃离现场,一边逃一边咬着牙恶狠狠地喊:“你这一动手,把我喷成了一生化武器,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刚刚那一下算是回敬你的!”
舒瑭:“……”
她感受着脸颊两侧传来的细微的疼痛,眼角狠狠抽了抽。
她先前还觉得盛乐醒来后成熟稳重了不少,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盛乐她依然是一玩心颇重的孩子!
想到这,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滋味复杂,莫名怀念这样的盛乐。
熟悉的人设使她心中安定,她不讨厌这样的盛乐。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她站在风口处吹了好一阵的凉风。
那天盛乐走后,舒瑭不知道她有没有放弃相亲,如果没有,那么结果可能不太好,因为那天过后盛小公主依然形单影只。爱情难觅,舒瑭虚情假意地安慰了她几句,鼓励她再接再厉。
盛乐大概意识到自己现下的形象不利于她在相亲道路上披荆斩棘,于是暂缓了相亲安排,转而将多余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投资上面,这是她的爱好,也是她的短板,于是,她毫无意外地又亏损了一笔,很长一段时间脸都臭臭的。
盛乐有时会来找舒瑭,但不会再说那些羞到雷人的情话,她叫舒瑭姐姐,也只把舒瑭当姐姐。
她们接受了彼此之间的新关系。
似乎是这样。
二月初,舒、盛两家聚在一起,正式解除了两家的婚约。
此时两家早已接受了她们不会在一起的事实,因此那一天只是走一遍形式,没有争吵,没有臭脸,他们甚至把婚约解除日过成了其乐融融的家庭聚会日,最后还搞了个盛大的美食大会。
舒瑭的远房表妹享受完美酒美食,醉醺醺地来到舒瑭面前,抱着她又哭又笑地恭贺她回归单身贵族之列,然后……对着她吐了个酣畅淋漓。
盛乐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幸灾乐祸的嘴脸毫不遮掩。
舒瑭面无表情地把表妹送还给其男朋友,离开露天会场回到别墅里去换衣裳。
当她换完衣服出来,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在楼下客厅里打电话。母亲的这一通电话接得实在不够坦荡,不仅特意跑到没人的别墅里,还担心泄露什么的,小心翼翼地遮挡着扬声口,生怕通话内容被人听去了似的。
舒瑭站在楼上听了一耳朵,粗略了解到母亲是在拒绝谁的到访,再要听下去,却被母亲发现了。
母亲看到她很是吃了一惊,随后才想起要消声灭迹一般手忙脚乱地掐断了电话。
母女俩楼上楼下彼此对视着,气氛微妙。
“那个……”母亲僵硬地笑笑,“你怎么没在外面玩?”
舒瑭从容从楼上下来,道:“正要去。”
“是、是吗?”
母亲始终紧张,似乎担心她听到了什么。她心中有鬼,舒瑭却没有去探究的兴致,看了她一眼就要走。见此,母亲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似要倾诉什么,可在舒瑭回头问她还有什么事的时候,嗓子又被堵住了,踌躇了半天,干巴巴地说了句“好好玩”。
舒瑭嗤笑一声,没有趁机修补母女俩的关系的意思,毫不留恋地出了别墅。
露天花园里正在热火朝天地搞自助烧烤,舒瑭想去插一脚,却被从旁探出的一只手陡然拉住了手臂——
“姐姐,怎么去那么久?”
舒瑭一听“姐姐”这个称呼,反射性地抽了抽嘴角,推开凑过来的脑袋,说:“姐姐还去洗了个泡泡浴。”
盛乐不耻下问:“爽吗?”
舒瑭斜了她一眼,不打算配合她毫无营养的对话。盛乐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不知从哪儿掏出两罐啤酒,利索地打开,递一罐给舒瑭,嘴里嚷着:“姐姐,我们庆祝一下!单身快乐!”
舒瑭顿了顿,接过啤酒,喝了一口,任由啤酒的苦涩从舌尖蔓延,然后无声无息地渗入心脏。
她一直喝不惯啤酒的口味。
盛乐谨记着医嘱只小小抿了一口,喝的虽少,表情却很夸张,以收了啤酒商的代言同等的热情夸赞道:“哈,舒服!”
舒瑭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走神了一瞬。
盛泽就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他来得有些晚,事先来电说明了缘由,是要去接一位朋友出院。
舒瑭听说过那人,叫石小凡,是B交小提琴手组首席的女儿。
那一天,盛泽开车刮碰到那姑娘,从此,似乎开启了命运的一环。自从那一天过后,舒瑭就很少再见到盛泽本人,少数的通话中,那姑娘的出镜率也高到离谱。
舒瑭敏感地察觉到了点什么,却没有阻止。
盛泽这个盛家的天之骄子的到来将氛围引向了高|潮,盛乐略有不满,朝舒瑭抱怨说:“今天的主角难道不是你我吗?为什么围在人墙中嘘寒问暖的是我哥啊?”
舒瑭远远地看了一眼盛泽,眼中隐隐流露笑意,问:“羡慕了?”
“才没有!”小公主矢口否认,但明显口是心非,最后不知想了些什么,扣帽子给重男轻女,“他们就是稀罕盛泽带把!”
舒瑭抬手敲了下口味遮拦的小混蛋的额头,道:“他们稀罕的是你哥的优秀。”
小公主愤愤:“我难道不优秀吗?!”
舒瑭嘴角抽抽:“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好回想一下不久前被你祸祸了的那笔巨款。”
“……”
盛家小公主原本已经濒临破产穷到只能下海卖身了,可不巧,摔了一跤,摔出了盛家人的爱怜,于是大手一挥,又资助了她一笔。
当然,那一笔已经被她败光了。
综上,盛家小公主“优秀”二字距离一条银河。
此时盛乐似乎才想起自己亏损掉的那笔钱,表情有些悻悻。舒瑭没忍住笑出声,戳戳她的手臂:“我离开一下。”
盛乐下意识地问:“去哪儿?”
舒瑭指了指盛泽的方向,盛乐明了,似有不耐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舒瑭朝盛泽走去,走之前,顺手取走了盛乐手里的啤酒。盛乐朝她的背影做鬼脸,当她发现舒瑭并没有回头看她的扮相的时候,她又颇为落寞地收敛起表情,怔怔地看着脚底下的那小片土地。
另一边,舒瑭来到了盛泽不远处,没有特意靠近,而是等着盛泽和长辈们一一问候完,主动来到她身边。
舒瑭贴近好好感受了一番盛家长子的高人气,在盛泽走近的时候调侃道:“和长辈聊什么呢?你的终身大事?”
盛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个举动恰好证明了舒瑭的调侃——盛泽果然被人好好关怀过终身了。
舒瑭笑问:“都有介绍谁?”
盛泽无奈道:“别说了。”
“哈哈!”
盛泽看着她的笑颜,过了一会儿,说:“老实说,我以为你和小乐会相伴到老。”
舒瑭戏谑地笑:“你以为?”
“以为”这种用词高度强调主观性,大多时候失去客观辩证能力。比如这次,舒瑭并不觉得盛泽的话哪儿正确了。
然而盛泽说:“小乐喜欢你。”
舒瑭不笑了,默了片刻,说:“解除婚约是她提出来的。”
盛泽道:“那是你的希望不是吗?”
舒瑭不说话。
盛泽显然并不是来为自家妹妹讨什么公道的,因此点到为止。他这舒瑭对盛乐并不偏爱,对两人都很好,换言之,舒瑭对他来说,就是另一个妹妹。
舒瑭并非不明白,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毕竟她的任务内容可不是出演一个出色的妹妹!
她抬头看向盛泽,视线落在对方英俊的侧脸上,凝了凝,有那么一刻,她冲动地想要表个白,看是否能够扭转乾坤拜托妹妹这一尴尬地位。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然而——
“对了,有件事想请教你。”盛泽突然先她一秒开口,“你们女生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礼物?”舒瑭惊奇,下意识地开玩笑,“送给情人的?”
她只是习惯性地调侃这位老友,但她万万没想到,盛泽竟然没有否认,他说:“暂时不是。”
暂时不是,但有意成为,这是舒瑭的解读,也是盛泽想要传达的。
“只是我单方面喜欢她罢了。”他说。
喜欢……
这一刻,舒瑭突然觉得周围都静了,静默中,她仿佛听到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咔嚓——咔嚓——她并不感到十分惊讶,反而有种“哦,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她就像一直在等待这句话一样,不觉心痛,反而有种阳光落在肩头的轻松释然,她扬起一个再惬意不过的笑容,踮起脚尖拍拍盛泽的肩,说:“加油啊。”
——很久以前她就一直很被动地,等着一个人,来明确地告诉她,别再继续那没有希望的任务了,享受自己的生活去吧。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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