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月下仙人撮合于旭凤,笼绡连着近一个月没有出姻缘府,晚上也没有去布星台陪伴润玉,只是差仙娥向润玉递了句有事不能去。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不想见到旭凤是因为觉得尴尬,可她当下心中更不想见到的却是润玉,好像是害怕又好像是想逃避些什么。
后来的笼绡想起这一日,不免唏嘘。若是当日的她能够想明白自己为何不愿见到润玉,也许就没有日后一系列的误解、纠缠、痛苦和错过了。可即便是神,也无法预知未来。
笼绡将自己沉浸于姻缘府繁杂的事务之中,不去纠结自己的心思。而姻缘府的事务自然是和姻缘嫁娶有关。笼绡到底没有情爱经验,牵红线时往往需要讨教月下仙人才能做出决定。
月下仙人闲来无事最爱去人间搜罗些男欢女爱的话本子,有的甚至图文并重。这不,见笼绡情志未开的模样,给了她好些本子让她研读,还催促她好生学习以后可以早日接自己的班,到时候他就可以不再被事务烦扰逍遥的四处游历了。
笼绡也想弄清楚究竟男女之间的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者说她有没有爱的人。笼绡不知道的是,爱从来没有一个单独的定义,各人的经历不同,对爱的理解自然也不同。也许在她想弄清自己有没有爱的人的那刻,脑中浮现出的人,便是她爱的人罢。
笼绡虽然接过话本,可她觉得这些话本毕竟是凡人编写出来的,且月下仙人向来孩子心性,心中不太相信这些连书都算不上的册子能够解答她的困惑,所以也不急着读,只是空闲下来时,偶尔翻上几页。
这一晚,笼绡见差不多到了润玉当值的时辰,便向北天门外的布星台走去。躲了这么久,笼绡觉得再躲着也不是办法,况且一个月不见润玉,她也有些想他了,担心只有魇兽陪伴的他会不会觉得孤独。
她刚跨出天门,便看到了不远处一道身著月下清辉白色便服,外罩皎皎云衫的背影,旁边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魇兽。一人一兽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那儿,在无边璀璨的银河下显得格外寂寥。
笼绡还没来得及出声,魇兽就先发现了她,低叫了一声欢快的朝她奔来。
好几日没见到笼绡的魇兽十分亲热的用头蹭了蹭她。见魇兽对自己亲近的样子,笼绡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随着,抬起头再一次朝润玉的方向望去。
润玉在察觉到魇兽的动静时,便慢慢回过身子,正好见到笼绡看着自己,他勾起嘴角朝笼绡温和的笑了,“绡儿,你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笼绡,不知为何心里一酸,她没有多加思索,迈开腿就向润玉奔去。
她伸开双臂,一把抱住润玉,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将自己的脸靠在他的怀里,“哥哥对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明明润玉只是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笼绡就是从他温润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寂寞。
“笼绡不应该因为小情绪就躲着你。明明那日在栖梧宫发生的事情跟哥哥毫无关系,甚至还是哥哥帮着解了围,我却还是因为觉得尴尬躲着所有人。明明说过会陪着你值夜,不让你孤单一人却还是食言了。”笼绡一字一顿的检讨着自己。
“绡儿,你没有对我食言。”润玉一手搂着笼绡,一手轻抚她的脑后安慰,“这千年来你都陪着我布星挂夜,不过是几日没来,且你都传仙娥向我带过话了,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润玉没有告诉笼绡的是,虽然他收到笼绡不便来布星台的传话,可这一个月以来,他每夜当值时还是会无数次的不时看向天门,总希望能够下一秒看到她出现。
他以前总觉得只有热闹过才会知道什么叫孤寂,而他自认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又怎会感受到孤独。可这些时间的独处,润玉竟然真的体会到了寂寥的滋味。
润玉自嘲的想:我到底还是被绡儿这几千年的陪伴宠坏了,平日里有她陪着用膳、修炼、下棋、看书已成了习惯,她日后若是不能再陪伴着我,我又会如何呢?
笼绡听到润玉不怪他,反而觉得更内疚了。她在润玉的怀里摇摇头,接着道,“即使哥哥不怪我,错了便是错了。笼绡定不会这般怯弱怕羞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丢下哥哥一个人。”
“好,润玉相信你。”润玉淡笑着拍了拍笼绡的脑后。嘴上虽然说着相信,可他到底还是厌了那被抛下、被遗忘的滋味。
润玉那只搂着笼绡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可是,润玉还是有些担心,” 他顿了顿后接着说:“绡儿日后或是贪玩,或是恼了我,又或是有了自己的事,会不会又丢下润玉一个人呢?”
一听润玉这话,笼绡赶紧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想说不会。润玉却接着道,“所以,润玉想出了个法子。”
他将右手在空中挥过,只见夜空西南方的一处星宿亮起。
“那是…”笼绡喃喃出声。
润玉接过她的话,“那是心月狐,也是二十八星宿的第五星,心宿。”
看到笼绡不解的眼神,润玉解释道,“绡儿的真身是一九尾银狐,润玉便夜夜点亮这颗象征着狐狸的星宿。日后,只要绡儿抬头便可看到这颗星,或许就可以忆起在这颗星的背后,在布星台上,在璇玑宫里,有一个等着你的…”润玉顿了顿,“兄长。还有一只等着你的魇兽。”
润玉没有说出口的是,这心月狐又被称为东方苍龙之心,也是他的心。
笼绡又是感动又是难过,知道自己终究是让润玉感到不安了,她只能再一次将自己埋入他的怀中,声音闷闷的,“笼绡定不会忘了这颗星宿代表的含义。”双臂紧紧的抱着他好像在告诉他绝不会再让他独自一人。
听到笼绡的话,润玉如沐春风的笑了。他在心中默念:绡儿,你不要怪我。我使的这些手段,只是不想你忘了我罢了。你是这千万年来我最珍重的人,也是我唯一放在心尖上的…妹妹。润玉所求不多,只希望你能陪伴我再久些…再久些…
两人就这样在布星台上静静地相拥,不知过了多久,魇兽有些不满两人这般无视自己,咬了咬笼绡的衣袖。
笼绡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润玉的怀里,她顿时不好意思的松开手,直起身子,左顾右盼的不敢直视润玉,她转移话题道,“哥哥这几日都在璇玑宫做些什么?”
润玉看出她的羞涩,顺着她的意思,语气轻柔的回答, “与往日一般,没什么不同的。就是习字读书,修炼法术。绡儿呢?这几日都在忙于姻缘府的事务吗?”
一说到这事,笼绡叹了口气,“是啊,姻缘之事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有些复杂难懂。师父他老人家给了我几本凡人撰写的话本,说是可以学习情爱之事,让我好好研读。”说着,她在手中变化出了一叠话本给润玉看。
“我只读了最上面那本,却是不太赞同里面的内容,所以后面的那些还没看。”
“哦?不赞同?是什么内容让绡儿觉得不妥吗?”润玉接过话本好奇的问。
“不过是凡人之间的爱情故事罢了,可这故事里面的一对兄弟因为爱慕上同一个女子而反目成仇。这女子与兄弟二人中的哥哥订了婚约,却又和弟弟纠缠不清,更是在大婚之日与弟弟私奔。可这故事的最后不仅赞美了弟弟的抢婚,更是大肆宣扬爱情至上,要为爱付出一切。”笼绡皱着眉,显然是不满故事里宣扬的观点。
“笼绡虽然不是很懂情爱之事,可还是知道做神仙做人都应该有不能触及的底限。这弟弟若是与这女子真心相爱,应该一同向哥哥解释清楚,争得他的理解,取消婚约后再在一起。他们这一个抢婚,一个逃婚的,完全没有将婚约放在眼里,也完全不尊重这位哥哥的心情。如果爱建立在肆意毁坏誓约,随意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之上,那又算什么爱?笼绡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样的爱。”
润玉一直默默的听着,在听到笼绡不满誓约被肆意毁坏时若有所思。
“绡儿你心思纯善,会不赞同他们的做法也是当然的。可这终究只是一凡人编造出来的故事罢了,你也不用太过纠结。”
润玉安慰着笼绡,一边随手翻了翻其余的几本话本。这不翻还好,一翻竟看到了好几张不堪入目的图片。润玉赶紧将话本合上,脸上也是不自然的红了红。
笼绡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好奇的问,“哥哥怎么了?这其他几本可是有什么不妥?你的脸好红啊。”
润玉在心中暗暗埋怨月下仙人没个轻重,竟给笼绡看些个春宫秘图,这等不堪的东西不是要污了笼绡的眼嘛。他轻咳一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镇定的说:“无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润玉觉得,既然绡儿不喜欢也不认可话本中的故事,剩下的这些也没什么读的必要。这些话本就先放在润玉这里吧,改天,润玉会去还给叔父的。”
笼绡点点头,心里却觉得奇怪,明明她自己也可以拿去还给师父,为什么润玉非要他去还。但见润玉坚决的样子,决定不再说什么。可能是哥哥他自己想看,又不好意思说吧,笼绡心想。
润玉见笼绡答应下来,立刻松了口气,赶紧将话本收了起来。
两人便这样心思各异的站在一起看着夜空。一旁的魇兽看看润玉又看看笼绡,不解的歪了歪头,随即挤到他们二人的中间同他们一起守护这一片夜色。
看到挤在他们中间的魇兽,润玉和笼绡同时伸出手想要摸摸它,低头的同时看到了对方伸出的手。
两人抬头相视一笑,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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