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笼绡错愕的看着润玉,不确定他到底在院落里站了多久,她确信自己刚刚没有看见他。
“刚到而已。你怎么站在外院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笼绡闻润玉语气同往日一般平和,也没有多想。她见润玉疑惑自己为何在外院,本想直言刚才旭凤来找过自己,可是又想到和旭凤一番关于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谊的对话,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润玉说,所以她迟疑了一下后,开口道,“我…我只是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透透气…”接着还掩耳盗铃的加了一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毕竟这最后一句加得实在是惹人怀疑。
可是润玉听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是自然的点了点头。笼绡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润玉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吗?其实并不是。在听到笼绡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后,他攥紧了袖口里的手,眼底低沉如墨。
其实,他在旭凤去而复返回到姻缘府后不久便也到了,他原本并没有听墙角的打算,可就在他想要上前时,旭凤从怀里掏出了凤翎,这让他顿时收住了脚步。
润玉眼力尚佳,知道那并不是寰谛凤翎,可因他距离稍远听不清二人的对话,所以他看到的是笼绡本来并没有立即接过,可在旭凤面露不自然的说了一些话后,她满脸羞涩又感动的接过了凤翎。他虽听不清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那萦绕在二人之间温情脉脉的氛围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他理所当然的误会了,误会旭凤以凤翎向笼绡表白心迹。他虽然不能确认两人有没有定情,可看笼绡收下了凤翎,想来是接受了旭凤的心意。
见笼绡直直目送旭凤离开,直到旭凤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移开视线,润玉更是觉得她的心里未尝没有旭凤。
他试探性的问笼绡有没有事发生,其实也是想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见笼绡闭口不提旭凤来过的事,润玉心里到底是失落的。
如今,即便你唤我作哥哥,你我之间也有不能说的事了吗?润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善于或者说是习惯于压抑自己的感情了,所以即便内心不平面上却是丝毫不露。
“那哥哥此时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吗?”笼绡对润玉内心的波澜无知无觉,有些没心没肺的问。
听到笼绡的询问,润玉按耐下烦乱的情绪,他告诉自己,他对笼绡的感情不会因为她和旭凤之间关系的改变而发生变化,所以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今日你生辰,我还有一物想要赠予你,可是在那之前,绡儿可方便同我去个地方?”
“有东西要送给我?哥哥不是已经送了满园的桃花给我了吗?”笼绡讶异的问。她心中腹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来送礼的,她这回的生辰可真是好不热闹,礼物都要收得手软了。
“那桃花毕竟只是幻术,且生长在璇玑宫里,绡儿也不能时时看到,所以不能算作正式的礼物。”润玉之所以在璇玑宫里种满桃花,未尝没有希望笼绡能够常去看看的意思,正因为他自知心下的算计,才更觉得应该另送一份礼物。
“好吧,既然是再收一份礼物,绡儿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兄长要带我去哪里?”
“你随我一道去便是了。”润玉温文一笑,卖了个关子。
笼绡跟着润玉一道走出姻缘府的院落,向璇玑宫的方向走了一阵后,笼绡觉得她知道润玉要带她去哪里了。从璇玑宫一路向南,在彩虹的那头有一条天河,在笼绡心中那里算是天界最美的地方。
果然,润玉带笼绡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天河。
“这天河的景致虽然千万年不变,可每次看还是不免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美景。”这千年来笼绡有好几次陪着润玉在夜间当值之余偷闲来到天河,可他们还是第一次在生辰之日前来,“今日哥哥怎的想起带我看这天河了?”
“其实也是经了旭凤的提醒。”润玉温和的回应,“如他所言,以往你每次生辰,我总会降下流星雨为你伴寿助兴,这次你八千岁的重要生辰便用这天河美景吧。”
闻言,笼绡冲他嫣然一笑,显然是万般满意的样子。
“其实,我想送你的另一件礼物,是这个…”润玉顿了顿,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把做工精良的折扇递给笼绡。
笼绡从他手中接过折扇仔细打量起来,只见通体雪白的扇柄上镶嵌着用白底青翡翠雕刻的飞龙,展开扇子,扇面上绘制着延绵又大气的山河,扇柄下是青色丝线攒成的扇坠。
“这折扇当真是精致无比,只是这扇柄,扇骨,还有这扇坠上的装饰珠既不像玉石,也不像木料…”笼绡抬眸疑惑的看向润玉,她一向爱好那些精美的器物,这些年跟着月下仙人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折扇所用材料却是她前所未见的。她将折扇拿在手中仔细赏玩了一番,还是没看出名堂来。
听到她的疑问,润玉却没有直面的回答,“这材料也不是什么非同寻常之物,”他反而转移话题道,“与其说这折扇是礼物,也许说是一件武器更合适吧。”
“武器?”笼绡将手中的折扇合上翻转了一圈,突然醒悟过来,注入水系灵力,只见折扇变成了一柄银白色的长剑。
“这…这…竟然真的幻化成了长剑。”笼绡只感觉不可以思议。
“这是我托太上老君为你锻造的玉龙江潮扇,扇身也可化为长剑用作武器。在你展开扇面注入水系灵力挥舞时,则会电闪雷鸣,江潮翻涌,怒雨磅礴。”润玉语气轻柔的为笼绡解释着,“你的灵力精纯,剑法又是由我和旭凤一手教出来的,应对一般的敌人当是不成问题,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为你打造一把衬手的武器。”
在旭凤送给自己凤翎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笼绡的心里满是感激和温暖,可现在换成润玉,笼绡觉得除了感激外还多了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甜蜜,她也来不及好好体悟这甜蜜缘何而来,只是赶紧向润玉道谢,“多谢哥哥为我考虑这么多,这玉龙江潮扇笼绡定会好好使用的。”
润玉和煦一笑,双目中满含温柔的看着笼绡将手中的玉龙江潮扇翻来覆去的比划。
笼绡抚摸着扇柄,突然想到了什么,“哥哥,你与这太上老君向来没什么交集往来,这锻造武器又是费时费力的事,他怎会突然答应你呢?”
润玉顿时面色一僵,笼绡见他脸色有些古怪,警觉起来,“太上老君是天界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除了天帝天后和师父,我还没见他为谁做过事呢。哥哥莫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或是用什么做了交换?”
润玉也没想到笼绡会如此机敏,赶紧将面色恢复自然,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笼绡出言打断。
其实笼绡从刚看到玉龙江潮扇时,就觉得这折扇有一股她说不上的气息,是一股她非常熟悉的气息。就在她提出疑问后,她仔细的抚摸了几下扇柄,突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润玉,“是犄角…哥哥你用了自己的犄角!”
没错了,笼绡心想,这玉龙江潮扇萦绕着的正是真龙之气无疑。怪不得她方才没有认出折扇是用何种材料制成,怪不得这扇子有呼风唤雨的威力,只因这把折扇的扇柄、扇骨、和扇坠上的装饰珠用的都是龙之犄角。
想到这里,笼绡只觉得浑身发冷,双手发颤,这玉龙江潮扇似有千斤重,她好像握都握不住了。
“绡儿…其实这并不是…”润玉见笼绡双眸发红,泪珠盈睫的样子,有些慌了神,可他还没说完,笼绡就打断了他。
“哥哥是要我亲自去问太上老君吗?”笼绡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倔强的看着润玉。
润玉慌忙开口安慰,“不是的绡儿,这玉龙江潮扇确实用了我的犄角,可…”
“给我看看…”笼绡放软了音调,可声音中却带着哭音,“…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伤口无碍,我已经用了太上老君给的金创药,已经没事了。”润玉怕她伤心,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创口。
可是笼绡有怎么肯依呢,她摇摇头,也不哭也不闹,只固执的盯着润玉,好像在用眼神告诉他不见到他的伤口她是不会罢休的。
润玉拿她没办法,只得幻化出头部的真身。
一看到润玉的额头,笼绡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只见润玉额头上原本长着犄角的位置,有着两个深深的窟窿。伤口确如润玉所说是敷了金创药的,所以没有流血,可伤口处撕裂的程度足以见得当时伤得有多深。
笼绡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又怕弄疼润玉,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她转而紧握住润玉隐于袖口中的双手。
“哥哥怎么能对自己下得去这么重的手?”笼绡的嗓音十分轻柔,好像是担心大声说话都会弄疼了他,“这折扇用一根犄角便尽够了,这另一根犄角定是给了那太上老君吧。”
想到润玉为了给自己打造武器,生生割下自己的一对犄角,笼绡便只觉得浑身发冷。
其实润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手的,在决定使用自己的犄角时,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可真正将匕首拿在手里时,他只觉得一阵眩晕好像有什么记忆快要破蛹而出,整个身子像失血过多一般站都站不稳,可是想到笼绡还没有一件像样的武器,他还是咬咬牙狠下心将犄角剜下。
“绡儿,你别担心。我的修复力非常好,这犄角过些时日就能长出来了。”润玉见笼绡自责的模样,心下不好过,只能柔声细语的安慰她没事,“只要绡儿能用这玉龙江潮扇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便算作是不负我的一番心意了。”
笼绡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她轻轻抚摸了几下手中润玉宽大的手掌,深吸了口气后,双眼直视润玉,语气坚定道, “哥哥你答应我,今后,不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旁人,都不要做出伤害你自己的事。”
“哥哥你记住,这世间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你为之去伤害自己,因为你也是独一无二的,你不仅是这天界尊贵的天帝长子,掌管黑夜星宿的夜神,更是我珍而重之的兄长。所以我不允许你这么伤害你自己,如果你觉得痛,珍视你的人会比你更痛。”
听着笼绡这一字一句满含对自己的关切,润玉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浑身的血液直往上涌,被笼绡握住的手一使力,将笼绡带入怀中。他紧紧的拥抱住她,好不让她看见自己发胀的眼眶。
他想告诉她,他不稀罕也不愿意做什么尊贵的大殿下,夜神,他只想做她的兄长,为她遮风挡雨。他还想告诉她,这天界只有她会这般珍视他,替他觉得疼。可这点点心意,最终还是被润玉深深地隐藏起来,藏在了内心深处。
“好,哥哥答应你。”润玉听到自己这么说。
“我要哥哥你保证,保证绝不再伤害你自己。”因为被润玉按在怀中,笼绡看不见他的脸,不确定他是不是敷衍自己,有些不放心的要求道。
“好,都依你。”润玉便一手搂着笼绡的腰,举起另一条手臂,竖起三根手指道,“上神润玉在此起誓,只要今后笼绡上仙平安无忧,润玉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之事。若违此誓,不得…”
润玉还没说完,就被他怀里的笼绡焦急的打断,“哥哥快别说下去,我…我只是要你的保证而已,这上神之誓又岂是可以随意许下的,若是有违誓言那惩罚是一定会兑现的,我不要你说下去了。”
“好好好,我只是希望绡儿你能放心罢了,我不再说了。”润玉赶紧用手轻抚笼绡的背,示意她放心。
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笼绡还是有些不满的嘟囔道,“哥哥真的是太不会照顾自己,太让人放心不下了。以后,笼绡要时时刻刻盯着你。”接着,她又想到润玉额头上的两个血窟窿,倔强又不容置疑的说,“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要为你的伤口注入灵力,以助你疗伤,直到你额头上的伤完全好了为止,哥哥不准拒绝,不准说不。”
见她明明是心疼不安,语气中又故作强势的样子,润玉无声的笑了,点头说好。
璀璨无边的天河里,笼绡和润玉独享着这一片静谧,而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命运对他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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