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日子一天一天过的很快,这一日,姻缘府里,笼绡正像往常一样翻着姻缘簿为凡人牵红线,却看到月下仙人在自己的面前忙得团团转。
“师父,你在忙些什么呢?这些是为了哪位仙子准备的吗?”
看着月下仙一会儿拿件衣服,一会儿挑选件首饰的样子,笼绡好奇的问。
“绡儿你有所不知啊,那计都星君闹了个大乌龙,跑去栖梧宫替他宫中的月孛星使向锦觅求亲,这下锦觅女子的身份也是瞒不下去了,旭凤便把锁灵簪解下,锦觅女子的样貌一露出,当场把计都星君和穗禾都惊住了。既然她女子的身份已是大白于天下,也没有女扮男装的必要了,我便为她准备些女装好让她梳妆打扮一番。”月下仙人的言语间毫不掩饰对锦觅的喜爱之情。
听到穗禾究竟还是知道了锦觅女子的身份,笼绡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担心穗禾的情绪,心下忧虑,嘴上只是随意的提了一句,“师父对那锦觅倒是颇为喜爱。”
“我的确挺喜欢这位活泼的葡萄精,再者,旭凤对她确有几分不同,前些日子我去栖梧宫时还看到锦觅扑倒在旭凤身上呢。我这个月老也不能白当,自然是要为他们二人推波助力一把。”一提到撮合姻缘,月下仙人便十分起劲。
听到二人竟然已经有了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笼绡顿时觉得事情可能真的不妙了,也许是该找个机会和旭凤谈一谈了。
正这般想着,一身淡粉色薄纱女装的锦觅从门口进来。这还是笼绡第一次见锦觅以女装示人,果真是一极标致的美人。
打过招呼后,笼绡便在一边看着月下仙人极力推荐让她换上红色的女儿装,还说什么会和旭凤特别般配。
的确,旭凤本性属火,又是火凤凰,本身也非常偏爱金红色,想必是会喜欢女子穿正红色的衣裳。
想到这,她不禁想起润玉。同为天帝之子,润玉却是本性属水,真身又是白龙,整日以一身白衣示人。可能是跟在润玉的身边久了,也可能是她自己本性也属水的关系,笼绡也偏爱荼白,石青,黛蓝,这类素色系的衣裳。这样想来,她好似和润玉在着装上有些相配,笼绡脸一红只觉得羞涩难当,赶紧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而这时,月下仙人却是对锦觅发出一声低呼。笼绡向锦觅看去,觉得红色与她很相称,换好红装后的她艳色逼人,比平日多了几分招摇。
“我总觉得你像一个人,但又说不上来像谁…”月下仙人看着锦觅的身形,口里喃喃道。
笼绡听到月下仙人这话,开始仔细打量起锦觅,也觉得她的眉眼之间好像有几分熟悉之感,好似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是认识的哪一位仙上。
难道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那种神仙吗?笼绡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只听月下仙人接着对锦觅说,“不愧是我家凤娃的人,与这红色着实相配。到时凤娃看见了心中定然欢喜,这心中一欢喜啊,自然会待你更好些。”
笼绡刻意注意了一下锦觅听到这话时的反应,却不见她有丝毫羞涩或是尴尬,反倒神色间尽是懵懂,好似完全不通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为一个朋友会待她好而感到高兴。
笼绡只觉得奇怪不已,就算是她对旭凤无意,也不该连最基本的男女有别也不懂吧。再说,月下老人也给了她好些话本子研读了,这情爱之事,就算是看也该看明白一些了吧。
锦觅这厢已经与月下仙人告辞,笼绡赶紧跟上她,准备和她一道回栖梧宫,她要去找旭凤,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
刚到璇玑宫的院落,便看见并肩而走的旭凤和穗禾,两人皆是相貌不俗,远远的站在一块看着十分般配。
笼绡一见穗禾也在,又看到旭凤对一身精致女装打扮的锦觅看得目不转睛的样子,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穗禾面色不佳,首先发难,指责锦觅不去同了听、飞絮料理琐事,反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招摇过市。
穗禾的话实在称不上客气,可没想到,锦觅不但没觉得气恼,反而认同了穗禾招摇的说法,并说自己打扮成这样特别像鸟族中的红腹角稚娃娃鸡,称其长得特别难看,还拍了拍胸脯无奈的说只能做一回傻里傻气大摇大摆的鸡精了。
若不是与锦觅相识有一段时间,知道她一向没心没肺行为莽撞,笼绡都要以为她是故意气穗禾了,就连旭凤脸上都有几分尴尬,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穗禾。
穗禾显然是被气的不轻,脸色从白变青,马上便要冲锦觅发难的样子。旭凤在一旁明显准备要打圆场和稀泥。
虽然笼绡知道锦觅不是故意的,可也不愿意穗禾莫名受辱,所以还不等旭凤开口,她便正了正脸色,语气严肃道,“锦觅,旭凤兄长的真身是一凤凰,系出鸟族,而穗禾呢是鸟族的公主也是鸟族的族长,不论你心里对红腹角稚的看法是什么样的,你在他们二人面前对鸟族的宗亲这般指手画脚,将他们二人的颜面放在何处?”
她停顿了一下,将声音放柔,接着道,“旭凤兄长和穗禾皆是宽宏的,不会同你计较,可是天界神仙众多,你若总这般口无遮拦的,日后惹恼了哪位神仙,只怕对你自己不利。所以类似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别说了。”
笼绡故意将旭凤和穗禾摆在一起,就是为了提醒旭凤,锦觅的这番话侮辱的不止是穗禾一人,更是他的母族,所以穗禾从来不是他的对立面,而是他的族人,他的亲人,那锦觅才是外人。
不管旭凤有没有体会到笼绡话里的隐含之意,笼绡说这些话时神态温和,语气轻柔,让人生不起气。话里虽有指责之意,但又颇有道理,也有为锦觅考虑的部分,所以旭凤听后也是点头,觉得她说得在理。
锦觅似懂非懂的,但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应该是说错话了,她略带歉意的看了穗禾一眼,“锦觅失言,请殿下、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穗禾的脸色仍是有些难看,但到底因为笼绡替她说话,让她心下好受了些,她随意的冲锦觅点了点头,并不表态。
旭凤见气氛尴尬,也不想再僵持下去,对穗禾说:“栖梧宫事务繁忙,等改日再指点你术法心得吧。”
他又看向笼绡,笼绡心领神会道,“处理事务要紧,旭凤兄长不用管我,去忙吧。”
看着旭凤带着后知后觉的锦觅离开,笼绡重重的叹了口气。
“笼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锦觅是女子?以你的修为,锁灵簪的幻术应该骗不了你吧。”穗禾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是…”笼绡迟疑的看向穗禾,不确定她是否生气了,“…其实那日在洗尘殿外,我便想告诉你实情的,可是…”
“可是我没有让你说下去。”穗禾显然是想起来了,她自嘲的一笑,“笼绡,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竟然相信那锦觅能帮我亲近旭凤。”
谁都不是傻瓜,旭凤的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想要装傻不知道他对锦觅的心思都难。
“穗禾…”见她满脸的讽刺,笼绡心里不好受,“算了吧穗禾,算了吧,趁一切都还不晚。”
虽然这么说,可笼绡也清楚这不过是一句空话。
“笼绡,我没有退路了。”
果然,她听见穗禾这么回答她。穗禾的声音里满是空洞,透露着一股清冷和坚决。
笼绡明白她的意思。穗禾虽然现在贵为鸟族族长,可她的地位全由天后一人说了算。鸟族作为天界首屈一指的强族,首领的位置又怎能落入不相干的人手里。对于天后来说,只有旭凤未来的妻子才可以坐上鸟族族长的位置,同时成为旭凤登上帝位的助力。若是穗禾不能嫁给旭凤,那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枉然,天后想收回便可以收回。
失去父亲庇佑的穗禾,这些年又因替天后办事树立了不少敌人,若是再没了尊贵的族长身份,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不用说都可以想象的到。
穗禾望了笼绡一眼后,冲她苦涩一笑,转身离开。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可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明知道前路艰难,可除了咬牙往下走,她别无选择。
笼绡满面愁容的看着穗禾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
看来,只能期望旭凤兄长亲自去和天后娘娘说明情况,能够转移些天后娘娘的怒气,不要全然迁怒于穗禾。可只怕,天后娘娘的怒火波及的不止穗禾一人罢…
……
璇玑宫里,笼绡和润玉面对面的隔着棋盘坐着。
这样的景象千年来时常见到,只要白日里一得空,笼绡总会到璇玑宫找润玉下棋练字,钻研术法,只是今日的笼绡显然有些不在状态。
“绡儿…绡儿?”见笼绡神游天外,拿着棋子却迟迟不落,不知在想些什么,润玉接连唤了她好几声。
“啊…轮到我了吗?”笼绡好像才反应过来,赶紧看向棋盘思考着准备落子。
“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润玉有些担忧的问。
“我没事哥哥,只是…”笼绡略一犹豫,放下棋子,终究是说出了内心的疑虑,“…我只是在想锦觅。”
“锦觅?旭凤的那位书童?她怎么了吗?”润玉对锦觅的印象只停留在知道有这样一位男扮女装的精灵,除了觉得旭凤对她有几分不同外,并没有将锦觅放在心上。故而听笼绡这么郑重其事的表露出担忧之情,润玉有些讶异。
“我只是觉得这锦觅不是一个普通的葡萄精灵,今日师父为她准备了一身红色衣裳,她穿上后就连师父都说觉得她很像一位故人,却说不上来像谁。我也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何处看过。若她只是借天地灵气自然化形的葡萄精灵,又怎么会像某位仙上呢?还有,她头上的锁灵簪又是从何处得来?”
笼绡一开口便有些停不下来,毕竟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她仙龄尚浅,不通事故可以理解,可今日她口无遮拦冲撞了穗禾却丝毫不觉,感觉她好像对情感没有感知之力,十分古怪。我总觉得她的来历有异,心下不安。”
润玉见笼绡尽是愁思,精致的眉眼都有些耷拉下来,对让笼绡产生这般忧虑的锦觅有了几分不豫。
他觉得笼绡的直觉向来极准,好像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也不知是否和她的亲生父母有关。既然她觉得这锦觅行状怪异,那锦觅的来历多数不简单。
他正想开口安慰笼绡,告诉她若是她担心,他可以去查一查这锦觅时,却听笼绡接着道,“可最让我担心的还是旭凤兄长…”
毕竟旭凤没有明确表露对锦觅的感情,笼绡也不好直言,只接着说:“…旭凤兄长对她的关注一日多过一日,我有些担心他们之间会不会…”
笼绡有些说不下去,可润玉却是误会她是担心旭凤会移情别恋。看着笼绡不安的神情,润玉不由攥紧手中的棋子。
他轻言细语的出声安慰笼绡,“旭凤是个心里有数的,即便一时头脑发热,他也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绡儿你无需担忧…”
笼绡只以为润玉觉得旭凤会为了帝位放弃儿女情长,她却觉得以旭凤说一不二的个性,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会做出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事情,到时候估计穗禾、锦觅、就连旭凤他自己都落不了好。
而润玉的心里想的却是:若真到了那一日,事关笼绡的幸福,他不会只看着,而什么都不做的。
可无论他们想得再多,谁都不知道情之一字会有多大的力量,能够改变多少事情。
很多人,很多事,从相见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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