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上的那些年

    
    空气中一片静寂,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相对而坐，桌上微弱的烛光时不时跳动, 忽明忽暗，对面白净的小姑娘脸色逐渐变的不对。
    小月亮伸手轻轻碰了碰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杯, 烟雾缭绕, 更添一丝诡异。
    良久, 白净姑娘像是释然般, 微微一笑, 叹了口气：“姑娘懂的倒是挺多, 既是如此想来你也应该知道, 入了这阎王殿, 便再无回去的可能。”
    小月亮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哦？听阁下这话的意思, 是打算留我在此做客吗？可惜了，我对阁下的寒舍并没有什么兴趣呢。”
    白净姑娘看着她：“那不知姑娘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
    小月亮双手慢慢抚摸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杯，远处已有不少人都陷入了昏迷, 不大不小的屋子内，众人七倒八落，看起来有些凌乱、有些狼狈。
    小月亮慢慢抬头看着前方，目光似没有聚集之处，散乱迷茫。
    “记得以前我在山上的时候, 我的师傅曾给我讲过, 千年前发生了响彻六界的混战, 紫云之巅, 那一战想来阁下也并不陌生。”
    “枯骨万里、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六界不少生灵受到了那场战争的波及，几乎是当场魂飞魄散，可是，又失也有得，那一仗虽死伤无数，但不少人也在那场混战中得到了一点机缘。”
    小月亮慢慢回神，目光逐渐聚集在对面姑娘白净圆润的脸上：“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化为人形的吗？”
    姑娘一愣。
    小院外面寒风刺骨，吹的木制的门框框作响，似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漆黑的夜晚，天边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徒添几分清冷悲凉。
    室外萧索严寒，室内寂静如春，昏黄的灯光平添几分诡异。
    姑娘眉头紧皱，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渐渐紧握。
    小月亮笑了一下：“看样子阁下是不想说？也行，我来替你说。”
    “记得很久以前，我师傅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在千里之外的荒漠中住着蜥蛇一族，他们几乎都是群居而生，一生喜好沙漠，从不踏出半分，但天有不测风云。”
    “紫云之巅一战爆发，那处沙漠受到波及，地脉瓦解，风沙凌冽，居住在那里的蜥蛇一族没能逃过这突来的风暴，几乎惨被灭绝。”
    “但奇怪的是，有那么一条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非但如此，它反而借助得天独厚之势顺利化为人形。”
    小月亮笑看着白净姑娘：“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蜥蛇一事，当时槐老讲的头头是道，她和菜头却不以为意，听的昏昏欲睡，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屋子里烛火微微跳跃，白净姑娘脸上一派淡然，心里却微微泛起了波澜，她化为人形的那天……那天……不，怎么可能，这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白净姑娘双手紧握，不知是不是她此刻精神恍惚，眼前这名女子竟与她记忆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渐渐重叠……
    她猛的回过神来，不可能！这不可能！那人明明已经死了！她死了！六界苍生亲眼所见，绝对不可能有假！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的房屋开始慢慢退化，桌子微微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忽的一声炸飞开来，一张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小月亮眼疾手快，早在桌子爆炸的前一秒就就闪身一躲，避免遭殃。
    原本正趴在上面睡觉的菜头睡得正香，一时没注意，被掀飞出去，幸亏他身手灵敏，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最后坎坎落地，没有被摔的狗吃屎。
    菜头落地的一瞬间不满的声音大叫：“大月！你干什么！要打架不会先提醒我一下吗！还好小爷我身姿敏捷，否则就那么一摔，不会毁容也得摔个半残，那小爷以后还怎么去搭讪漂亮的姑娘！”
    小月亮略微斟酌了一下：“这里有个漂亮姑娘，你要不来试一试？”
    菜头回过头看了白净姑娘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是看到什么，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快步走到小月亮身边：“大月你故意的是吗，我要的漂亮姑娘首先是得活的、活的你知道吗，你给我简绍一个死的，也太不够面子了。”
    白净姑娘：“…………”
    欺人太盛！！
    小月亮看着被炸碎的桌子，又看了看姑娘周身轮罩的死亡之气，大为感叹，真是一个坚强的蜥蛇。
    从一进门她就发现不对劲，或许她也算一个死人的缘故，她对那种阴寒之气，不属于活人的气息格外敏感。
    眼前那姑娘本体体已碎，身上只留几片残魂借居在这不知哪来的身壳里，如此筑体转魂之法，据她的观察，以那姑娘自身本事是很难办到。
    看来，应当是有哪位高人暗中指点了她不少。
    想着，小月亮再次看着白净姑娘，心中那份悸动越来越浓厚，胳膊上那道暗红色的伤口也突然变的疼起来。
    桌子四散，两人相对而战，剑拔弩张，气氛顿时变的紧张不已。
    白净姑娘看着小月亮，裸露在外的皮肤竟开始慢慢退化，变成类似于蛇一样的漆黑之色：“姑娘，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入了这阎王殿，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小月亮一个闪身躲过了蛇妖扫过来的大尾巴，心中有点无奈。
    她只是要取一个东西而已，她都感应到了，那么强烈、那么浓厚，那种独属于她的气息。
    蛇妖招招致命、不依不饶，小月亮在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战斗力，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他们恐怕打到明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
    想着，小月亮手指微动，一根极细的琴弦慢慢从她手中冒出，然而正当她打算彻底召唤小弦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开，两人眼疾手快利落转身才没有被波及到。
    小月亮在房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收回了小弦。
    房门被开，凌冽的寒风如脱缰之马霎时灌满了整间屋子。
    狂风渐息，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门口。
    小月亮看着来人略微有点惊讶。
    那些人皆身着黑衣，黑衣本是最平常的衣物，没什么特别的，但让小月亮惊讶的乃是那衣服上都不约而同的刻了一个看起来很是张牙舞爪的骷髅头。
    六界皆知，骷髅是鬼族的标志，他们的衣服就叫骷髅袍。
    小月亮以前曾闲着无事在槐老的藏书阁里乱翻了一顿，在看到贵族的标志骷髅头时，她还大肆嘲笑了一番，说鬼族人的审美真是奇葩，这看起来阴森森的、干干的骷髅头有什么好的，居然将它弄成自己的标志，着实令人难以理解……
    现如今她再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那个骷髅，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鬼族的审美真是与众不同，令人费解。
    但是她有点疑惑，好端端的，鬼族人来这里干什么？
    然而，没有更疑惑、只有更惊讶。
    当她看到那些鬼族人气势汹汹的撞开大门后，又恭敬的站在两旁，她看到两个修长高挑的身影慢慢向前走来，身影越来越近，一人似乎是应为屋子里的灯火忽明忽暗，那人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她一时没有看清，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另一人小月亮看到那人面容的时候越来越觉得熟悉，她大脑短路了一会，然后猛的想起，那不是鬼一的样子吗！？
    再仔细一看，那赫然就是鬼一！
    鬼一一步一步迈步而来，小月亮还没来及和他打招呼，他突然手一扬，一股清香扑鼻的气味慢慢在屋子内四散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原本那些睡的和死猪一样的人或者其他的生物幽幽转醒。
    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几乎在醒来的第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配刀出鞘，警惕的盯着四周。
    一时间，不大的小屋内站满了人，剑拔弩张。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鬼族一群人中有人出列，看着白净姑娘，声音淡淡，却不容置疑：“蜥蛇妖，身为鬼族一脉，不服管教，擅自残害他人，手段残忍，为人不齿。”
    “今我等奉鬼王之命，为名除害。”
    白净姑娘早在鬼族突然出现的时候就变的不对劲，脸色煞白，听了那人的话，瞬间后退几步，扶着一旁的柱子，坎坎站稳。
    鬼族一群人已慢慢逼近，手里冰冷的剑锋毫不留情，照这人数，照这武力值，姑娘必败无疑。
    似是想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白净姑娘只是迟疑了一下。
    一声轻笑慢慢传进众人耳朵。
    白净姑娘轻轻拍了拍自己道衣袖，很认真的弹去身上的灰尘：“终于来人了啊，是来杀我的么……你们来的还真是有点晚啊。”
    屋子内站满了一大堆人，个个手持长剑，满面怒气。
    白净姑娘一人站在角落里，单薄的身姿却是不卑不亢，两者一对比，莫名显得有点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