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 家里的琐碎活林春花都拾掇妥当,就随着弟弟一道往田里去。
家里没牛,又只有一亩良田一亩贫地, 也就懒得去借牛,便是借, 排着队来近两天也轮不到林家, 还不如使把力气把田地翻出来。
岩哥儿在前面拉, 林春花在后面耕, 犁刃很锋利, 地翻得飞快, 倒也不是特别累, 只不过日头太毒, 热得厉害而已。
“岩哥儿, 歇会儿?”林春花喘着气,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脸上的汗。“喝口水去。”
岩哥儿点点头,应了个鼻音, 大步往旁边的树荫走。
“给。”林春花把盛好的绿豆汤递给弟弟。“娘连绿豆汤都比别人煮得好喝。”咕噜咕噜当喝水般,三两口就喝完一碗了。
比起二姐的粗鲁,岩哥儿显然要见斯文点,一口一口慢慢喝,靠着大树, 望着不远的群山发呆。
林春花取了草帽当扇子用。“这一点儿风都没有呢。岩哥儿, 娘今早跟我说, 想搬到镇里去生活。”
“娘想去镇里?”岩哥儿回过神来, 放下碗,倒了杯凉水喝着。
“说得轻巧极了,也不知道娘怎么想的。”林春花琢磨不明白才说给弟弟听。“岩哥儿,你有空劝劝娘,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得大把大把的银子呢。”
岩哥儿不太赞同她的话。“娘看着糊涂,其实心里门儿清,她跟你这么说,定是早有主意。”
“可眼下,最最要紧的应该是你的婚事,眨眼你就该十八了。”林春花有些着急。“成亲也得好几两银子呢,娘想着搬镇里去,不也得好几两啊,家里哪来这么多钱?你可不能再耽搁了。”
见弟弟不太当回事,她话越说越快,透着股焦躁。“再说,真搬进了镇里,吃的用的穿的方方面面都得要钱,甚至是喝口水都要用钱买,才几两银子肯定也是不够的。”
“姐。”岩哥儿打断她的话,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都能想到的事情,娘肯定能想到。她只是说说而已,又没说就往镇里搬。”
林春花闷闷地接话。“我这不是怕嘛!就算要往镇里去,依我看,也得先把你的婚事敲定了,哪怕先订个亲也好,有了着落,娘想怎么着都行。”她就觉得,娘好像没怎么把弟弟的亲事搁心里头,一想她就慌,一慌她就急,怎么能不着急!
如果摔了脑袋的是她该多好,就用不着这般愁了,娘没摔脑袋前,弟弟的婚事可是最最要紧的,见天儿盼着成亲好抱大胖孙子。
岩哥儿无奈了,不打算接这岔儿。“姐,歇好了,咱们继续干活吧,争取今天把田地翻整好。”
“你也是……唉!”林春花戴好草帽,跟着弟弟往田里去。“这趟,换我来拉。”
“不用,我来就行。”岩哥儿拒绝了。
林春花拿他没办法,小声嘟哝。“母子俩一个性,该急的不着急。”
岩哥儿听见了,笑了起来。“姐,还我说呢,你不也一样。自个的事不着急,为着我的事倒是愁出了白头发。”
“我的事,有娘在呢,让我别着急。”话顺嘴就说出来了,很是踏实心安。
“你还说娘,看看,轮着自己倒是对娘放心的很,我的事,你怎么就不相信娘,她肯定自有安排。”
这话得还真是,挺在理啊。林春花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我啊,就不念叨你了,省得你烦。”
家里的琐碎活都让便宜闺女拾掇整齐了,林可欣在家没什么事,寻思着做些绿豆糕出来,这玩意儿费时间,她恰恰时间最多。
大妞儿坐在厨房里陪姥姥,手上也没闲着,慢慢吞吞的编着篮子,小妞儿手里拿着只木老虎玩,紧挨着姐姐坐着。
绿豆糕做好,林可欣切了两块给俩外甥女尝尝鲜,看看屋外的日头,离午时还差点。“我带你们去柳二姥姥家窜门好不好?”
“好。”吃着绿豆糕的大妞儿小妞儿很乖巧的点头。
林可欣把厨房收拾收拾,切了六块方方正正的绿豆糕,搁碟子里摆好,放进篮子里垮在胳膊上,关好门窗,她牵着大妞儿,大妞儿牵着小妞儿往柳家去。
“柳婶,忙着呢。”
坐在屋檐下忙活的柳二婆子起身招呼着来客,倒上温热的凉茶,看着大妞儿小妞儿,摸了把炒熟的瓜子给她们。“这俩孩子你带得可真好,多水灵啊,瞧着可是大变样。”
林可欣谦虚的应了两句,拿出自己做的绿豆糕。“闲着没事在家张罗的,送些过来给柳婶你们尝尝鲜。”
回娘家住了几天,这期间,柳婶把家里的鸡照应的很好,连菜地都一并稍稍拾掇了,以为他们没回来,今个清晨早早的过来,见家里有人,便又细细地说了这些天的琐碎,下的鸡蛋都妥当的捡着,这份心呐,得过来还情。
“瞧你多见外。”话是这么说,柳婶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你的手艺啊,就跟镇里的糕点铺差不多,我这是有口福了呢。你亲爹身体好点没?”
“还是老样子,不过,胃口还不错。”
柳婶点点头。“胃口好就好,吃得进身体就好得快。常春山有个净慈寺你不知道吧,是个尼姑庵,都说里头的菩萨很灵验,尤其是求平安这方面,哪天得空,你可以去寺里试一试。就是有点远,你最好回娘家,找你大嫂一道去。”
“我还真不知道,赶明儿我回娘家,问问我大嫂,真有这么灵验呢?”
“灵!村里好些个说灵验呢,要不然我哪里知道。”柳婶吧啦吧啦的开始细数起来。
林可欣笑盈盈的听着时不时的应两声。
说着说着,柳婶想起岔事。“对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昨儿窜门听人说,支起媳妇见天儿的往村里窜门,上午刘家下午张家,说得就是你家春花呢,话说得可真不好听啊。”说话间,皱紧了眉头。“她管得也忒宽了些,自家的事都没张罗个明白呢,天天儿的念叨你家春花,春花呆娘家跟她有啥干系?才发现,她可真是个长舌妇,特别爱乱嚼舌根子,难怪她儿子娶不上媳妇,摊上这么个缺德娘。”
“她前几天还特意到我跟前说呢,被我给削了顿结实的,估摸着恼了火吧。”林可欣露出个苦笑。
“可不能让她这么嘀咕下去,别说春花的名声,你家岩哥儿还没成亲呢,任谁听着,都不敢嫁你家来,不了解的真以为你是个黑心肝的恶毒亲娘。”柳婶提醒她,犹豫了下,又问。“你家春花到底为啥一直不回去?要真是姜家有什么不妥,也可以找咱们村的里正说话,他人还挺好,颇为公正。”
林可欣无奈的道。“老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句两句也没法捋清,就算请里正出面,也怕结果不如意,反而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我自是不愿意见着春花受委屈,我是亲娘,春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想法和里正是大有不同的。”
“说得也对。”柳婶叹了口气。“可也总不能任由着支起媳妇在外面胡言乱语,你想着春花也得想想岩哥儿吧。而且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春花这事吧,你得早点捋清楚,这么僵着,不行的。也怕姜家那边喊里正过来说话,到时候,难得就是你了。再怎么着,春花也是嫁进了姜家,现在是姜家的媳妇,你把她一直拘在林家算怎么回事。”
林可欣心里一惊,她还真没想到这岔。“柳婶说得对,这事儿,是得有个结果了。”她笑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起身道。“都午时了,得回去整治饭菜,柳婶你忙你的,不用送。”
林可欣牵着大妞儿小妞儿匆匆忙忙的回了家,满头的大汗,不知是热的还是被惊出来的,她洗了把脸,边张罗饭菜边琢磨着事。
得主动出击,不能再耽搁了,就今个下午!
“下午别去地里,咱们去趟姜家。”吃饭时,林可欣冷不丁的说了句。
岩哥儿和林春花愣住了,尤其是林春花,不是说不着急吗?
林可欣便把柳二婆子说得话,细细讲了遍,掺着自己的想法。“咱们这样太被动,趁着姜家往我身上泼脏水,揪着这事,去闹一场。我原先想岔了,想琢磨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哪有这般容易,就该她来一招咱们接一招。”
“要怎么闹?”林春花讷讷的问,脑子晕乎乎。
“没事,你俩去给我撑场子,不需要说话,都让我来就好,吃了饭咱们就去。”
岩哥儿看了看俩外甥女。“大妞儿小妞儿呢?”
“这回……一道带去,也得让她们多看看。”林可欣本来不想带她们去,怕出什么意外,又想着,多好的教材,就该让俩孩子看看,省得以后性子太软被欺负。
饭后,林春花麻利的清洗了碗筷,几人稍稍的收拾收拾,喝足了水,顶着日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往隔壁下曲村走。
有乡亲看见,好奇的问了句。“林寡妇你这才回来,又带着孩子准备去哪?”
“去姜家。”林可欣大声答了句。
哟!林寡妇带着人去了姜家,这是终于忍不住了?准备把姜家削顿狠的?
要说这天,热是真热,大中午一般都躲在家里睡会午觉。
林可欣几人从平陶村到下曲村就没见几个人,见着他们的,都会好奇的问一句,上哪去啊?林可欣也不隐瞒,说得利索。
刘三伢出来撒尿,恰好碰到林可欣几人,连尿都不撒了,颠颠儿的凑了过去。“林寡妇,去姜家呢?”
“有戏可看,你去不去?”林可欣反问他,乐呵呵的一脸的笑,特别见和善。
“不去不去太热了。”刘三伢摇摇头。“你应该选在傍晚过来,那才见热闹呢。告诉你个事,你们村有个叫柳支起的他媳妇啊,我就见着好几回往姜家跑鬼鬼崇崇的样子,对了,说你坏话的就是这臭婆娘,依我看,八成是姜家在背后指使的,不知道他们之间存了什么勾搭。”
林可欣笑了。“什么时候你刘三伢也成热心肠了?说吧,算计着什么。”
“没有。我哪敢算计你啊,这不嫌命长。”刘三伢搓搓手。“我听说啊,我听别人说的,说你做得卤味,很香,你要是真心感谢我呢,回头卤了啥好吃的,也给我尝尝呗,最好啊,是可以下酒的,跟镇里买的那样,带荤腥的。”他嘿嘿嘿地笑。
“你听谁说的啊?”
“这,这都在说啊。”刘三伢吞了吞口水。“我还闻着过一回呢,搁得远,都老香老香了。”
林可欣不逗他了。“行,回头卤好了,我让岩哥儿给你送过来。”
“这多不好意思。”刘三伢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镇里的卤味,他可没闲钱买,早就想尝尝是什么滋味,这回可真是碰着了!姜家撕得好啊,撕得妙!多撕几回,说不定,他就能多吃几回卤味。
来到姜家院前,屋门紧闭静悄悄的也不见有个人,也就窗户是敞开的,估摸着都窝在屋里午觉。
林可欣大摇大摆的推开院门,冲着正屋喊。“亲家,老姐儿,近来可好啊?”嗓门贼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还话里带笑,乐乐呵呵。“关着门躲屋里干什么呢?莫不是知道我要过来,心虚装作不在家的模样儿?”
“哟,一点动静都没有,当真都不在家呢?”眼看就要进堂屋,还不见正屋有声响,林可欣瞥了眼东边的厢房,明显的发现有人躲窗户旁悄悄儿的看着,扯着嘴角笑了,不进堂屋,侧身往旁边的走,伸手大力的拍着屋门。“亲家,别睡了,我大热天的赶来看你,可不是看你睡觉的,再不起来,我可就直接踹门了。”
话音刚落,林可欣就对着岩哥儿使了个眼色。
林岩松放开牵着大妞儿的手,对着屋门,一点情面都不留,使出全劲踹了脚狠的。
砰的一声闷响,屋门可劲的打着哆嗦,仿佛随时要倒塌般。
“干什么!光天化日……”随着屋门从里头打开,姜婆子愤愤不平的骂着。
却见林可欣欢天喜地的冲了上去,握住她的手。“亲家,你可算醒啦!我还真怕你一觉就睡过了头,再也醒不来了呢,刚才怎么喊都没喊醒你,我没办法,生怕你出啥子意外,只好让岩哥儿踹门。”
“扬秀香你松手!”姜婆子气糊涂了,甩开她的手。“别以为我怕你,我现在就去找里正,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她气哼哼地往外走。
“找里正啊,正好,我也想找下曲村的里正,问问凭白泼人脏水这事怎么算。”林可欣闲凉凉的说着,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刚过来的时候,碰着了刘三伢,听他说,我村里的柳支起他婆娘,好几次鬼鬼崇崇的往姜家跑,村里有关我的流言,各种造谣污蔑恶意中伤,都是由柳枝起的婆娘说起。老姐儿去喊里正来,刚好,趁着里正在,今个把人都喊齐,有些事也该捋捋清楚了。”
“刘三伢,柳支起他婆娘,还有啊,最最重要的镇里普济堂的沈大夫也得请过来。”林可欣眉眼阴森的看着姜婆子。“你说是吧?这几个人呐,都缺一不可呢。”
看着姜婆子额间豆大滴的汗,眉眼掩不住的慌乱,林可欣想着再来剂重药。“事情从头到尾都捋清楚后,我想,我家春花想和离,里正怕也没脸说拒绝的话,至于你家正好嘛,今个这事闹大,想要再娶个媳妇,想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着痕迹的瞥了东边的厢房。“不过没关系,姜家还有两个儿子,你家正好娶不到媳妇,往后就让他俩兄弟跟伺候爹娘似的给他养老给他送终,也挺好。”
“我说呢,原来是想和离啊。”姜婆子咬着后糟牙,恶狠狠的盯着林春花。“想都别想!我不同意,只要我在一天,林春花就别想离开我姜家。”她边说边往屋里去。
“不找里正了?”林可欣乐呵呵的看着她。
姜婆子翻了个白眼,冲着地面吐了口痰。“呸!”
就这幼稚手段,林可欣一点都不生气,正事要紧,她施施然的进了堂屋。“不想让我家春花和离,那就分家吧。”
“分家也没可能!除非我死!”姜婆子面目狰狞。
林春花瞅着婆婆这模样,有点害怕,想躲到弟弟身后,才挪了一步,旋即又挺直了腰杆,往前走了两步,硬着头皮直视婆婆: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真打起来,我肯定能打赢她。
“不想和离,也不想分家。”林可欣冷了脸。“还哆嗦什么,岩哥儿喊里正去,不想私了,就敞敞亮亮的摆台面上来,左右我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我记得你还有三个孙子吧,敢暗地里坏我名声,我就堂堂正正的坏你姜家名声,且看你姜家孙子往后怎么找媳妇,摊上你这么个恶毒黑心肠的奶奶。”
姜婆子一拍桌子,猛得站了起来。“你敢!”声音尖锐很是刺耳。
“想打架啊?”林可欣也站了起来,顺手抄起把小凳子,大力摔向地面,一声沉重的闷响在轰炸着耳膜。“来啊!你敢打我也敢打!”耍横谁不会啊。
理智在崩溃边缘,差点儿就要爆发的姜婆子,瞬间就懵逼了,脑子没法控制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呆呆地看着林寡妇,怔了会,忽得扯起嘴角笑了笑,颇为虚弱的喊了声。“亲,亲家,有事咱好好说,好好说啊。”
“好好说?”林可欣呵呵,一脸冷笑,眉眼煞气不散,周身气息阴戾。“我倒是想好好说话,奈何老姐姐不配合。是分家还是打架,选一样,我没时间跟你哆嗦。”
这是个狠角色,姜婆子想骂也不敢骂出声来,她看着横实则也就是窝里横,骨子里是没多少血性。“亲家,你先坐下,你说的事,这个啊,一时半会也搞不定,得慢慢来啊。”
“还是喊里正来吧,反正分家也好和离也罢,都需要里正在场,便是这两桩都说不通,还剩下最后的打架,就更需要里正在场,省得别人以为我带人堵到家门口打姻亲,这可就冤枉死我了。”林可欣说着,对岩哥儿说。“去吧,春花也去,顺便把刘三伢,柳支起他婆娘,还有沈大夫也喊过来,沈大夫便让刘三伢帮忙找个人去喊,拿钱租个牛车快些儿别耽搁时间。”
这,这,这真要是被里正知道,姜家哪还有脸呆在下曲村。姜婆子急了,哪还顾得上算计,赶紧起身走了过去。“亲家亲家,别急啊,我也没说不愿意分家,可分家不是小事,怎么着也得全家都在场吧。”
“这样啊。”林可欣点点头。“春花你去喊姜家的人过来,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喊过来,哪个要是不过来,就跟他们说,分家没他们的份,让他们继续跟爹娘过日子。”
“这……不对啊,亲家,怎么就成全家分家了呢?”姜婆子傻眼了,她一时情急说的话,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啊。
林春花接到娘的眼神,知道这回是真的,不是吓唬人,便麻溜儿的出了屋,朝东边厢房去喊人。
“亲家,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得全家到场才能说分家的事。”
姜婆子慌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我没说全家都分!”她可真想骂啊,但她不敢骂,万一惹急了这煞星,真打起来怎么办?她还想舒舒服服的多活几年。
“娘,除了我公公,人都在了。”林春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姜家大儿子一家三儿子一家。
林可欣扫了眼他们。“亲家公在哪里?快去喊过来,可别耽搁了分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顺便又说了句。“村里的里正和德高望重的族亲也一道找过来。”
“等等等等,先不着急找他们。”姜婆子还想挣扎下。“就先全家一起说说分家这个事,捋清楚了,再找人过来也不迟是吧。”她努力的露出和善的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厚道点。
陈冬枝原本想站出来说公公去了哪里,听到婆婆的话后,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里。不行,万一没有分家成功呢?她可不想变成第二个林春花。
“既然没人知道亲家公在哪里,今个就不分家了,亲家咱们直接说和离,我也不折腾了,我看呐,亲家就是在糊弄我,当我是傻子呢。”林可欣生气了,语气冰冷冷。“事情闹大,姜家是个什么名声,左右我家春花已经和离,也就不需要再顾及。”
“我知道。”刘香莲有点慌。“林家婶子你别生气,我知道公公在哪里。”她推了推自己的丈夫,低声催了句。“快去啊。”
姜家老三姜保新,惯来听自家媳妇的,见她催,想也没想,转身就出了屋,匆匆忙忙往村里去喊亲爹。
林可欣笑得有些讽刺。“我发现你们姜家啊,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耐心有限,再跟我磨磨叽叽,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姜婆子下意识的缩了下肩膀,眉眼带着几分忌惮。
陈冬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瞅见婆婆的怂样,打心眼里升出股欢喜感。被林寡妇这么一搅和,说不定,真的可以分家成功。再等等,看林寡妇对上公公是怎么个局面。
姜正好见到媳妇,其实挺高兴,想靠过去又不敢靠过去,一双眼睛瞄啊瞄,就想着媳妇能自己过来,他也就不会惹着娘不开心。
结果林春花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视若无睹的从他身边走过。
姜保新回来的很快,喘着粗气进了屋里,紧接着,姜老头走了进来。
“亲家公,近来可好啊。”林可欣率先打招呼,乐乐呵呵的模样。“我却是不太好呢,今个也是没了办法,实在是没法忍,才顶着个烈日往姜家来。”
姜老头看了她眼,闷沉闷沉的声音。“什么事,说吧。”
“一个屋檐住着,一个被窝躺着,亲家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亲家公定是十分了解,我又为什么在两个月前把春花带回林家,亲家公必也是知道其中原由,当日我没闹大,是顾及双方姻亲脸面,如今看来,我当日的沉默是被亲家误以为好欺负。”
“两村相邻紧紧相连,关于近段时间针对我的流言,各种造谣污蔑泼脏水,亲家公忙于农事,也应该听到了点不堪入耳的言语。多年姻亲,亲家公我是给过亲家机会的,特意回了娘家呆几天,就是想看看姜家会不会有所收敛,倒是一番好心都喂了狗!”
“我今个过来就没打算善了,既然亲家给脸不要脸,春花和正好之间,要么和离,要么分家单过。我不接受第三种结果。这事儿私下谈不成,咱们就摆台面上来,人我也都有,刘三伢,柳支起他婆娘,普济堂的沈大夫和沈伯,及当日医馆里的乡亲,我都可以请过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亲家公,你说吧,是和离还是分家。”
难怪如此强势。陈冬枝砸砸嘴,脑子里飞快的盘算起来。不能让正好跟春花和离,过了这岔儿,光凭他们自己想要分家单过,是再也没可能,除非老虐婆早点闭眼。
“林家婶子,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呐,正好和春花还是很合适的,俩口子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咱们农门小户的成个亲多不容易啊,和离说得轻巧,往后想要再娶想要另嫁可就难了,总不能后半辈子就单着了,多可怜啊,老了老了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姜正好有点慌,万一真的和离了怎么办?他不就没媳妇了?绿豆大的胆子也是有了瞬间的勇气。“爹,我不和离!没了春花,我上哪再去找个媳妇儿,我不和离。”
“你给我闭嘴,有你说话的份?”林可欣瞪着他,目光阴森。
“林家婶子消消气。”刘香莲软声软气的说着话,脸上挂着盈盈浅笑,很见斯文。“这事儿,仔细说起来,错在我娘,她呢,脑子有时候是有些犯糊涂,要不这样吧,今个让我娘给你赔礼道歉,你看,要怎么着才能原谅她犯的糊涂事?”
林可欣扯了扯嘴角。“我闺女身上的伤,可是足足吃了半个月的药才好。赔礼道歉?说得可真轻巧,真想获得我的原谅也不是不可以,她怎么打我闺女的,我就怎么打回去,完事后,还得让亲家跪着向我赔礼道歉才好。毕竟,我跟我闺女,可是两桩事。不想跪着赔礼道歉也行,回头啊,我就把亲家做的这些事儿,也都一五一十的说出去。”
“我这人呐,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吃亏,从前吃得太多,鬼门关走了趟后,就一丁点儿亏都不想吃了。”
“我呸!别做梦!”姜婆子气得浑身哆嗦,发疯发狂似的拍着桌子,扯着嗓门歇斯底里的喊。“和离!和离!这样的媳妇我姜家不需要!”双眼通红,面目狰狞。“臭不要脸的林寡妇,想让我下跪,我呸!赶紧给我滚出姜家,我看谁敢娶林家的破鞋。”
林可欣不着急发怒,只冷眼看着姜老头。“亲家公这也是你的意思?如果是,就把所有人都喊齐,当着里正村长的面,桩桩件件捋清楚,便是和离,我林家的闺女也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绝不担任何不该担的坏名声!”
“把她带到隔壁屋里去。”姜老头对着三个儿子说了句。
姜开成姜正好姜保新三个成年男子,还差点儿没抓住姜婆子,费了老鼻子劲,累得满头大汗,总算将人带到隔壁屋,他们都不敢松手,就愣愣的守着发疯似的亲娘。
少了几个人,屋里一下见清净了很多。
姜老头瞥了眼林寡妇。“我知道,你本意不想和离只想分家。”
“确实不想和离,却不是因为姜家,而是事情闹大后,我闺女的名声也会受到波及。但是,亲家公若不愿意分家,也就只好和离,我是不可能再继续让我闺女和亲家呆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林可欣坦荡的很,态度落落大方。
“你们也想分家?”姜老头没接林寡妇的话,扫向自己的两个儿媳。
陈冬枝抿着嘴讪讪然的笑着。刘香莲却没有回避,很直接的说。“爹,跟你说句实话,确实是想分家,娘这性子,太难相处了,稍有不称心就又打又骂,没了春花在前面挡着,受难的不就成我和大嫂了,家里也没见哪个出面说说娘。”
姜老头深深的叹了口气,满脸灰败。“那就分家吧。”过了半响,他才闷闷的说了句。“使个人,去把里正和村长以及德高望重的族亲喊过来。”言罢,他起身往隔壁屋去,让屋里的三个儿子出去将屋门关上。
“这事儿,我去吧。”陈冬枝说着,飞快的跑了出去。
刘香莲撇了撇嘴,眉眼流转间掩去几分轻蔑。
里正村长及德高望重的族亲来的很快,没多久,姜老头姜婆子也从隔壁屋走了出来,不知道姜老头怎么跟姜婆子说的,总之,分家很顺利,除了钱财没动,家里的其余物什都分了,便是田地也一分为三。
姜家的分家事宜,林可欣没过多的干涉,反正她的目地已经达到,要是再没点眼色咄咄逼人,定会引起里正村长及姜家众族亲的反感,这就有点适得其反了。
钱财没分,陈冬枝张张嘴想说话,话到了嘴边又不敢开口,拿眼瞄了瞄林可欣,又看了看旁边的三妯娌刘香莲,见她俩跟个没事人似的,心里急的哟!
这么些年,老虐婆手里拢了多少钱财啊,怎么就没人吭声呢!
等啊等,等啊等,眼看里正他们都要走了,还是没等着谁出来说个话,她情急之下开了口。“爹,娘,是不是……还有什么……”
“姜老哥姜老姐,地里事多,我就不多打扰了,春花这边呢,正好你自个寻个时间,哪天得空过来接她。”林可欣一团和气的说着话,又冲着里正等人笑了笑。“大热天劳烦各位走一趟。”
岩哥儿牵着大妞儿,林春花牵着小妞儿,随着娘率先出了屋。
里正等人对着姜老头姜婆子乐乐呵呵的说笑闲谈了两句,没怎么耽搁也走了。
刚还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瞬间走了大半,拥挤的屋子一下显开阔了许多。
姜婆子咬着后糟牙看着大儿媳。“你刚想说什么?”眼珠子瞪得忒圆。
“没,没什么,娘,那啥,我们也先回屋了。”陈冬枝拉上两个儿子,冲着丈夫使了个眼色,快步出了堂屋。
刘香莲拉上丈夫姜保新领着自家孩子也走了,屋里就剩下姜正好,他对着父母,腿肚子有点打颤,哆哆嗦嗦的说了句。“爹娘,我想,想想去接春花回来。”
“家都分了,别来问我。”姜婆子气哼哼的出了屋。
姜老头瞅着二儿子的怂样,拧紧了眉头。“去吧。”顿了顿,又说。“往后,跟她好好过日子。”
“爹,我知道了的。”姜正好应着,麻利儿的走了。心里想,有个跟母老虎似的丈母娘在,他哪敢起幺蛾子。丈母娘真是太虎了!牛逼啊!竟然真的把家给分了,虎,都快虎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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