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柳樱后,队员们勉强允许她继续留在队伍中,但谁都没给她好脸色看,而是以警惕、厌恶的眼光看着她。事实上,若不是子殊坚持,他们一定不会留下她,而是从她逃走那时起就放任她自生自灭了。
他们并不赞同少年在队伍中留下这么一个潜在的祸端,如果是换做别人,他们早就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甚至会连这人也一起逐出队伍了。
然而放到少年身上,他们却完全不会这么想,甚至不忍心说一句重话,看着他那充满希冀的目光,他们所有的愤怒和不解就会被全部浇灭了。
甚至就连他们自己都惊异不已,因为他们竟然完全没有感到任何不甘,隐隐之中还有着更荒唐的、却无法抗拒的感觉——只要是少年想要达成的心愿,他们就会拼尽全力为他做到,就更别说只是收留柳樱这种小事了。
于是他们允许柳樱留下,却隔开了她与少年之间的距离,不让她靠近他,以免她会做出什么很危险的事。
但这一次,黑发女孩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而且还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表现得异常悔恨,不断地向少年和其他人道歉。
几个队员都以为是刚才的遇险吓傻了她,表面不显,心里却对她更加鄙夷。
他们觉得,虽然柳樱和荆以铭同为军校生,却与后者相差太远,心肠歹毒、实力平平不说,还这么没有骨气,简直难看至极。
唯一有所疑虑的人是荆以铭,他一直皱眉看着柳樱,在他的印象之中,柳樱并不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但转念他想到之前自己也从没有料想到柳樱竟会是这么狠毒的人,随即释然,觉得他从不曾了解过柳樱,也没有更多细想。
这小少爷玩得还挺开心的。
队伍之中,时子殊瞥到黑发女孩脸上慌张无措的表情,暗中挑了挑眉。他可没有漏看她眼底的光,大概是觉得这个新游戏格外有趣吧。
但他可不能让西尔维一直这么玩下去。他笑了笑,摩挲着下颌,看着浮现在眼前的系统面板,西尔维所显示的好感度是50,是个相当微妙的数字。
虽然现在西尔维声称他是他的玩伴,但就本质而言,他和别的玩具也没什么区别,在这之后,如果不用些新的手段,别说好感度很难再继续上涨,等到西尔维玩腻了,他很可能也会被杀了。
所以是时候让西尔维转变对他的看法了……
时子殊低垂着眉眼,唇边勾起一丝微笑。
——就算只是不怎么在意的玩具,但要是被其他人碰了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不由极为在意,之后会因为独占欲而变得愈发偏执吧?
在这之后,众人时刻警惕着西尔维或玩偶有可能会随时出现。
之前他们没有遇到过任何袭击,如果没有刘平的死亡,或是柳樱和子殊的遇袭,他们会一直以为这里很安全,然而事与愿违,这里虽然灯火通明、整洁干净,看似非常安全,但其实比公馆上层还要危险,那些怪物就在暗处潜伏着,他们不知道危险会源自何处。
但自从进入公馆后直到现在,所有人的精神持续高度紧张,一路都在疲于奔命,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疲态。荆以铭见状,决定还是先让大家休息一会,于是所有人便在一个宽敞干净的房间停下了脚步。
得知能够休息,几个队员躺在地上转眼间睡着了,荆以铭靠墙而坐,并没有睡,而是保持清醒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时子殊也没睡。他主动选择坐在荆以铭的身边与他一起守着,双腿半蜷着,臂弯架在膝盖上,看起来十分乖巧。
他微微偏头看向荆以铭,浅色的眼瞳晕着点点光芒,像是柔软的星光般,身影被映在其中,就如同坠入了星河,只愿一直沉浸下去。
……如果,能一直这样被他注视着就好了。
荆以铭的心脏跳动得极快,感到莫名有些害羞,却不愿意移开自己的视线,而是俊脸泛红地和少年对视着。
他实在无法拒绝少年这样的目光,当少年这般看着他时,那目光里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在诉说着无限爱意,连他的心都要为之融化,让他只想将少年拥在怀里。
但他也明白,这只是他的错觉,少年从未对他说过什么,而且……
荆以铭的视线移到少年的身旁,黑发女孩正闭眼安静地睡着,脑袋一歪一歪的,最后滑到了少年的肩膀上。
一瞬间荆以铭以为女孩要对少年做什么,顿时浑身紧绷,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少年却食指抵唇,“嘘”了一声,很轻很轻地说着“没关系”,之后任由她倚靠着他。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荆以铭面露担忧之色,压低声音道,“她可能又会对你……”
“不要紧,我相信她。”少年笑了笑,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双颊晕染上绯红,“她已经说了她很后悔,不会再害我了。”
“但是我无法相信她。”
看到他那样羞涩又温柔、完全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表现,荆以铭的心中再度为痛楚与失落所填满,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少年的手,说道:“你就真的……你真的这么喜欢她?”
“……没错。”
少年一怔,继而低下了头。荆以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他在说:“我知道她讨厌我、恨我,甚至想杀了我,现在也很可能只是在利用我,但就算如此……我也喜欢她,只要她能活下去,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荆以铭的神情苦涩极了,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攥得越来越紧,直到少年轻声呼痛,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将手松开了。
少年的手腕上留下了鲜红的手印,加上之前这里本就受过伤,虽然涂了药,但还没有立刻痊愈,此时被他这么一握,更是渗出了一点血迹,手腕还在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荆以铭顿时心中一紧,连忙执起少年的手,要给他涂抹药膏,却被少年婉拒,说这只是小伤,不需要浪费药膏。
但荆以铭并没有立即放开少年的手。
他保持着长久的静默,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她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
难道你……就不能看看别人吗?
如果是他。
如果子殊喜欢的是他的话……
雪白的肌肤上,渗出的血珠红得格外刺目,映在他的眼中,令他眼神一暗,随即微微低下头去,抬着少年的手腕,轻轻地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瓣与肌肤相触,舌尖带着湿漉漉的触感,将血珠卷入口中,腥甜的味道霎时在口腔中扩散开来,令荆以铭的心脏重重一跳,如同有电流窜过脊柱,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兴奋感。
“学长?”
少年惊愕地睁大双眼,微微挣扎起来,如若一只惴惴不安的小动物。
荆以铭抬起头,唇瓣还沾着一丝血迹,竟显得莫名妖冶。他放开少年的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嗓音低沉地唤道:“子殊……”
他缓缓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少年那张精致到完美无瑕的面容在他的眼底渐渐放大,因为惊愕,那花瓣般的双唇微微张开着,嫣红的颜色正如那抹鲜血,无声地引诱着他,让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只想这样亲吻下去……
“你在做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荆以铭的动作。他微微一怔,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少年的肩膀勾着往后一带,脱离了荆以铭的拥抱。
黑发女孩半抱着少年,让他倚在自己怀里。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遮住她半张脸,而在垂下的额发之后,露出了骇人至极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死死地盯着荆以铭。
荆以铭被她看得一瞬间浑身一冷,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在那片阴沉沉的黑色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有一抹幽绿色闪过,然而再仔细辨认时,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那两个眼珠就像黑洞一样,毫无生机,泛着丝丝死气。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柳樱扳着少年的肩膀,微微歪着头,黑发垂落,面色惨白如鬼,虽然是勾起唇角在笑着,但表情极为僵硬,就像是恐怖的木偶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我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
荆以铭神色一沉,伸手要将她攥着少年肩膀的手掰开,却察觉到她用得力气极大,一时间他竟然掰不开。
“我想你是忘记了,他是属于我的东西,谁让你随便碰他了?”
柳樱的手指缓缓滑过少年的脸颊,少年的脸上还保持着懵懂的表情,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柳樱。”荆以铭一把攥住她的手,目光冷厉道,“离他远点,他不属于你,而且……”他顿了顿,又不容置疑地开口,“我一定会把他夺过来。”
“夺过来?”
女孩重复了一遍荆以铭的话,突然笑了出来。随后她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刺耳,将其他正在睡觉的人全部惊醒,他们都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疯狂地大笑。
“柳樱,你发什么疯?你是想引来西尔维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孩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笑容阴冷而幽暗,漆黑的眼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滚着,手上放开了黑发少年,转而朝着荆以铭伸出了手。
“说了不该说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尽管她的动作看上去很缓慢,但这一瞬间,似乎有一股庞大而无形的力量困住了荆以铭,令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喉咙前。
“嘭——!”
然而就在此时,天花板上的灯管忽然炸开,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女孩的动作一顿,接着神色微变,眼珠一滑,目光突然转向了某处。
“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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