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阳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提不起精神。
江一楼躺在竹椅上晒着暖阳,眼睛半阖,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直到萧潜来了,他这才懒懒地说:“这个给你。”
萧潜一看,地上随意地扔着一柄木剑。
他弯腰捡起,发现这剑由桃木所制,散发着一股草木清香,虽做工粗糙,但隐隐透着凌厉的剑意。
“这剑……”
萧潜低头,看见江一楼搭在竹椅上的手。原本白皙干净的手指通红,指甲缝隙中还沾着木屑。
“你做的?”
江一楼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树上自己长得。”
萧潜摸了摸木剑,低声说:“谢谢师兄,我很喜欢。”
江一楼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剑身上有剑招,为云浮山的《入门剑术》,适合炼气期……”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趋近于无:“云浮山的人不怎么样,剑术还算不错,你先练着,等融会贯通了,再教你其他的……”
萧潜握住了剑柄。
朴实无华的剑身上闪过一丝光芒,接着流光进入了他的眉心,在其中缓缓展开四个大字——《入门剑术》。
他将《入门剑术》的招式一一翻阅完毕,下意识地看了江一楼一眼,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暖阳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意。
萧潜生怕打扰到江一楼,挪动脚步来到了一旁的空地上,尝试着练起《入门剑术》里面的招式。
“错了。”
一粒石子击中了萧潜的右侧肩膀。
江一楼虽闭着眼睛,但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指导道:“肩膀下沉。”
萧潜摆正姿势,继续练剑。
“又错了。”
一粒石子击中了萧潜的右手手肘。
“你今天心不在焉,有什么事?”
萧潜天资不凡,几乎是过目不忘,区区一本《入门剑术》应当难不倒他。
屡屡犯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心中有杂念,不能集中精神。
萧潜停下了动作,犹豫着开口:“……没钱了。”
江一楼还以为听错了:“什、什么?”
萧潜重复道:“没钱了。”
江一楼睁开眼,从竹椅上坐了起来。
“之前去了长曦城,买了米、面和鸡蛋,本来还有点结余,还可以用一段时间。”
萧潜掰着手指头算:“可是师兄你说要喝酒,用剩下的钱买了一壶青梅酒,就没钱了……”
江一楼想起那青梅酒,砸吧了一下,评价道:“这酒掺水了,没味,下次别买了。”
萧潜老实道:“也没钱买了。”
没想到重生以来面对最大的难题,竟然是钱。
江一楼陷入了沉思。
江家身为世家,自然不会小气,每月都会有一笔月例可供花销,后来去了清霄宗,更是财大气粗,灵石、灵药都是大把奉上。
所以江一楼从小到大都没缺过钱,不知道没钱的难处。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一楼沉默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他问:“你快要筑基了吗?”
萧潜回答:“只差一线。”
江一楼站了起来,搭上了萧潜的肩膀:“走,师兄带你去骗吃骗喝!”
“什么骗吃骗喝?”
萧潜被拉着走出了院落,忍不住问道:“师兄,我们这是去哪里?”
江一楼笑容灿烂:“去天衡宗啊。”
“天衡宗?!”
萧潜顿时停下了脚步。
不管关于天衡宗、上衍宗曾经是一个宗门的是真是假,两个宗门的关系确实不太好。
天衡宗的弟子大多看不上他们,平时遇到了不免冷嘲热讽,更有甚者还会直接动手。
萧潜挨了几次揍,就知道避开天衡宗的弟子了,平日里连两宗的交接处都不去,现在要去天衡宗骗吃骗喝,那还不被人家用扫帚赶出来?
萧潜虽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但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
“哎,怕什么?”江一楼望向了天衡宗的方向,“按照惯例,万宗盛会的举办方可是要提供衣食住宿的。”
他拍了拍萧潜的肩膀,循循善诱:“我们宗门离得近,去得早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萧潜开始动摇了:“如果他们动手了,师兄记得跑快一点,我来断后。”
“有师兄我在还用跑?”江一楼冲着萧潜眨了眨眼,“跟着师兄大杀四方吧。”
总觉得……
有一点不靠谱。
但是还能怎么办呢?
萧潜默默地跟上了江一楼的脚步。
*
距离万宗盛会的日子越近,天衡宗的弟子就越发忙碌。
底下的外门弟子就不用说了,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整理出了一大片院落,等待着各个门派的弟子入住。
不仅外门弟子忙碌,就连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都出来迎接各个门派的来到。
与外门弟子的苦差累活不同,这份差事算得上是不错。
那些参加万宗盛会的,都是门派中年轻的精英弟子,多多结交,对未来有不少好处,各个都神采奕奕,笑容满面。
不过宋澜之有些不耐烦。
他分到的一些不知名的小门派,来得都是修为低下的修士,又蠢又笨,没有任何结交的价值。
但他很好地掩饰了心中的情绪,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结束了与金玉堂弟子的交流,并让小童带他们入住院落。
“宋师兄!”
转过头,宋澜之看见王杉匆匆赶来,他面色沉了下来:“这几日不见人影,王师弟去哪里快活了?”
王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知该如何说好。
他之前在上衍宗吃了亏,牙齿被打落大半,又鼻青脸肿的,怕别人看见了笑话,只能躲在院落中,直到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才敢出来。
宋澜之见他支支吾吾的,心中更加不愉:“王师弟?”
王杉打了个寒颤。
他跟在宋澜之身边多年,知道这宋师兄表面看起来温和,实际上气量最小,说句睚眦必报也不为,见他不耐烦了,王杉赶紧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我去上衍宗送万宗盛会的邀请函……”王杉怕被第二个人听见,压低了声音说道。
宋澜之听了,骂了一句:“废物,连上衍宗的人都打不过,你还是早些卷铺盖回家吧。”
王杉怕被人知道,宋澜之却是没这个顾忌,一连串话说来,迎得周围的弟子纷纷侧目。
“宋师兄……”王杉被人看得面色涨红,“那江一楼往日都是扮猪吃老虎,实际上深不可测,就连我都……”
“我看你才是蠢笨如猪!”
宋澜之骂完了以后,才犹豫道:“那江一楼真的如此?”
他回想起往日江一楼的模样,不过只是个空有一副皮相的蠢笨美人,天天围绕在他身边讨好,哪里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王杉赶紧保证:“宋师兄,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说到一半,余光突然瞥见白玉石阶下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江一楼。
王杉打了个哆嗦,躲到了宋澜之的身后,指了指下方:“宋师兄,你见一见便知。”
“废物。”
宋澜之看出了王杉的恐惧之意,轻叱了一声后,走上前一步,站到了江一楼的面前。他眯了眯眼,只觉得一段时间不见,江一楼比以前要好看几分。
他压下了心头的躁动,沉下脸道:“江一楼,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宋澜之紧紧盯着江一楼,等待着他的反应。
“以你的天资,还想拜入我们天衡宗?一个月的时候,还不够你想清楚吗?”
一个月前,江一楼跑来哀求他,想要拜入天衡宗,被他冷言拒绝后落魄离去,就再没有见到过江一楼。
其实宋澜之还是有点喜欢江一楼的,毕竟他容貌艳丽,称得上绝色,又压下性子围在身边软语讨好,一个月没见,宋澜之还有些惦记。
只是……
这人在被拒绝后竟敢消失一个月,真的是脾气大了。
宋澜之虽心中欣喜,但还是打算冷一冷他,磨一磨他的性子。他想要进天衡宗,到时候禀告师长,收他做侍妾就是了。
宋澜之还在幻想着日后的美梦,突然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谁?”
江一楼奇怪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面前,又自说自话的人。
萧潜拉了一下江一楼的袖子,小声道:“这是天衡宗的内门弟子。”
他有些担心,担心惹怒了这个宋澜之。
江一楼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宋澜之回过了神,目光从江一楼精致的眉眼上扫过:“不过我想了许久,待到万宗盛会结束后……”
他压低了声音:“我禀告师长,将你收为侍妾,一样可以进入天衡宗。”
江一楼面色古怪。
宋澜之将这表情误解成了心动,他笑道:“怎样?若不是我真心喜爱你,怕是还不能……”
江一楼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极为真诚地说:“你长得真美。”
宋澜之不解:“你什么意思?”
“所以……”江一楼的眸子冷了下来,“你想得也很美。”
这下宋澜之反应过来了:“你……”
他没想到江一楼会拒绝这个提议,不……这明明就是个恩赐。
“你竟敢拒绝我?”宋澜之咬牙,“你难道想碌碌无为,老死在上衍宗这个破宗门吗?”
江一楼抬眸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爷爷活到了一百岁。”
宋澜之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什、什么?”
“因为他从来不说这种屁话。”江一楼难得吐了脏字,“也不会白日做梦。”
宋澜之当场被拒绝,只觉得周围弟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还好他没有失去理智,只涨红了脸:“来人!”
他的手指指向了江一楼:“万宗盛会即将开始,将这无关人等赶出去!”
王杉还记得江一楼的凶残模样,不敢上前。
宋澜之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其他弟子。
看了许久好戏的弟子这才上前,可是还未碰到江一楼,就见他拿出了一个玉牌,说道:“我们是来参加万宗盛会的。”
话音落下,周围响起了几声闷笑。
其中一个弟子笑道:“万宗盛会?这也是你们上衍宗能够参加的?”
“怕是睡糊涂了吧。”
“我看江一楼你长得也挺美的。”有个机灵的弟子活学活用,将江一楼的话拿来嘲讽回去,“想得更加美。”
宋澜之听着有些不对劲,冷冷地扫了个弟子一眼。
一瞬间,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万宗盛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宋澜之冷声道,“你们有筑基期的修为吗?宗主有凝心期吗?”
“没有的话,就别在这里丢人了。”
江一楼捏了捏手腕:“怎么证明?”
“打败我。”
宋澜之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与凝心期只有一步之遥。
他要好好地教训江一楼一番,让他明白什么是弱者永远要屈服于强者。
“这个要求……”江一楼“啧”了一下。
“你害怕了?”宋澜之阴沉地笑,“若是你现在答应我的条件,还不算晚。”
“不是。”江一楼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要求挺奇怪的。”
“怎么会有人……”
他踱步到一旁的桃树边,折下了一枝桃花,上面粉蕊摇曳,芳香四溢。
“主动要求挨打。”
浮光掠影,桃花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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