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霜花, 凝在湖畔的枯草上。
天是灰蓝的, 没有雁影,树都光秃秃的,难看的很了。
巴德被捕的消息传来,欧内斯特、克雷梦特、休伯特等人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太阳会的召开也停止了。
访客再次造访别墅的时候, 来的只有满面忧色的克雷梦特。
“自巴德先生被捕之后, 皇权增强了,大家都去外省避难了。”
“只剩欧内斯特、法兰克他们坚持在波拿地下活动, 几次组织袭击关押政治犯的塔楼,试图劫狱营救巴德先生。”
“我试图劝阻他们没有成功。法兰克他们还是制作了□□,袭击了骑兵队”
“本来,艾伦一世, 已经在祖父他们的劝说下, 打算私底下放我们一码。”
“现在,父亲和外祖父,让我也去外省偏远乡下的产业躲避风头,不要再在波拿活动。”
克雷梦特身份显贵,即使处于风口浪尖,依旧消息灵通:
“直属皇室的骑兵队已经满城贴满了欧内斯特、法兰克他们的画像。他们被列为了一等通缉要犯。皇帝要严查所有和他们接触过的人。连本来只是地下学术交流的太阳会,都被列为了非法组织, 所有参与者, 都被牵连, 受到严密关注。”
克雷梦特叹道:“至于安娜你, 陛下, 直接请了东方的使者团。如果捉到你,将把你交给对方处置。”
“对不起,安娜,我们连累了你。”
林黛玉道:“说不上连累,我本就是被通缉的。”
克雷梦特道:“法兰克他们现在隐姓埋名,在几位热心人的帮助下,尚且藏在波拿中。光亮’、休伯特,带着一些人,准备接应他们。”
“我虽然不赞同欧内斯特、法兰克的冲动,但是,我放心不下他们,我打算协助光亮和休伯特。”
林黛玉面露关切:“你们的行动有把握吗?”
百合花一样温柔的青年将其中的危险轻轻掠过:“有几分把握。至少,有表姐在,陛下不至于对我怎么样。我倒是更担心你,安娜。”
“欧内斯特的这幢别墅处在波拿郊外,艾伦的势力大大增长了,波拿郊外也早已不够安全。他们查欧内斯特相关的人、事,迟早会查到这里来。你一个孤身女子,带着几个老弱病残,却要怎么办?”
他说的有道理,林黛玉不禁沉吟,低头思索。
她低头的时候,绿眼睛的青年望着她那一截雪一样的脖颈,翠海生波,几次蠕动双唇,想说些什么,却最后,一如既往,轻轻地,如春风一样拂过:“我在外省乡下的产业是足够安全的,如果你不介意简陋,可以在那里等我们回来。”
她抬头望向他。
他却只是同往常一样,抿着淡色的唇,舒着长长的燕子式的眉,眼波飘着清晨湖畔的雾气,带着关怀,又略带腼腆地望着她微笑。
她最终说:“好,我等着你们平安回来。”
*
别墅的大门落了锁。
离开波拿的路上,车程漫长辛苦,马车颠簸。
马车离开波拿的郊野,在崎岖的岔路上驶出,一路上,两边的景色越来越荒芜。
城市高高低低的屋顶不可见。小镇矮矮的楼房逐渐远去,沿途的一切,都变得低矮破败起来。
森林、野地,偶尔有几座尖尖、爬满了藤蔓的城堡。
零星的茅草屋在荒田间散落。
荒田间耕作着嶙峋萎缩的农民,杂草间飞掠去警惕的瘦雀。
一只漆黑的乌鸦停在马车顶上,嘶哑地叫着。
似乎文明的世界的最后一点影子,也消失了在了阴森森的林子、荒废的田野,惨叫的乌鸦里。
又一次休息之后,马车停在一个小山包上。
克雷梦特委派的管家说:“林小姐,快要到了。”
掀开车帘,林黛玉往外看去。
山脚下,是一座庄园。
主体建筑是华丽的巴洛克建筑,二层的房子宽阔而端庄地坐落中间。房子外面修着高高的围墙,圈了一大片的花园土地,高高看去,围墙内有玫瑰花丛,还错落有致的坐落着一些天使雕塑,稍远处,还有专供跑马的草坪。
比起沿途所见的长满藤蔓的古堡、荒田、森林,这座别墅明显被打理得相当不错。
如果不看周边的村子,只看这建筑,大概林黛玉会以为自己还在波拿,即将拜访某位贵族。
管家介绍说:“这是夫人的嫁妆,是用来度假用的一处庄园,后来夫人常年卧病之后,老爷夫人就很少来这里了。这处庄园也被转赠给了少爷。虽然少爷一直没有来过,但都有派人打理,小姐您来之前,少爷就先快马加鞭,叫人重新又清理了一遍了。小姐您可以放心入住,里面包括仆人都是现成的。”
林黛玉叹道:“他真是有心了。”
管家连忙在前面引路:“小姐,您跟我来。”
马车往山下,庄园禁闭的大门驶去。
林黛玉却注意到,这座庄园周边散落着几个村子。
这几个村子,
远远地就能看见,稀烂的茅屋、倒塌的石头屋子,村子中最堂皇气派的建筑,是一座低矮的砖房――该村子布道的地方,归属神教。
她望了一眼,眼前已经快到庄园的大门口了,便收回了视线。
*
这座塔伫立在波拿的右侧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从中世纪开始,它就是王室关押一些特殊犯人的监狱。
每个犯人只能进这里一次。
而巴德是这么多年以来进了两次的唯一一位。
他靠在潮湿窄小的床上,任由老鼠爬过脚面,闭目养神。
钥匙串响的声音。房间最上门的一小扇铁窗被打开了。
“送饭来了。”粗鲁的声音。
吊着饭菜的篮子被缓缓放下。
巴德睁开眼。
他的伙食很差,差到碗里居然能吃到一根咬不动的钥匙。
“你们太冒险了。”巴德说,“救我是无意义的事情。我被捕,不是个别叛徒所为,是公意。”
“我听说,你们被通缉了。你们应该做的是保存力量,而不是冒险。”
那个粗鲁的声音变作了一个素日活泼开朗,此刻却满是沉郁的少年的声音
:“可是,巴德先生,他们马上就要处死你了!”
“死了我一个,并不紧要。当年没有我,晚宴革命也会爆发。他们阻止不了任何事情。”
少年沉郁里带着不解与愤怒的声音,又被月下流淌的清泉一样清冷平静的男声替换了:“够了。欧内斯特,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得走了。”
少年愤怒地还想再说些什么,声音却渐渐远去。
铁窗内外,只剩下了巴德,与那月下清泉一样的男声。
巴德带了点父亲一样的慈爱,说:“再见。”
那清冷的男声平静地,轻轻地说:“再见。”
*
有人潜入波赫塔,再次试图营救巴德的消息,被迅速地上报给了皇帝。
“陛下,这群人简直是胆大包天!一而再,再而三!朝中必定有其内应!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来去自如!”
皇帝正在修剪一株要送给妻子的玫瑰花。
左右打量的,似乎在想要从哪里下手修剪。
似乎混不在意官员的上报。
咔擦,他将手里修剪玫瑰的剪刀一丢,笑着向汇报的官员问:“你看,朕的玫瑰花修的怎么样?”
不等官员回答,皇帝就自顾自地说:“你看,把那些多余的枝叶剪掉,抑制其生长,花就可多得供养,漂亮多了。”
“来人。”
“是,陛下。”
“把这盆玫瑰花,送去皇后那。”
皇帝说:“顺便看看,尤金是不是在皇后那陪她说话。”
“叫他来一趟,朕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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