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郎一边难得的哼着小调, 一边修理花枝, 脑海中全是桂家许诺给他的众多好处。一位仆从见他心情好, 不由想讨些便宜, 兴冲冲进来道,“大郎君, 七郎君来啦!”
“你说谁来啦?”他惊得剪掉一株早春海棠, 抬眼便看季春明跟林英逆着光线走了过来
“你, 你怎么回来了?”季大郎舌头都有些打结,季春明背着光, 脚步飞快, 一时看不清脸上神情, 倒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季大郎不觉后退一步,直到碰到了花枝才回过神来, 这一下, 他看清了季春明脸上的神色,哪儿有什么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气, 不过是有些面无表情。
“大哥!”在看到季大郎时,那张平静的脸又变得生动起来, 如同往日一样, 带着点对季大郎的亲昵,季春明抱怨道, “大哥也真是, 就算我醉了也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桂家啊!幸好林英聪慧, 否则还不知是否葬身火海呢?”
季大郎认真的看了季春明一眼, 那双黑色的琉璃眼中挂着他熟悉的淡淡笑意,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倒有些抱怨起自己疑心生暗鬼起来。
可是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
今日他是听闻了桂家走水的消息,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季春明的安危,毕竟他跟卢二郎在一起,而桂家又怎会让卢二郎出事呢?
可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的举止显然并不知道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可是那么明显的事情不可能不知。唯一的可能,就是事情有变!
又看了两眼季春明,虽然面色有些倦意却依旧容色惑人,桂三郎昨晚的意思明明那么明显,又怎会突然变卦?
“昨夜的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我都醉的稀里糊涂了,听说是进了盗匪。”季春明摇摇头,“那贼也真是大胆,竟在桂家寿宴下手!”
此话一语双关,只是季大郎是决对听不出来的。
“那昨夜你是在哪里歇息的?”
“起火大家乱作一团,我们就混着人流出来了,”林英回道,“本来是要回来的,后来遇到柳郎君,他看七郎醉的不成样子,就送我们去他住的客栈歇息了一晚。”
“柳郎君?”想到酒席上那双暗含警告意味的眼神,季大郎不由打了个寒战。桂家不是说要好好安排的嘛,怎生出了如此大纰漏?
“大哥,小心!”愣神间,手中的剪刀不小心脱手而出,扎在脚上,立马传来钻心似的痛。
“大哥,你没事儿吧?”
季大郎看着季春明关切的脸,脑中嗡嗡作响。
难道竟是白忙一场?那他的官位该找谁去要?
“没事儿——”他推开季春明,一瘸一拐的朝外走去,不行,一定要弄清楚卢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要他还要人,就还有机会!
季春明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深沉。
“刚才那石子打得不错。”剪刀自然不是自己掉下的,但是愣神的季大郎并没有发现自己中了暗算。
虽然早就知道季大郎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但是昨夜他没有一丝犹豫将他献出的举动还是让人寒心。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等将来他取回他该得的时候,也不会心慈手软!
季春明沐浴完,三七要给他梳头,他却留下了林英。
三七望着关着的房门,想起季三郎那句“外人占先”的话来,不由皱了皱眉,这林英都快把他挤得没处站了!
林英并不知他这番嫉恨,门一关,他便跪了下来,“七郎,都是我没用。”
“怎么能怪你?”季春明忙将人扶起,“那些人心思龌龊,又怎么防备得了?”
林英看到七郎锁骨处的一点暧昧红痕,想问又不敢问,昨日他看到起火后就往前院跑,无意见到蒙面之人,过了两招就被人打晕关了起来,还以为就此没了性命,哪知今天又被糊里糊涂放了出来。他还记得他们走时那青年阴沉的要滴水的面色,那双眼睛寒潭似得让人生畏,可是偏偏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时又有一种压抑难猜的晦涩。
“昨日之事,就当成我们两人秘密。”季春明有些低沉,“我不想十二哥知道。”
他也是有自尊的,并不想要旁人同情,哪怕是对他处处关心的十二郎。
林英明了他的心思,不由更心疼了,“十二郎君将我送来,我就是七郎的人了,怎么能如此不信任我呢?”
季春明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是我说错话了,该打!”
林英看他强颜欢笑的样子不得不陪着笑了两声,他心思敏锐,觉得郎君难过不只是因为受了背叛,还因为其他事情郁郁寡欢。
他直觉跟那个青年有关,姓柳,倒是曾经煊赫一时的姓氏——
季春明看林英出了门去才收了笑容,他从案头拿出一个白瓷瓶,上面写着玉荣丸。
这丸药是由许多名贵药材炼制而成,不仅名贵而且难得,只在贵阶中流通。世人大多知道它对身体的调理之效,却不知它还有解毒的功效。
青年临走前将这瓶药塞给自己,看来是已经知道他身体的病症了,但是却一如前世,体谅的没有告诉他真相。
前世有一次他风寒过后,青年便开始让自己吃一些名贵的汤药,这玉荣丸当初便见过,还曾引起洪佩的嫉恨。
后来也是洪佩不知怎的得知了真相,将自己狠狠嘲讽了一顿,自己才知道了缘由。
洪佩因此被重重责罚了一顿,那段时日本来起早贪黑在外办公的青年却每日早早回来陪在他身边。
即使后来青年对他恩宠不复了,这汤药也没停过。
虽然作为青年后院中的一员,只要跟着青年一日他就不会有子嗣,但是有跟不能是两回事,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子嗣有碍。
青年的沉默,是对他当时为数不多可怜自尊的维护。
季春明一时辨不清心中的感受,他今生停止喝甜汤的时间比前生要早,但是却没办法在院子里瞒着季家人服食汤药,玉荣丸是最不打眼的。
临走时,青年对他要回季家十分不解,但却忍了又忍,没有强行将他留在身边。
“我把云震给你,等你觉得不需要了再让他回来。”
“我已经有林英了。”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若不是青年,他如今还不知在哪儿。他的布置,完全没起到效用。
“要不云震留下,要不你跟我走。”这件事上,纵使被他讨厌,青年也不退让。
季春明咬了咬牙,知他是一番好意,但是他记得,云震是他的护卫统领。
“那要上次你留给我的那个吧!”季春明浑然不觉他又将那小护卫坑了一次,“我觉得他挺机灵的。”
魏云廷睨了云霄一眼,云霄头垂的更低,看来这顿责打是跑不脱了,他上次执行的可是“暗卫”的任务。
魏云廷低头沉思片刻,云震沉稳心思缜密,虽不会说什么,却绝对会事事以他的利益为先。云霄性情活泼做事有些毛躁,但却重情重义,关键是身手很好,若是真遇到危险了,也能以一敌十,护他安全。
他点了点头,“这次再敢自己回来就不用回了。”
云霄点头如捣,深怕魏云廷提起责罚,云震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权且记下,回京后自来领罚!”
回京?对啊,小郎君是要上京赶考的,这么着也就是几个月的事!这么一想,心中的那一丝不情愿也消散的无影无踪,混没注意到两人之间并不愉快的气氛。
也许在他看来,像自家主子这般身份尊贵、文韬武略又样貌出众的青年,只有他挑人的份怎会有人能拒绝得了他!
云震头痛的看了一眼手下的傻样子,叹了一口气。他固然希望主子得偿所愿,但却觉得这位小郎君并不是浅薄之辈,两人之间看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桂家。
“你怎的如此鲁莽?你可知他是谁?”卢二郎今日才听闻桂三郎的汇报,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夏阳柳家的人嘛,我不过是想着他是什么东西竟也敢跟你争,稍微想着教训一下。”桂三郎讪讪的,全然不负旁人面前的不可一世。
“难怪……”卢二郎想着那一记闷棍,看来他是把账记在自己身上了,恐怕要不是考虑他的家世,昨日他性命都没了!
“那两个下人呢?”
“我这就去处理。”卢二郎虽没有明说他的身份,但这柳郎君显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你把两人捆去,就说他们自作主张,要柳郎君处置。”
虽说这样并不能挽回什么,但姿态总要摆出来。算起来自己挨了闷棍又被抢了人,损失更大,但毕竟是在桂家出的事,自己是难逃干系了,只希望此事就此了解,不然被魏云廷恨上,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正在想着,有仆人进来通秉桂三郎,“季大郎在外求见。”
“他还敢来?轰出去”桂三郎正愁火没处发,这真是撞在枪口上。
“等等,”卢二郎若有所思,“喊他进来!”
桂三郎一愣,这是还没死心?卢二郎懒得理他,他只是有些奇怪,魏云廷虽好男色,但从未对初次见面之人这么执着,而他不惜与自己结仇也要将人抢夺下来,两人之间倒不像头次见面?想起宴席上两人合奏的配合无间,卢二郎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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