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屋里没人!”侍卫们将屋宇找了个遍, 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偌大的夏家屋影僮僮, 他们翻遍了, 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
“继续找!”县丞不可能骗他, 而他查找的线索也指着这里。
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把人藏在了夏家!夏家刚被查封,谁能想到这些人竟然把这里当做了窝点。
“殿下, 这里有几滴血!恐怕是那些人匆忙离开遗漏的!”
魏云廷心中一紧, 快步走到附近, 在一处桌子附近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小摊血迹, 云震闻了闻, “是断肠草的味道。”
闻听此言, 魏云廷心中火烧一般灼痛起来,即使不能证明这摊血迹就是季春明身上流下来的, 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 他便心如针刺。
虽然长久以来训练有素的自持让他快速恢复了冷静,但是跃动的心跳似乎唤醒了心底沉睡的恶狼, 叫嚣着想要将幕后黑手撕成碎片。
既然是断肠草,说明这里毒死过人, 可是尸体去了哪里?
虽然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 魏云廷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里可能上演的故事。
县丞这种关头,定然是全力配合、尽力摆脱嫌疑, 也就是说, 他找的那波人只是普通的地痞流氓, 意在损坏自己名声, 而抓走季春明的才是那背后之人!
自己下了全城封闭的命令,那些人不可能带着五个孩子走,这样太打眼!
“殿下,有神水香的香味!”一名侍卫忽然道,魏云廷眼睛一亮,定是云霄放在季春明身上的!
说明季春明确实曾经被抓住藏在这里过!
他快步走向侍卫所指的方向,随着香气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焦急。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一个女娃从缸里露出头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香包。
“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嘛?”虽然心中忍不住失望,魏云廷依旧尽量放柔了声音。
尽管他面容俊美,语气也算得上和缓,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厉色还是让妞妞瑟缩了一下,然而她也记挂着季春明的安危,虽然胆小,她还是大着胆子颤声道,“是,是仙子哥哥……季哥哥给我的,他要我们藏好,说有人会来救我们。大哥哥,你……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魏云廷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妞妞想了想,努力回忆着听到的每一句话,她每说一句,魏云廷便在心中印证一句,当听到女娃讲道来人十分凶残时,他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还有什么消息吗?”他沉声问道。
“我听他们说夏老爷书房下有地道。”妞妞终于将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讲了出来,魏云廷马上带人去查看。
然而刚打开地道,就发现了四具尸体,云震上去查看了一下,“殿下,都是断肠草中毒而亡。”
“走!”
“殿下,恐有埋伏!”
魏云廷将人推开,一马当先走了进去,云震叹息一声,忙跑到前面探路去了。
地道黝黑且长,不过让云震松了一口气的是,途中并没有埋伏,然而他的平静只持续到出了地道口。
对方似乎早知道他们会找到人,在出口的树上,擦着一支箭,箭下挂着一个小布袋。
魏云廷看了一眼箭,箭上没有标记,看起来与随处可得的箭矢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魏云廷何许人也,这只箭矢他在手上一比,便发现这箭比普通的箭长四分之一寸,是用十一担的弯弓射出。
而这种弓是京中侍卫的标配。
魏云廷没有说话,打开了小布袋,小布袋中有一截墨绿色的发带,正是季春明今日出门所系。
他将发带捏在手中才去看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三句话,“三更,一人,城郊。”
“主子,这是陷阱,你不能去!”云震连忙阻止道,“你不能以身犯险啊!”
“那你知道七郎在哪儿吗?”
“这……只要给属下点时间,属下一定能找到!”
“恐怕来不及了!”
魏云廷一脸山雨欲来的表情,如果他不去,他不知道这次是发带下次是什么。
那些人心狠手辣,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也许他错了,他不该把季春明带出来,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跟自己关系亲密,他不怕受威胁、受伤害,只是……为什么要冲着他?
季春明看着天色。
夜色更深了,似乎从来没有一夜有过这么漫长。他们没有捆住他,似乎不担心他能翻出什么花样。只有三兄弟中的老三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我想出恭。”他瑟瑟微微的说道,似乎被吓破了胆,面上露出一丝迥然。
“要不在这里尿,要不忍着!”受了伤的老二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季春明又瑟缩了一下,将目光投向老三。
“大哥,我看着他。”老三别有深意的一笑,大哥皱皱眉,似乎知晓他打的什么主意,“快些完事,一会儿快到时间了!”
“不会耽误事儿的!”得到应允的老三抓住季春明的手往树林里拖。
来到一处空旷中,老三奸笑着将季春明扑倒在地,季春明奋力挣扎着,“放手!”
那人死死按住他,尽管两人体力悬殊,但是季春明毕竟是男子,全力挣脱下,他也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制住。
看到少年放弃了挣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惶恐、绝望,那人奸笑着俯下身。
想到这是诚王看中的人,他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快感,没有注意到季春明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
“美人儿——”他话音刚落,忽然声音卡在喉咙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季春明大口喘着气,没想到一击得中。
许是那些人太过轻敌,没有给他搜身,这才让他靴中的刀片得以保存,而将才在夏家他趁他们收拾尸体时,趁乱沾了断肠草的血液,将才挣扎时,他用刀片将老三割伤,由于老三一心想制住他,并没有注意,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而两人的挣扎纠缠加速了血液流动,让毒发更快。
第一次杀人的恐慌让季春明颤抖起来,他紧紧握住发颤的双手,飞快起身朝远处跑去。
很快,两人发现了他的失踪,追了过来。
季春明用力奔跑着,看到了魏云廷的身影,“云廷!”情急之下,他叫出他的名字。
魏云廷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悦,快速朝季春明跑来。
两人看季春明离魏云廷越来越近,一人向季春明腿上掷出一柄飞刀,季春明扑倒在地,魏云廷睚眦欲裂。
“十六卫!你们是十六卫的人!”眼看两人要将季春明抓住,魏云廷大叫一声,趁着一语道破对方来历引得对方震动。魏云廷抓住这瞬间的机会,一剑劈了出去。
两位黑衣人手中的亡魂不知凡几,然而这一刻当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刺过来时,却是避无可避。
一剑应该只能刺杀一人,而魏云廷的这只剑却像是化做千万只剑,同时刺向他们!
他们所得的消息有误!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会剑的人使得出来的招式!没想到魏云廷的武艺竟如此高明!
可惜,他们已经没有机会探明事情的真相了,魏云廷的剑法出神入化,他们两人联手也不能在他身上讨到半点好处。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弄死他!”一人看打不过,想将季春明拦在胸前当肉盾,哪知魏云廷比他更快,一枚飞刀在他话音刚落就插在了他的眉心。
“二弟!”老大大叫一声,“我跟你拼了!”剑势凛冽起来,他在集中精力时都不能取得魏云廷半招,何况如今,不过十多下就被魏云廷抓住,那人被伏张口就要咬舌自尽,魏云廷动作更快,上前一步将他下巴卸掉。
“带走!”顾不得盘问,魏云廷只担心受伤的少年。
他快步走过去将季春明扶在怀中。
“不……不用担心我,你……你没事儿吧?” 明明只是伤的腿,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他虽看到青年制服了两人却没看到青年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别说话,省点力气!”抬起他受伤的左腿,却看到伤口变得紫黑一片。
刀上有毒!
青年睚眦欲裂。
“可能有些痛,”魏云廷尽量放柔语气安慰着,将才握剑时还十分稳当的手此时却微微颤抖着。
“云霄……”
“找到了,受了点伤——”
“孩子们……”
“都救了!”听到这句,季春明试图笑笑,却被牵扯住了伤口,疼得快晕了过去。
魏云廷亲自将人抱上马车往回赶。
季春明看着他,觉得热量在一点点流失,飞刀有毒,他觉得身子渐渐麻木起来,看着青年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季春明心情复杂。
在此之前,他希望青年不要来,可是看到青年不顾安危的来了,他又觉得很高兴。
暂时不去想心中的这番纠结,少年闭上眼睛,意识正在远去,而心中却暖融融的——
灯光下,青年看着少年苍白的面色,为他轻轻拭了拭额头的汗水。
少年似乎在做噩梦,睡得很不安稳。
幸好飞刀上的毒并不罕见,否则魏云廷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蒋裁文进来汇报着审讯结果,“没想到倒是条汉子,无论如何严刑拷打都不说。”
“那就杀了吧!”魏云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蒋裁文眼珠一转便明白了青年的心思,他早就有意劝诫,如此时机,更不会放过。
“你难得有这么中意之人,我也替你高兴,”蒋裁文深谙说话之道,“季郎君华茂松竹、质洁雅望,如今年幼便已如此出色,加以时日定会大放光彩。”
言外之意,你得给他成长的机会,可是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人都是问题。
“我明白你的意思,”青年又看了一眼少年,眼神留恋的从他的额角、眉头、眼稍、鼻梁、唇瓣上一一扫过,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清楚数出他每一个表情。
他从未对谁这么挂心过,可也因此——他害了他!他的贪心害了他!
王妃那句告诫的话他刻意不去回想,却没想到自欺欺人是这么一个下场!
他明白,在他不够足够强大前,像这样的事情还会很多。
这一次他能救下他,下一次呢!
只要想到如美玉般煜煜生辉的少年会因为他的缘故遭遇不幸,他的心便如刀割一般痛苦难耐。
可是,难道就要这么放手?那么他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自己吧!
一向果决的青年第一次左右摇摆起来,可他的目光却久久凝视着少年,不愿离开——,
季春明只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前半段很不安稳,似乎一直在逃避什么,他明白,那是因为他杀了人。
摊开手掌,他的手与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却觉得似乎染了怎么也洗不干净的鲜血。
“若是不杀他,你愿意接受后果吗?”魏云廷没有直接劝慰,而是将可能的事实拿出来与他剖析。
如果当时他不反抗,那么结果可想而知——他愿意吗?不,绝不!
这句话似乎给了他勇气,他的手终于不再颤抖的那么厉害。
“会过去的。”青年没有再说,只是静静端上一碗药。
季春明看了他一眼,接过药,两人的指间在传递间轻轻触碰在一起,可是感受到的却是一片凉意。
“再过几日就去济州了,你把孩子留下是有什么打算吗?”
“是有打算,”少年回过神来,将那突然涌起的一丝忐忑抛在脑后,“既然以河神开始,还是以河神结束吧!”
山根这两日因为妞妞的失踪一直失魂落魄。
不像有的人怨声载道的哭泣,也不像有人跑到官府去要个说法,他始终觉得妞妞只是去了哪里,并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被河神招走了。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消息却越来越渺茫,而传言却愈演愈烈,那些划舟的人每天结伴而行去江边跪祷,将自己所得的一半口粮倾入江中,祈求河神原谅。看着滔滔江水,山根却忍不住破口大骂,贼老天,有胆你收了我!
众人忙将他按下头去,“你惹了天怒,可不要害到我们头上!”
“就是!都是你对神不虔诚,老天才收走了妞妞!”
“你说什么?”山根愤怒的要跟人打架,忽然一人惊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河面上出现一只金光闪闪的龙舟,而龙舟上站了五个孩童!
“莫不是我眼花了吧,怎么好像看到了失踪的山妮儿!”
旁人还在惊疑,山根已挥着手大声叫了起来,“妞妞!妞妞!”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喊,船上的人也回应起来,随着船越来越近,众人终于看清了船上的一切:五个孩童被打扮的仙童一般、白白胖胖,身上穿着簇新的衣裳,船里堆满了鲜花和谷物,金灿灿、红艳艳!
“山根叔!”妞妞朝山根大叫,山根顾不得半深的水,游了过去。
众人见这些孩童不是幻象不由也跟了上来,许多人围着船七嘴八舌的问起来,妞妞说道,“我们去河神大人家做客了!这都是河神大人送给我们的!”
“这……这一船都是?”好多的粮食、还有农具、种子、衣物、药品,正是他们需要的!
“这么说河神大人不怪罪我们了?”
“为什么要怪罪?河神大人很喜欢划龙舟!他喜欢热闹!这一船东西就是送给划龙舟的各位叔伯的!”
妞妞有些紧张,但还是完整说出了商议好的话,而像仙子哥哥保证的一样,比起这么多丰富的物资,除了至亲之人没人会在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这一船东西不是白白便宜了旁人!所以,真的!一定是真的!
“河神大人显灵了!河神大人显灵了!”一个汉子叫道,抓住谷物,其他人也不甘示弱边叫边抓住船上的东西。
不到半日,河神大人显灵的消息就越传越远,而报名参加龙舟的队伍也越来越多。
到了实际比赛的日子,更因为有这项传言加持吸引了众多善男信女。
从这以后,东平的龙舟赛变得赫赫有名,每年都有人从远处赶来以期能再次遇到慷慨的河神。
比起众多实在的好处,对孩童们的话存在质疑的声音在这如海声浪的传言中便如一个小小的浪花,转瞬便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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