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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都明白, 但你三哥说的没错,门当户对是规矩, 你要想破除门第之见,得到阿耶阿母同意, 可不是容易的事。”
“我会努力说服他们的!”
“退一万步说,就说阿耶阿母同意了,还有季家其他人呢?她嫁进来总要走动, 我们这房不计较, 其他房呢?还有那些季家的亲朋好友呢?你能保证她不受委屈吗?”季大郎言辞恳切,十分为季春明打算。
季春明不得不说,季大郎这番话十分有道理,门第之别,女儿家养在深闺尚且如此艰难,何况男儿?
见他沉默,季大郎轻轻松了口气, 用更加温和的语气劝慰道,“七郎, 这些事情你往日还小,并不曾对你多说,可是门第之别, 宛若天堑,便是我们不遵守, 世人也会逼着我们遵守。若没有大运气, 极其艰难啊!”
这番话, 季大郎算是有感而发吧,语气何其真挚,态度何其诚恳,若大运气不是应在自己身上,简直要为他拍案叫绝!
季春明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有些人做的事十分无耻,却能找出理由将自己包装的十分无辜,你要责怪他们,他们还觉得委屈!
他还记得前世当自己发现真相后责问季大郎时,季大郎一脸理所当然,认为季家栽培了他这么久,要他付出是天经地义的!
别说只是被当成玩物进献给权贵,就是要他立马死了,他都该毫不怀疑、引颈就义!
季春明一脸迷茫,似乎沉浸在深深的困惑里。
季大郎也不再多言,拍拍他的肩,“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再回。你好好想想吧!”言罢,体贴的带着季三郎离开了。
季春明目送两人走远,才慢慢的收回视线。
他看了一眼一直在路旁站着,试图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没有的三七。
三七一脸惶恐的垂着头,并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若是没有前几日的摊牌,他绝对无法相信将才的一切都是演戏。
连季大郎和季三郎都没有看出分毫!
若是前几日还有一丝挣扎的话,到了此刻,他半分念想都没有了。
七郎君没有遮掩的意思,他相信,哪怕他去找季大郎告密,他也有办法让自己的说法变成假的!
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难道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以后都在虚与委蛇?
越想越害怕,三七简直不敢想象平日里自己露了多少破绽,在自己洋洋得意的时候,利剑已经悬在喉头。
“记住那天我教你的!”季春明淡淡说道,声音十分平静,三七却再不敢如之前那般敷衍,他重重点了点头,“必不敢让郎君失望。”
客房里,蒋裁文很没有坐像的摊在椅子上,直呼累坏了。他身旁的圈椅上,魏云廷却身姿挺拔的端坐着,手中捧着一碗寺庙里自制的粗茶。
蒋裁文就佩服他这一点,金盘玉筷拿得,粗茶淡饭也过得,行事果决明快,丝毫没有贵族子弟的拿乔作态。
蒋裁文知道,这是那段软禁岁月留下的创伤,不了解的人只会被他丰神如玉的气质吸引,却不会知道那埋在骨血里被压抑反噬的疯狂。
靖王,皇四子,因为母妃位尊,曾经是孝敏太子过世后呼声最高的皇位继承人,可没想到最后先皇属意的却是皇九子。
先皇深谋远虑,知道争端不处理好将会有大麻烦,于是在过世前的最后四年,一步步替皇九子铺路,威胁最大的靖王被流放圈养,扶持他的外戚臣子或贬或杀,等到新皇即位,已是一个失了羽翼的闲散宗室。
魏云廷是靖王最喜欢的嫡次子,比起体弱多病的嫡长子,鲜衣怒马的嫡次子显然更得他欢心。尊贵的地位曾经离他如此之近,却像泡影般转瞬即逝。
兴许当时年幼的他并没有成年人那般渴慕权势,但是从一个天之骄子成为被软禁、随时可能失去性命的庶民,这种落差可想而知。
有的人就此沉沦,比如被磨去锐气的靖王,有的人却心性坚韧,比如靖王妃。
家族受到沉重打击的靖王妃拖着病体悉心教导两个孩子,是以虽处乡野之地,魏云廷的贵族教育依然出类拔萃。他天资聪颖,又没有其他娱乐分心,礼乐射弈书数史谋,与其说是课程,不如说是游戏。
靖王妃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教导他不可有怨恨。
靖王妃还说,术业有专攻,要有不同与他人的本领才会受人赏识。
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是靖王妃在教他保命之道,更不知道当他学成之日便是靖王妃故去之时。
当他为能回京城而雀跃欢喜时,并不知晓随圣旨而来的还有一杯毒酒。
这是皇家的冷酷无情,却也是一个父亲的一点慈悲。靖王妃娘家柳家当年确有怂恿靖王谋反之意,被先帝探查先一步下手为强,嫡支尽灭。
虽罪不及出嫁女,但若靖王妃不死,靖王将永远背负一个岳家谋反的罪名,只有她死了,才能成全靖王的未来。
本来,靖王妃该在当初事发就被赐死,先皇却怜儿子无人陪伴而暂且放过了她,柳家的家教他是信任的,而作为一个母亲,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满怀怨怼、飞蛾扑火。
只是她的性命也只能留待到重返京城的那天,——魏云廷永远记得前世阿母温暖不舍的怀抱,也记得她满怀期待却无比坚定的眼神:她相信由她亲手教导的儿子会在皇权的冷酷倾轧下得以保存。
她也没有失望,重回中枢三年,靖王叔的存在感依然薄弱,靖王三子魏云廷却成为常被新皇中宗召见的红人。
他行事狠辣,作风果决,又深谙帝王之道,进退有度。背后没有母家,朝中大臣也无深谊,皇室宗亲身份却又能处理些不便之事,新帝用起来颇为得心应手。
是以在帮永泰帝处理了几件大事后,永泰帝便令他秘密前往洛州,查探内卫(间谍机构,类似于锦衣卫)所说儒、道借传道行不轨之事真假。
本朝以道教立国,天子自称道教始祖老子之后,道教在本朝地位一向崇高,世家大族修道之人颇多,而佛教自武帝兴佛运动后,在民间也有大量信徒。借传道之事串联,牵涉范围之深、之广都不是等闲小事,一个处置不好,便是一片腥风血雨。
他们在辉县潜伏半月,为不打草惊蛇,从洛州都护府调用好手,终于在几日前获得云浩道人真实身份,将其捉拿归案,可是连夜审讯后,只得到一个不辨真假的消息,而当日晚上,云浩道人便惨死在关押之地。
蒋裁文便知道他们一行身份暴露了,云浩真人这条线也暂时失去了踪迹。
魏云廷却似乎早已料到此事,一边吩咐侍卫去查探云浩真人遗留下来的线索,一边跟蒋裁文赶到了云林寺,从另外一道查探。
蒋裁文知道这趟云林寺之行恐怕也是白费功夫,但水过留痕,兴许会有些被遗漏的线索。不过两日的探查让他失望了,云林寺似乎跟其他香火旺盛的寺庙没有什么不同,希望明日的讲经大会能遇到些有用的事情。
他正打算跟魏云廷讨论下明日的事情,外面却传来一阵话语声,这也是讲经大会人多兴旺的一个弊病了,往日能单独住一个小院子,今日却只得跟别家共住一个院落,他们住在北屋正院,而住在东厢的人正是下午在前院遇到的那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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