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李熹便一身褐衣短打,将长发尽数包裹在头巾中,乘车驶往城外 。
京城外分散着些许村落,那里居住的村民农耕为生,其中便有李熹这次拜访的人。
早在李熹身在扬州时,曾救助过一名梅姓农户唤梅大柱,那农户家境贫寒,年年播稻,二十好几还孤身一人。四年前在扬州时梅大柱田中新稻害病,是李熹施以援手,才不至于让梅大柱秋收之时食不果腹。此后的几年,李熹一直将嫁接的种植交给梅大柱,时不时也前往记录一番生长状况。
直到今年李熹搬往京城前,为梅大柱在城外包下田地,一并将梅大柱也带来了京城。因着梅大柱先李熹来到京城,此时在城外播下的稻子此时已将近秋收,而李熹的嫁接植物便也一同种在梅大柱的田里。
李熹此番出城便是为这而去。
一路马不停蹄,待李熹到达城外寻得梅大柱时已近巳时三刻,找准位置,李熹被梅大柱领着直朝田里去。
“今年收成如何?可有灾情?”
梅大柱一一将今年的收成、旱情说与李熹听,此时李熹与梅大柱也已在田里穿梭,李熹也瞧出梅大柱所说旱情。
此时京外农户皆使用漫灌式,今年虽小旱但京周河水开渠引流尚且充足,农户虽有所感却并无太大重视,但在李熹看来就有了隐隐的担忧。
李熹见梅大柱此时也并无十分重视,便要求他来年春开泉凿井。梅大柱虽疑惑为何多此一举,但奈何李熹坚持,便也答应照做。
此时田间正是收稻子的时节,放眼望去皆是背心向天的农户在劳作着,此时正是日头上升时,每家的田边都候着女眷,臂挎篮筐,带着吃食饮水来寻自家男丁。
“今年收成较之去年可有大好?”
“嘿嘿,俺按着大少爷的交代的法子,今年收成果然好过去年哩!”
李熹瞧着梅大柱挠头,满面喜色笑的憨厚,便知自己教予的方法可行。
在来到天朝时,李熹便瞧出这个时代农业并不发达,还处于比较原始的耕种时代,尤其是在肥料施用、引种问题、病虫害防治及深浅根作物交替种植上并没有太多前人的经验可循。
也因为如此,李熹在扬州起初与梅大柱合作时,便将杂肥、绿肥、无机肥的制肥方法汇集成册交给了梅大柱,甚至向他提起了腐殖质堆肥,奈何当初梅大柱满面疑惑,听也是听不全明白,李熹只得作罢。
来到京城前,李熹甚至出资为梅大柱的田附近设立了砖窖保肥。
稻田中一番勘查下来,李熹大致晓得了概况便不再继续在稻田逗留,她告别了梅大柱,转而独自往田地的另一边去。
李熹为梅大柱包下的地被她划分为两块,一块是梅大柱自用去种,种什么都好,她只是拿点分成,另一半则是李熹拜托梅大柱照看的试验地,此时这块地里正种着她的梨树。
那是嫁接在枣桩上的白梨树,此时已种下一年,按照李熹的预估,约是明年的此时,便能收获第一批嫁接梨果了。
李熹将栽种的小片果林转了一,见梨树个个儿长势勃勃,不由得打心底里高兴。此时心情正好,李熹随意挑了块大石,坐下拿出预先带在身上的炭笔简要记录了梨树的生长长势与外观生理指标。
待李熹从书册中回神时,已是未时。
她望了望天,将随身物品收拾妥当后,往田外走去。此时田间男丁大多已放下手中的活儿,坐在田垄边上就着杂粮摊饼喝凉汤。
李熹这方往马车处走,不多时还未抵达马车前,便见一名少年身着粗布短褐,正将刚收的麦子费力的搬至一旁。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模样,晒的皮肤黝黑,此时正满头大汗脚底满是泥泞,瞧的出约莫是一早便劳作至此时。此时各家男丁皆在休息,这少年不知为何还在劳作,怕是至此时还未休息。
李熹这方正打量着少年,还未待她做出反应,便见少年抱着满怀的稻子走的艰难,脚下不注意一个踉跄朝前扑去,眼见着就要跌倒。
李熹见状哪里还敢愣在原地瞪眼看,当下猛地跨步上前,双手将那少年一抄,从地上扶起。
少年惊魂未定,此时赶忙站直,缓了一瞬便向李熹道谢。
“多谢郎君。”
李熹摆手道无事,瞧那少年望着撒了一地的稻子皱了没,便知少年在烦心些什么。李熹未带少年动作,便先一步弯腰去拾地上的稻子。
“郎君莫忙!我来就好!”
少年回过神,见状不由得面烧,忙上前欲抢过李熹手中的稻子。谁知李熹避过少年的手,不急不缓的拾着。
“慌什么,两人拾得快些,你家在哪儿堆垛?我帮你送过去便是。”
少年拗不过李熹,只得与李熹一同将稻子拾起抱在怀中。他走在前,领着李熹往自家田地堆垛处走去。
待二人到了田里,李熹才瞧见少年家的情况。
偌大一片田,此时竟只有三人在劳作,且三人中出了少年,其余二人一位是站在垛边,瞧上去有些倦怠的妇人,一位是十六七的姑娘。
此时姑娘还在收稻,妇人则见到少年过来,忙上前关切的将挎在臂弯的竹篮掀开来。
“青哥儿,别忙了,且先吃点东西歇上一歇。”
“玉姐儿也来。”
收稻的姑娘听见母亲呼唤,忙搁下手上的活儿小跑过来。
李熹见这一家人正要休息,放下手中的稻子便告辞想要离开,谁知那少年赶忙拦下了她。
“郎君稍待!”
“何事?”
李熹疑惑的回首看着少年,因着少年这一声,那姑娘与妇人此时也将目光投向了李熹。
“粗茶淡饭,若郎君不嫌,便也留下喝了汤再走吧!”
李熹原想拒绝,谁知少年将方才的是告知妇人与姑娘后,这二人也邀请李熹留下。李熹一张嘴拗不过三张,只得厚颜端了一碗汤,留了下来。
一家人颇为和善,与李熹聊着近来的收成与家中近况。
原来这一家中原本有两名男丁,只是前些日子少年的父亲病倒,此时又正值秋收,不得已一家两位女眷全部下地劳作起来。即使这样,三人的效率还是不足,少年也确实劳作了一早还未休息。
简单果腹后,少年一家又要收稻,李熹这次不急着离去,而是主动留了下来,欲给少年一家帮忙。
“真是麻烦郎君了。”张青不好意思的挠头,冲李熹笑着。
“无妨。”
那少年名唤张青,有他这么一开头,姐姐张玉与那妇人余氏皆是感谢李熹。李熹不欲客套,摆摆手便下地干起活而来。
直至阳乌西坠时,一家人与李熹才停下手里的活计。
… …
秦明煜受世子之命,今日前往京城之外的田垄调查旱情。虽不是什么大旱之年,但太子心系子民,临走前嘱咐秦明煜定要认真巡过才好。
秦明煜在土道上下了车,他毫不在意灰尘脏了锦鞋,带了两名随从便在田边勘察起来,时不时还与田边休息的老农搭话,了解具体情势。
当秦明煜转过大部分田地,在路边到望见李熹时,已是日落时分。李熹一身短打,黑发尽数束起包裹,与秋日宴上白衫竹纹的翩翩公子模样相去甚远。
她此时坐在草垛上手持一只瓷碗,正与身旁的少年笑谈着,讲些花草常识,其中不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
秦明煜便如此在不远处听着,感慨李熹对花草之道博学之余,也看见夕阳余晖斜照在她的脸上如美玉映霞般好看,却比以往见着更添了烟火气。
秦明煜这么站在田边望着,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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