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养成指南

    
    车内气氛一度极其尴尬，李熹思索着说点什么好。
    “额…今日多谢世子相助。”
    “无妨，不过顺手罢了。”
    秦明煜闻言将视线从茶杯上移开，看向李熹。
    “你在京外购置有田亩？”秦明煜看起来对李熹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外田垄很是感兴趣。
    “尚有一块，购置给一位扬州来的友人，平日也种有片梨林。”
    李熹如实回答，秦明煜点点头表示了解，而后又问起此前是何人落水，李熹为何这副模样。
    待李熹将事情经过讲述之后，秦明煜便不再言语。车内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就在李熹以为两人将这样一路安静直到到达目的地时，秦明煜又开了口。
    “送你去哪儿？”
    言下之意要将李熹送回住处。
    李熹哪敢让世子麻烦，只道“停在太平街便好。”
    … …
    李熹披着毯子站在太平街口，向着面前的车驾一礼后，便目送车驾缓缓驶离。
    此时已是工匠商贾下工归家之时，太平街上来来往往倒有不少行人，此时见一辆四銮马车驶离，都侧目注视，颇为好奇。
    对于从马车上下来的李熹，行人更是瞩目着。而李熹此时身上还潮得很，裹着毯子未在意行人的目光，只管迅速往家去。
    清浅开门见李熹一副狼狈模样浑身潮湿，黑发此时贴在额头，手脚冰凉嘴唇色暗，不由得惊呼。
    “大少爷！您怎么这副模样！快些进来。”
    清浅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将李熹让进门内，向屋内的疏影唤着。
    “疏影！烧些热水，取套大少爷的干净衣物来。”
    “哎！来啦！”
    李熹这方已经回到卧房内，刚褪了毯子与外衫便见疏影抱着一套衣物、提着一壶热水进来。
    疏影一进门，便见黑发沾湿只着里衣的李熹坐在榻上擦着脸。黑发蜿蜒粘在脖颈一路向下，衣物更是贴身黏着，隐约勾勒出几分线条。
    李熹此时侧脸看着疏影，只见她盯着自己，连手中的热水洒了些许也不知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热水到进桶里！”
    清浅上前接过衣物，拍醒愣神中的疏影，将她推去屏风后的水桶边。
    李熹见疏影这副模样，也没说些什么，只在热水准备好后，将房门关上，屋内只留清浅一人。
    疏影手里头提着空水壶，站在房门前回头向房内望。
    隔着房门那里什么也看不清，但侧耳还能却还能听见些微的水声。
    此时疏影蓦地失落起来。她晓得的，大少爷只留下谁，都是大少爷决定的事，她没资格干涉，但是为什么还是会丧气呢？
    话说李熹这边一番清洗后换上干净衣裳，问着太阳晒过的衣裳独有的松软气息不由觉得浑身舒泰，若不是还未用过晚饭，李熹真是懒洋洋不愿动弹。
    李阮今日下学时李熹还未归家，李阮便先李熹一步用过晚饭，此时已经在书房念书，所以这顿饭便只有李熹一人。
    李熹见一桌菜品只有自己一人，不免觉得有几分冷清，便唤来清浅，与她一桌用饭。
    清浅名义上虽是李府的婢女，但于李熹来说却十分亲近。李熹这具身子四岁时身边便跟有七岁的清浅，自小清浅既是李熹的玩伴又是李熹的婢女。直至李熹魂穿来时李秀才病倒，家仆只要不是卖身签了终身契的，大多走的走，散的散。
    在李家最落魄的时候，便只有清浅和阿福二人甘愿留下。清浅与阿福不是卖身的家仆，此时与李熹一同来京城，李熹也早已不把二人单纯当家仆看待。
    清浅此时坐在李熹的身旁，用饭之余为李熹布菜，二人同桌气氛十分和谐。
    直至晚饭用罢，李熹与清浅吃着甜品时，二人才聊起天来。
    “家中的琐事可还忙的过来？若是太累，便将事物分予疏影一些，有些杂事不必帮我，今时不同往日，家中人手少些，有些事该我自己做的。”
    清浅闻言抿嘴一笑，应承着李熹颔首，但李熹知道，清浅这么应着，到时还是会将事物一应都做了，一点也不听劝。
    二人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将话题聊到了疏影身上。
    “今后我房里的事务只能经由你手，便将疏影安排去别处。”
    清浅哪里能不动李熹的意思。她点头赞同着，这阵子清浅也能感受到，疏影一门心思往李熹身边凑。
    “奴婢晓得，这疏影莽撞了，明日我便与她说说。”
    见李熹点头，清浅才放下心来。
    此时二少爷专心念书，只等后年会试，自然不能让疏影扰了。李熹又身负秘密，清浅哪里看不出疏影的心思，教她接近李熹是更不可能。
    须得去将疏影告诫一番才是了。
    甜点用罢，清浅收拾了屋子，便伺候着李熹洗漱。
    见清浅又来伺候自己，李熹不由得有些无奈。清浅果然没听进李熹的劝，她又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小姐，手脚健全更不是不能自理。
    此时李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百姓，清浅将她照顾的这么细致，倒还像是李家兴盛时的小姐模样。
    … …
    次日一早，李熹梳洗完毕，身穿一件石青直裰便往集市西街去。此时距离盘下西街的铺子修缮起，已有大半个月，想来布庄约是修的差不多了。
    李熹到达西街街口时，被眼前的布庄惊了一瞬。刘氏母女日日待在布庄监工，按照李熹的指示修缮的布庄，效果颇佳，甚至让李熹都有些意外。
    修缮过后的布庄与此前完全是两副模样。
    店面门前的柱子全部用红漆刷过一遍，并且在红色的漆底上描绘了神女飞天的暗纹。包括双开的大门在内，店铺的门窗全部重新漆过一遍，换上了崭新的云纹窗布。铺内墙面新漆，货架柜台擦得锃亮，货架上此时空空如也，只待开张上货之日填满。
    李熹对铺内的修缮十分满意，另外又给工匠多支了些银钱让拿去喝酒。也给刘氏母女发了月例后，李熹此时在考虑店铺伙计与绣娘，纺工的问题了。
    好在此前李熹已经拜托刘氏母女二人留意着些，目前通过刘氏母女能召来的绣娘与纺工约有十几人。
    李熹便先招了这十几人先开始上工。她将绣样设计图与布匹色系交给刘氏母女，令二人监管着这十几位绣娘与纺工，转而继续张贴出告示寻聘人手。
    … …
    如此几日忙碌，李熹无暇顾及其他，安排布庄事宜时清浅曾告诉李熹，方仲卿几日前来寻过李熹，但当日李熹去了西街铺子，方仲卿扑了个空，李熹也未去寻他，只专心忙自己的。
    李熹记得这事儿，她的店铺开业后需要一波名人效应，到时她带上店内成衣与料子，去见方仲卿赔罪便是。
    哦，对了，还要带些去见世子，谢过前几日世子的搭载，顺便也将毯子还了，还能让世子带一波潮流。
    李熹算盘打得“噼啪”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为了调动绣娘纺工的积极性，甚至预支了半个月的月例。
    此时布庄一切已经基本全部完成，只差开业前将牌匾制出了。
    一切妥当后，李熹自秋日宴赚得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只等布庄开张盈利，不然李熹可又要一朝回到解放前。
    铺中此时也已经上满新布与成衣样式，李亲自挑选了款式与绣样后，将布料成衣准备了两份，打算明日送去国公府与世子府。
    ... ...
    次日清早，李熹梳洗妥当准备一番后，带上先前已经准备好的布料与成衣，先是去往了世子府。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不多时抵达了世子府。
    李熹站在高大的额府门前，远远见着管家自府中走来，遥遥见着是她，想起世子嘱咐过不得怠慢的话，面上带起笑来。
    “李公子今日前来早了不少，快请。”
    管家只当李熹如往常一般，是来教授大丽花培育之法的，便热情的欲将李熹请进。谁知李熹立在府门口未动，笑着对管家道。
    “管家勿忙，在下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大丽花。”
    语罢令车夫将车内的布匹成衣、与世子的毯子一并搬出交给门房。
    “在下在乾源西街盘下间布庄近日开张，此前承蒙世子宽厚，相助于我，今日特来拜谢。”
    管家看见这几箱东西，便了解了李熹的来意，正准备请李熹入府时，便又被李熹将话截下。
    “心意送到在下不便再叨扰世子，今日尚有要务在身，不周之处改日致歉。”
    话已至此，管家便不好强留李熹，二人客套几句，管家便与李熹道别，目送李熹上车离去。
    李熹此番带有两份礼品，世子府不是她的目标，她真正要见的是方仲卿。
    “轱辘——”
    “轱辘——”
    李熹这方坐在车里，只觉得摇晃的人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国公府门前，李熹在车内整理衣衫，确认仪表无甚问题后，才下车上前。
    扣门稍待后，门房小厮上前，见李熹是一副生面孔，便客气的问寻谁。
    “在下是方小公子的友人，不知方小公子可在。”
    李熹原不打算上门入府拜访，便没有下拜帖，只欲将礼品留下，寻了方仲卿去临仙楼。却不料那小厮通报去而复返，告知李熹方仲卿并不在国公府。
    李熹只得返回。
    回李府的路上，李熹不由得思索，休沐日这个时候，方仲卿能去哪儿？转念一想，那是方仲卿啊，不是休沐日依旧不见踪影的方仲卿，此时不再国公府不也是正常。
    平复心态后，李熹安安稳稳的坐在车中，只等回到李府，若是实在寻不得方仲卿，便托阿阮带个话好了。
    车轮轱辘转，不待李熹想过太多，已是行至李府门前。
    李熹将礼品留在车上，只身进了李府。
    刚进门便见清浅近前来低声告知她。
    “方小公子又来了。”
    李熹见清浅提及方仲卿时刻意低声不由得失笑，清浅那语气似是说着什么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哦？我正寻他，不成想竟就在李府？可是在正厅？”
    见清浅点头，李熹便直往正厅去。
    “李兄究竟何时回来？”
    “... ...”
    李熹到达正厅时，李阮与方仲卿二人此时正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
    李阮正襟危坐，而方仲卿则倚靠在一边的扶手上满面急色询问李阮。也不知方仲卿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李阮此时竟一反常态的全然不想回话。
    “急什么？这不就到了？”
    方仲卿平日皆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李熹从未见过他这么一副急躁模样，面上不由得浮出笑意。
    李阮这厮什么都好，就是太端正无趣。方仲卿这方正百无聊赖的腹诽，便闻李熹之言。他蓦的抬首，果不其然见李熹正从厅门进来。
    “李兄可是让人好等！”
    “方小公子寻我做什么？你可知我今日出门，便是去英国公府寻你？”
    方仲卿闻言不由得拍案直呼不巧，接着反应过来，询问起李熹为何寻他。
    “我在乾源西街盘了间布庄，几日后便开业，正想送些布匹与成衣给你，只不晓得你可看得上？”
    这段时间方仲卿没少上李府“打搅”，加之他这人虽是世家贵公子，却与李熹李阮二人颇玩得开。此时他与李熹更是相熟，两人说起话来没那么多客套。
    这不，李熹便打趣起方仲卿来。
    “可别打趣我！你送的东西我哪样看不上？别卖关子，快些让我瞧瞧！”
    李熹闻言也不再故弄玄虚，令车夫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放在正厅，便开封拿出来予方仲卿瞧。
    李熹带来的布料与成衣虽不及国公府用的上成，但胜在印花织绣样式见所未见，设计花样别出心裁。
    此时方仲卿拿着一件领口袖口翻折重工的宽袖衫瞧着，边瞧还边不住的点头，在得知这些花样全是李熹一手设计时，更是赞不绝口。
    “李兄当真是心裁百出！”
    面对方仲卿夸张的吹嘘，李熹只当耳旁风，并不当真。二人收起布料成衣时，李阮开了口。
    “方兄，你不是有事寻哥哥？”
    李阮这话一出，才将李熹方仲卿二人拉回正轨。方仲卿也似恍然般反应过来，他还有正事要说。
    “我闻阿阮提及李兄布庄之事，我欲将这些正本投做银股，不知李兄觉得如何？”
    方仲卿从怀中掏出五百两银票搁在桌上，望向李熹又道：“这些我攒了很久，李兄莫要嫌弃。”
    李熹经过今日布庄开业前准备，此时自秋日宴赚得的银钱已经投入的所剩无几。李熹现阶段确实很需要资金，方仲卿提出按股俸投钱分红，好似瞌睡送枕头，正和李熹的意。
    在李熹确认过这钱是方仲卿存下的，无后顾之忧后，便同意了方仲卿的提议。借此时气氛，李熹顺势提了名人效益与请求方仲卿做那位“代言”的想法。
    方仲卿闻言觉得新奇，也从未试过这等事，便一口应下来，收下了李熹送他的几套成衣。
    李阮见二人达成协议，此时正在书房立着契，便不再关心，与李熹告知一声后也回了自个儿书房温书。
    方仲卿见李阮去温书，不好再做打搅，便邀着李熹去往临仙楼吃酒。
    李熹佯斥他两句不知上进，还不抓紧念书，均是被方仲卿嬉皮笑脸的糊弄了过去。李熹见状也不再多费口舌，与他一道去往临仙楼。
    二人在临仙楼开了间雅间，叫了一桌酒菜便畅谈起来。李熹给方仲卿说些山水风光、人文逸事，方仲卿则讲给李熹简单的朝堂局势与官场奇人。
    两人聊得互有来回，一顿饭下来竟不知不觉吃了有一个多时辰。
    待二人出了临仙楼，方仲卿问起李熹布庄的可有起名时，李熹答：
    “名倒是想好，只是牌匾还未制出。”
    “李兄别忙，牌匾交给我，你且放心。”
    不知方仲卿又有什么主意，李熹见他执意便也没有拒绝，只等开业那日等方仲卿好消息，希望他给她个惊喜吧。
    二人又在外游荡了不久，便相互作别归家。李熹望着方仲卿离去的马车片刻便收回目光，也直直回李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