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的水流还在往下淌,像极了触手可及落雨。
带着穿透炙热的淅沥, 和沁人心脾的湿意。
简守抱着琴转身离开, 扮作婢女的秦狩在门口为他撑起了伞。
简守侧头看了他一眼, 抿起一个有些牵强的微笑。
他真的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对简昀的恨意。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却依然清晰地记着简昀是如何掐着他的脖子。
残忍地对他说,“锦娘的滋味, 甚好。”
还有一直对他抱有敌意且阴魂不散的斯年……
简守觉得“恨”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这么多人, 他都快恨不过来了。
可如若心中只有恨, 那便还是个可怜见的了。
简守又有些庆幸, 还好, 他心中不光只剩下仇恨。
他的心中, 还有身边人。
一个永远触之冰冷却又源源不断地带给他温暖的人。
简守抬起一只手, 覆在了秦狩握着伞柄的手上。
女装的秦狩不再阴沉冷漠,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正如此时此刻他转过头去, 对着身后的人巧笑嫣然。
勾得简辛的眼睛都直了, 硬生生地咽了两口口水。
斯年看着他们并肩同行背影和握在一起的手,紧紧地咬住了后牙根。
寻常人看不出来, 他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蹊跷诡谲。
这个侍女分明就是那个男人幻化而成的!
简昀将自己的视线从斯年神色难看的脸上移开。
再恋恋不舍地从巫苏苏身上收回视线,兀自安慰着自己, 就快了……
他为自己斟了杯酒:“稍后还有晚膳, 凌公子不妨留下了吃过再走?”
斯年握住巫苏苏的手:“不必了, 多谢款待。”
他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 满脑子都是简守看他时冷淡陌生的眼神。
巫苏苏人小腿短,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又突然生气了。
但还是很努力地小跑着跟了上去,至少哥哥没有将他一个人丢下。
简辛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笑里回过神,倐地站了起来。
伸手敛了下大大敞开的衣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走了。”
“大哥,我多嘴问一句,你安排的那琴师住在哪呢?”
简昀低垂着眼眸:“怎么?你对他有想法?”
简辛大笑了几声:“大哥尽管放心,我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大哥看上的人我就不碰了,我想要的不过是琴师身边那个侍女罢了。”
简昀:“你却是多想了,我并没有看上谁。”
他将酒杯放下接着道,“安排的住处在別芷,以前的那个偏院。”
“行吧,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将那两名女子了唤起来,“那么,我们就不留下来叨扰大哥了。”
不等简昀的回应,就自顾自地往外走了,边走还边意犹未尽地回想那侍女的面容。
捏在女子肌肤上的手指就愈加用力了,还真是姿色卓绝的美人呐……
简守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双手相叠放于腹前。
褪去伪装的秦狩走过来在床头坐下,半弯下腰靠近简守。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秦狩能清晰地看到简守眼中的光景。
仿佛永无止境的深渊里却又藏着星星点点的光。
必须有人小心翼翼地护在手心,才不会在下一刻湮灭。
秦狩伸出手指,轻轻拨弄着那宛如鸦羽的睫毛。
简守眨了下眼睛,眼里的内容变得生动起来。
秦狩看他终于将自己纳入眼中,才闷笑了一声:“刚刚在发什么呆呢?”
阴冷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简守却想再靠近一些。
“我在想啊……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了。”
唤他鬼王总觉得疏远了好多,不唤的话难道要叫“喂”吗?
简守想着自己就笑了:“你可要快点想起来啊。”
他有些无奈地拨开秦狩额边的碎发,“只有傻瓜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也只有傻瓜才会忘了我。】
秦狩的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出现了这句话。
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酸涩,可这感觉不是他自己的。
反而像是他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别人说出这句话时的酸楚。
他低低地应了声,握住了简守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向他承诺着:“我会记起来的,就快了。”
情到深处时,便总会想着再贴近一点点。
简守用两只手一齐捧住秦狩的脸,将他往下拉。
秦狩也配合地吻了上去,双唇相触时一声叹息。
严寒和温热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简守带着水汽的睫羽凝了一层霜。
肩头的衣服被拉下,一个个冰冷刺骨的吻就从脖颈一路落到肩头。
秦狩伸'出舌尖,动情地舔'舐着他肩头的软肉,再咬上去留下浅浅的牙印。
如愿激起一声暧'昧的闷哼,简守的白玉般的手指插进了秦狩乌黑的长发中。
他微微咬住下唇,努力忍受着寒冷,也想要憋回那羞耻的呻'吟声。
秦狩的手已经顺利拆开腰带钻进了简守里衣,正抚摸揉捏着他的腰线。
他感受到简守的颤抖,眼底有心疼也有晦暗,便不忍再深入。
时间越久这具身体就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
简守会笑会哭,也会感受到严寒和酷暑。
还有那鬓角白发……简守已经不再适合和秦狩待在一起。
他的每一次靠近都会消耗他的阳气,他的每一次触碰都会加速他的衰老。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须臾之间就是一场生离死别。
秦狩不甘,他不要再等个一千年,他要阿守的永生永世。
所以说,做人有什么好的呢?
手下难免用力,立即在简守的白皙的大腿上掐出了一道红痕。
痛呼声从唇缝里泄出,带着一丝撒娇般的委屈。
秦狩安抚性地碰了碰他柔软的嘴唇:“乖,别咬了,我不做了。”
此时此刻的简守却变得非常的黏人,指尖一直挑逗着秦狩脖子上绷起的青筋。
满意地感受着它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沉沦。
嗬出尾音,“我不怕的……”
烈日炎炎,即将西下的太阳依旧毒辣非常。
斯年就暴露在这样的阳光下,汗水顺着烧得绯红的侧脸成串地淌下。
手中的符纸被攥得发皱,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心的肉里。
他们的每一句话,甚至是简守的每一次喘息,斯年都听得一清二楚。
凭那个那个男人的本事,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是故意让自己听见的吧?
就像那次故意让他看见简守使用聚魂铃,让他因为愤怒而步步踏入陷阱再借此让他去死。
斯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尝到了一丝咸腥味,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光晕。
可是就算明知道是陷阱,他还是没办法退出这场“棋局”。
斯年一把推开了那扇寝门,脸上紧绷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秦狩似乎丝毫没有被撞破情'事后的尴尬,只是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里面尽是刻薄的杀意。
简守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他推开秦狩的胸膛,给自己留出间隙来。
然后撑着床沿坐起来,动作自然地将秦狩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斯年死死地盯着他衣衫不整的模样,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浮现出狰狞的血丝。
他所钟爱的青色外衣已经被完全褪下,半截落在地上。
银白色的丝质里衣也半落不落地挂在小臂上,露出了光滑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简守红肿湿润的嘴唇,项颈上的红色吻痕和肩头上的齿印。
每一样都让斯年目眦欲裂,疯狂的嫉妒和愤怒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秦狩被简守挡在身后,于是也不急着出头。
他姿态慵懒地低下头,一只手绕过简守的脖子帮他将里衣拉了上来,整个人都挂在了简守的身上。
简守由他动作,脸上的慌乱也被淡漠所替代。
语气并不客气:“你来这里做甚?怎么能兀自闯进来?”
简守想,礼义廉耻这些东西,怪他在斯年小时教得少了些。
这种质问的语气斯年并不陌生,他对狄笙说过很多次。
可他现在才知道,这样的话有多么让人寒心。
他来这里做什么,其实斯年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次他连质问的底气都没有。
他三个月之前才刺了狄笙一刀,他还记得血液溅到手上时的温度。
简守看他半天不说话,就只好自己再开口赶人:“你若无事就滚出去!”
斯年被吼得心神一震,下一秒更多的涩然就涌了上来。
他甚至觉得委屈,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是个鬼就算了,结果还亲眼撞见他和情人的龌龊事。
他还在垂死挣扎,“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简守听后反而惊讶得愣了一下。
不明白他神色暴怒地闯进来,就是为了这样一句话?
他身后的秦狩闷着嗓子嗤笑出声,嘴中吐出的寒气一直轻抚着简守的耳垂。
“我爱他,他也爱我,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爱这个字眼比喜欢还要深刻得多,简守的耳垂微微泛红,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总之是欢喜甜蜜的,或许还有着不确定的迷惘。
十年的陪伴和付出,简守觉得自己应该是爱他的。
可是他呢?他又为什么会爱自己?像踏在半空中的云上一样,稀薄无力。
彻骨的阴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斯年浑身都在发冷,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有什么缠绕束缚住了他的四肢,让他不得动弹。
他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放过自己,可生死攸关的当口他想的却是,幸好自己不爱狄笙。
只是喜欢而已,是过段时间就可以忘掉的东西。
可还是好难过,一声嘶哑的怒吼,斯年将自己的剑拔'出来,用力朝虚空劈去!
银色的剑影斩断了缠绕在斯年身上的至阴鬼气,同时又汇聚成一股势如破竹地锋芒,迎面朝着秦狩砍去!
斯年的所有反抗与攻击,在秦狩眼中都化为了慢动作。
他只需要一个抬手就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啪”
简守反应迅速地握住秦狩抬起的那只手,将它按回了原地。
他顺势从床上翻身而起,素手一捻就将那气势汹汹的剑气化为了乌有!
斯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手,此时此刻它正掐在自己的脖子上。
狄笙竟是如此轻易地就让自己沦为了手下败将!
原来之前刺伤他的那一剑,他并不是躲不过……
“你想找死我不拦着你,可是不要脏了我的眼睛。”
“你来太守府里做什么,我没有兴趣了解,也警告你别试图破坏我的事情。”
斯年越发难以呼吸,整张脸透着股濒死的惨白。
简守看他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眼中没有半点温度,跟秦狩的表情如出一辙。
“还提醒你一句,若是想要巫苏苏好好活着,那么在这个太守府中,你可就要万分小心了……”
“咳咳……” 斯年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狄笙,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鬼怪,哪里轮得到他教他做人!
简守的指尖再次抑制不住地收紧,在斯年的脖子上掐出了带血的印记。
他又恨又怒,到最后还是失望至极,手腕一转就将斯年重重地扔了出去,不再管他死活。
斯年被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位,趴在地上咳出了一滩粘稠的鲜血。
他嫉恨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拳头用力地砸在地上!
生理性眼泪和血污糊了一脸,看上去狼狈又可怜,怪就怪他自己技不如人。
可是终有一天,“狄笙,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