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无言,红扑扑的脸蛋瞧着他那如水般的眸子,他的样子不得不说有些俊逸,而这种俊逸既不若师父那般果敢超然,也不若亦初那般巍然英姿,那通身的气派倒像是画中那翩翩多情的温润公子!
“你姓雪?同我一样?”梨末也不知为何竟会问出这通愚蠢的问题,怕是这期间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雪霁微微一笑,仿佛漫天的花骨朵儿都绽开了,温柔了一池的春水,他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额角的发丝,道:“不,只是雪霁,雪霁与梨末不正好相配吗?”她猛然抬起头,听见他的话语,脸颊绯红,微微有些发烫!
“姐姐,姐姐,快过来!”那小乞丐拉着梨末在火堆旁坐下,还递给梨末一块饼,梨末扯着手中的那块饼,眼神却时不时瞥向对面的雪霁。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怎么在他面前竟然半点脾性也使不出来了呢!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总让梨末有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可却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丝莫名的苦涩!
而对面的雪霁却直勾勾的瞧着她绯红的脸颊,半丝也没有要将眼光从她身上移开的意思,他等了太久,久到连自己都不相信眼前的场景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姐姐,我给您道个歉,是我不好,不该偷了您的钱,实在是因为我们太过贫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姐妹饿死在我面前啊!”那小乞丐的模样大约也就七八岁的光景,不是这群孩子中最大的,亦不是最小,却懂事的紧,梨末本就心肠软,又怎么能够舍得责备他呢?
“不打紧,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梨末蹲下身子,疼爱地瞧着眼前这瘦弱的孩子,他的那张小脸脏兮兮的,破旧的衣衫便这般裹在身上,怕是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换了。小乞丐似乎有些顾虑,“我,我之前没名字,大家都叫我狗子,后来遇见了哥哥”,他瞧了瞧对面的雪霁,接着道,“他给我取了个名字,叫齐钰。”梨末有些疑惑这个名字确实挺舒服的,可配在一个小乞丐身上怎么瞧着也不是很般配,梨末并非是瞧不起这孩子,但从雪霁的眼神中她总隐隐约约察觉到他隐藏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好名字。”梨末淡淡一笑,手指轻轻触了触齐钰的小脸,而雪霁则一脸玩味地盯着二人,终究开了口,“你可有何打算?”梨末心想他这话问的倒也奇怪,明知她无处可去,却非是有意的?
梨末瞧了瞧身旁的这些孩子,叹了口气,“还未曾想过,从前有师父,义父义兄的保护,也是肆无忌惮了些,却也未曾真正去想过,若是如今孤身一人却应当如何自处?”她的眸子微微有些泛红。
雪霁微微抬起的右手停在了半空,想去拭去她眼底的心慌,可却又如此遥远,“这一生,没有人可以伴着你时时刻刻,但若是你有什么想做的,我必定会在你身侧,长久些。”这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轻了,但梨末依旧听得真切,虽不知前途几何,但这些话总也能让一个离了亲人的孤单人有些许暖意,不知陪伴几何,许是长久些吧,其实这话说得倒也是在理的不是吗?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陪伴能够永恒?师父如此,亦初亦复如是。
瞧着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梨末脑中灵感突然闪过,“我想打造一个游乐王国,可以让孩子们自由,快乐之处,也可以凭借它,让我以后不再依靠别人!我想我的乐园里有会跳舞的娃娃,有旋转的木马,有可以拼成的城堡,还有数不尽的糖果…。”她说着说着眼神充满了光亮与幸福,和无限的期待!
“你有钱吗?”只短短几个字便将梨末拉回了现实,是啊,这世界上有哪种投资是免费的呢?可梨末心想这家伙说话未免太过直接伤人了吧!梨末的眉头紧紧蹙着,似乎十分愁苦的模样。雪霁微微笑着走过来,那双白皙却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平她额头的褶皱,道:“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实现!”他满眼的宠溺,却只是对她一人而已!她不自觉打着哈欠,手心捂住了微红的唇。
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坐在她身旁,那一侧身的瞬间,她的额头触到了他宽厚的臂膀,她猛然清醒了过来,两颊绯红,却只见身侧那双温润的眸子含着淡淡的笑意。有多久没有瞧见这般的她,这般藏不住心事的她,这般单纯的她,一如初见的模样。
他浅笑着走到一旁将草垛叠的绵软舒适,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道:“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你!”说罢,雪霁站起身子,将门轻轻关上,屋内的火光还是有些亮堂的,梨末似乎也从未住过这般艰难的环境,可她却能清晰感觉到有个人会在门外一直守着她,一股暖意不自觉涌上了心头!
天刚刚蒙蒙亮,梨末便听见门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话语声,她悄悄走了过去,贴近却也听不真切,此时门被突然打开了,雪霁一脸诧异的瞧着门后的梨末,此时的梨末自然是无比的尴尬啊,可是他依然露出了尴尬且腼腆的微笑!“饿了吗?”他将手中的食物递到她手中,那语气极尽温柔!他的笑颜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她便放在了心上,她的眼神有些呆愣与出神,直到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她的脸涨得通红,飞速接过食物,转到了一侧。
他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像春日里新融化的湖水微微漾起的一丝波澜在二人之间不经意的流转。于她而言,是举目无亲绝境中的一丝微光,但于他而言却是被撕裂的伤口寻到了唯一对症的良药,那岁月长河中的点滴如今竟丝丝缕缕的镌刻着,那本该留下的伤疤痛楚却是半分也不曾少过的。
“一会带你去个地方。”他望着她的背影,柔声道,她转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他的眸子,不自觉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了一处看似有些破旧的村落,而齐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那肉肉的小手紧紧抓着梨末的裙摆,撒娇道:“姐姐你们去玩都不带上我,这里还是我的地盘呢?”瞧着那人小鬼大的模样,谁曾想那只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呢。
梨末扒开他肉乎乎的小手,揪着他圆乎乎的脑袋,道:“你这小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昨天怎么没发现你这家伙居然这么肉乎乎的,还齐钰呢,应该叫肉肉才对嘛。”梨末突然来了灵感,一拍脑袋,“对,还是肉肉适合你。”那小家伙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显然不满意梨末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他一脸求助的望着一旁的雪霁,可谁知雪霁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似的,还故意笑着将脸转到了一侧。肉肉内心是崩溃的,真是宠妻狂魔,还真生怕人姑娘瞧不出吗?梨末看向雪霁,满脸的笑意,似乎十分满意自己为这个小家伙取的名字,至少比他的合适多了吧。
肉肉见求助无名,只得嘟着嘴吧认栽,可这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不一会便撒了欢地跑在了二人的前面,直到在一处有些破旧的茅草屋前,遇到了一个正在编织蓑衣的老婆婆,谁知肉肉飞奔着扑了过去,像是终于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嘴里还喊着“奶奶”。这使得梨末更加好奇,一路走来她便发现这座村庄无比荒凉,土地贫瘠,河流干枯,村里几乎瞧不见年轻人,每家每户最多也只剩下了两个老人。
老人抱住了肉肉,宠溺的亲吻他的额头,梨末瞧着眼前的祖孙俩幸福的模样,不禁心底涌过一丝苦涩,低低地垂下了头,雪霁似乎瞧清楚了她的心思,牵起了她的手,走了过去,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心,她竟然会觉得无比的安心。
“婆婆,之前说要将这里改成游乐园的事,今天我们是来付定金的,这里正好是十万两银票,您点点。”梨末愣住了,自己不过就随口提起的事,他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找到了地方,还就此行动了起来。谁知老人家并没有接过雪霁手中的银票,却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眼泪在她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不自觉滑落。怀中的肉肉替她轻轻擦拭去泪水,安慰道:“奶奶,奶奶,你不要哭嘛,有了钱,我们可以去更加美丽的村子,你还有我啊。”
老人家听了这一番话显然有些激动,道:“小孩子懂什么,这里是多少钱也取代不了的啊。”
“既然您说这里是多少钱也取代不了的,那您为何还同意将村子卖给我们呢?”梨末似乎有些太过理智,在外人看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老人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一些无奈,指着这个看着有些不懂事的女孩,道:“你个小女娃会懂什么?”雪霁急忙安抚老人家,再加上肉肉的劝说,老人家这才平静了下来,缓缓讲起了这个村庄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大约在20多年前,那个时候村子里生机勃勃,到处是潺潺流水和孩童的欢声笑语,那时候老村长刚刚去世,只留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小伙子名叫乔木,是个十分能干的小伙子,他带着村民们耕种果木,修筑桥路,村民们都过着十分富足的生活,小伙子不但能干,人也长得十分俊俏,村子里的姑娘无不想成为他的妻子的,可是他从未心动过,总说自己还不想娶妻。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外地姑娘,那姑娘长得唇红齿白的,看着并不像是乡下的姑娘,倒像是富户家的千金小姐。那姑娘在村子里三天,每日只喝一些露水,躺在草垛里睡觉,白天就喜欢在小溪边呆呆坐着。可当乔木遇见了那位姑娘,他就开始变了,他还宣布他即将迎娶那位小姐作为他此生唯一的妻子。村子里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们认识不过也就七天,怎么就会生出婚嫁的想法呢?
那姑娘名云萝,为了他心爱的妻子,乔木让村民们在村子里种满了藤乔和丝萝,缠缠绵绵的藤蔓将村子紧紧包围着,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二人相敬如宾,日子倒是也过得和和美美,云萝算不上能干,但也从未听见二人有拌嘴吵架的。可却在一个月后的一天,来了一个十分富有的男子,金衣革履,显得十分贵气。他带走了云萝,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除了当事人自己,可是自从那以后,乔木便疯了,他一开始疯狂地在村子里栽种丝萝,又更加疯狂地将它们全数烧毁殆尽,有时半夜熊熊的大火包围了整个村落,很多年轻人都实在住不下去了,都离开了,之后的20年乔木便疯了,躲在屋子里像是一只害怕见到光亮的老鼠,再也没有出过门,村子里的老人留了下来,每日送些吃的给他,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整个村子像是被屠杀殆尽一般的凄厉荒凉。
雪霁与梨末走在这个村落已然贫瘠的土地上,梨末为自己无理的话语感到万分的愧疚,又感慨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一个原本意气勃发的小伙子变得疯狂,变得失去了自我,又是怎么样的爱情,能够像丝萝缠绵着乔木一般,那火焰灼伤过的痕迹似乎还斑斑点点镌刻在时光长河的印记中。如今在踏上这片土地,似乎还能感觉到乔木的悲伤,云萝的哭泣。
“末儿,你相信云萝是爱过乔木的吗?”二人并排前行着,他却突然转过头望着她严肃的问道。
“信”,不知为何,梨末总能够感受到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曾经是多么的相爱,又是如何痛彻心扉的离分,有些人即便只见了一眼,却已然注定余生。“云萝一定很爱很爱乔木,我能感觉到曾经的丝萝一层层缠绕着乔木,依偎着他,爱慕着他,直到最后那一刻的分离,也不曾悔过。”
落儿,我也不曾后悔过。他在心底喃喃自语。
------题外话------
每段生命旅程中,总也会有人经过,留下或好或不好的记忆,那么你会憎恨这些平白添上的忧愁,还是感恩那些令你成长或成熟的人呢?我想,我不是圣人,但我愿意学着去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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