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不远处还未曾回到小屋,梨末便听见了屋子里传出了不小的动静,还有一股烧焦的气味,梨末停驻的脚步猛然丢下了肩上的背篓,走近了却瞧见厨房那一处隐隐约约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梨末提起了小溪旁的水桶,冲进了厨房。可令她更加嗔目结舌的是两个人蹲在浓烟滚滚的厨房中,不断咳嗽着,脸上已然被烟火熏得像只花猫,而那灶台似乎已经被烧掉了一大半。萧风绪的手上还提着一只水桶,那形象哪里还有什么英俊潇洒,活像一个从难民堆中刚刚逃离出来的。
见到梨末,肉肉急忙飞奔了过来,向梨末诉说自己的委屈,“姐姐,姐姐,你看看这个笨手笨脚的大叔,肉肉不过是肚子饿,他给我煮碗面居然能把姐姐的厨房烧了。”肉肉满脸委屈不已的摸样。一旁的萧风绪好不容易从滚滚浓烟中睁开了双眼,却是被肉肉气到了语塞,“明明是他……”事实上他正在生火,而肉肉拿了旁边的木柴玩耍,想要烧他的衣服,可谁曾想到竟然烧到了一旁堆积的柴火,才会引起了火灾。可他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将责任都推给一个小孩子呢,也只能在一旁生着闷气,瞧着萧风绪有口难辩的样子,又仔细瞧了瞧肉肉手中拿着的烧了一半的木柴和萧风绪被烧坏的衣角,大约明白了什么。
本想着为萧风绪辩解些什么,可转念一想,他留在此处始终对梨末来说是个大麻烦啊,若借着自己不清楚这件事是否便能够让这个大麻烦远离自己呢?“你自己烧了我的厨房,竟然还想把责任推给一个小孩子,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啊,你现在就给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个麻烦精,大恶魔。”梨末故意沉着脸道。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么做定然是不妥当的,但是为了以后能够摆脱这个麻烦,她依然下定了决心。
见到梨末这般黑着脸的模样,萧风绪的心一紧,她难道当真这般心狠吗?曾经的她虽也会硬气了心肠,却也断然不会这么做,难道如今的她当真是变了这么许多吗?
他手心的鲜血顺着帕子一点一滴将那帕子染得血红,眼底还有一丝不易瞧见的泪光,他不再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他的心底依然被厚厚的灰尘蒙上了,开始逐渐瞧不真切。瞧着他转身的背影,梨末的心开始缓缓地下沉,他的身影渐渐远了,直到再也瞧不见。
不知为何,梨末总觉得他离开的眼神,那哀痛的神情仿佛似曾相识一般,可究竟是在哪见过呢,她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末儿,我愿意离开,我可以只远远瞧着你,只要你能够让我瞧见你,瞧见你平安喜乐的模样。”他没有离开,他站在远处的山坡上,像极了农夫田里扎成的稻草人。
“肉肉,吃菜菜,不许挑食哦。”夜幕逐渐降临,天色缓缓变成了再深沉不过的黑暗,梨末做了两碗简单的面,若无其事的夹给肉肉,肉肉此刻却似乎无心面前的美食,只是不停地眺望那片黑暗。终究,他放下了筷子,垂着那灵动的眸子,道:“姐姐,对不起,是我调皮才烧了厨房,其实不关大叔的事情。”肉肉似乎十分愧疚的模样,眼圈有些红红的。梨末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起了白天对萧风绪说的那些话,自然也觉得是有些过分了。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抚了抚肉肉柔软的毛发,道:“你能承认错误姐姐很是高兴,你比姐姐有勇气。”梨末暗自叹了口气。
肉肉很是不解,“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呢?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肉肉一脸疑惑的模样。可梨末却不再解释些什么,只站起了身子,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小孩子应当早睡早起啊,快回家吧,把这篮子包子带回去。”梨末将一篮子包子交给了肉肉,小孩子果真是小孩子,有了吃的,便也不再记得那些解不开的疑惑了,只兴高采烈的便回家去了。
夜风有些微凉,吹在脸上有些痒痒的,梨末在窗前捣药,那些白天采集的药材,原本是想给萧风绪解毒用的,可谁曾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呢?梨末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想走到院子里吹吹风,却猛然间抬眼发现那不远处山间有些憔悴的背影,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朦胧。
他手腕上缠绕的丝帕在风中舞蹈着,梨末的心隐隐有些不安,她站在那处,呆愣了片刻,随后却毅然走进了屋子,将药罐中捣好的药材装进了瓶子里,向着那个背影走去。
走近了,她猛地愣了一下,惊觉他那双蔚蓝色的瞳正深深的望着自己,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这个男子好像总是这般,无时无刻都一付漫不经心的模样,除了今天他离去的那一刻。“小末末,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的小末末最是善良了,一定不会忍心抛下我的是吧。”瞧着他这一脸没心没肺的笑意,梨末顿时想把刚才的感觉全部收回来。
梨末一把抓过他的手臂,解开手腕上的丝巾,那血显然已经和丝巾黏合在了一起,她将药粉轻轻倒在他的手臂上,他吃痛的皱起了眉头,可当梨末再次望向他,他却说,“小末末,你温柔些嘛,都不像个女孩子了呀,以后谁敢娶你啊。”这个恶魔,嘴里怎么就没有一句好话呢。
“我不像女孩子,没有人娶我,也没让你娶我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梨末有些生气,他却故意凑了近来,在梨末的耳边说,“但是我不介意啊,不如你嫁给我吧。”惹的梨末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烫,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梨末作势便要离开,这次萧风绪可学乖了,他内心暗自忖度,即使她失去了那些记忆,她依旧是那个善良的苏浅落,他深深爱着的女子,这次可不能让梨末再把他甩了,便死皮赖脸的跟在梨末身后,可也许是对白天的事情有些抱歉吧,她竟然也没有再赶走萧风绪,跟在身后的男子脸上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英俊。
“你也瞧见了我可没有多余的床可以收留你啊。”梨末似乎想做最后的挣扎。
可萧风绪眨巴着眼睛,像个无辜又调皮的孩子,道:“我不介意跟小末末睡在一张床上啊。”不知什么时候,他依旧瞬间转移到了梨末的身边。“我介意。”梨末生气地冲他大吼着,可见到梨末这个样子,反而让萧风绪觉得她生气的模样很是可爱,“你去睡那边的坐榻。”
“哦。”萧风绪嘟着嘴巴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顺着梨末手指的方向,那是雪霁为梨末用竹子的藤条精心制作的一张坐榻,上面还铺着雪色的绒毛毯子,瞧上去无比的温暖舒适。
梨末不再理会萧风绪,放下了床边的纱幔,背着身子躺在床上,而萧风绪对着孩子般脾气的梨末痴痴一笑,径直走向了那张坐榻,抚摸着上面柔软的绒毛,但心底却莫名升起了一丝担忧和醋意,这样的体贴细致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当天渐渐亮起的时候,萧风绪眯着眼睛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睁眼一看,只见门外的梨末正被肉肉拉着往远处走去。
“姐姐,姐姐,奶奶又和隔壁的伦比爷爷吵架了呢。”萧风绪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跟在二人的身后,来到了一片刚刚种下了作物的稻田,而两个老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其实与其说吵架,不若说是奶奶在责骂那老爷爷。
“你个死老头,不知道这片稻田是我们家的吗,还把庄稼种到这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可奇怪的是老爷爷装点满岁月沧桑的脸庞上依旧带着极为慈祥的笑容,傻呵呵地笑着,时不时还连连点着头,很是奇怪。
“吴玉奶奶,你怎么又和伦比爷爷吵架了呢?”梨末似乎与这两位老人十分熟悉的模样,奶奶似乎有些生气,右手紧紧捂着胸口,见到梨末过来,反握住梨末的手道:“丫头啊,不是我想和他吵架啊,你瞧瞧这老头,一天到晚的和我作对。”老人的脸上露着微微的怒意。
梨末一脸无奈,这个老奶奶真是个孩子脾气啊,“奶奶,好啦,伦比爷爷肯定不是故意的,您最大方了,就原谅他这一回呗,我做了早点,我们去吃吧。”梨末给一旁的肉肉递了一个颜色,肉肉自然是心领神会的收到,拉住吴玉奶奶的手要她回去吃早点。
“哎呦,”猛然间吴玉奶奶惊叫起来,这才发现一条蛇咬伤了吴玉奶奶的脚,奶奶吃痛地几乎站不住了,这时却发现伦比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抓住奶奶的脚,一口一口将毒血替她吸了出来。
可更令人惊奇的是,吴玉奶奶竟然潸然泪下,“死老头,不要管我,你会中毒的啊。”她的语气含着哭腔,仿佛一个少女在心疼哭泣即将为自己而死去的爱人。可伦比爷爷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替吴玉奶奶吸出了毒血。爷爷嘴边还带着血迹,可脸上却依旧挂着平静的笑意。
梨末急忙蹲下了身子查看,原来那条蛇是没有毒性的,众人才终究松了一口气,可奶奶的脸上却挂着久久无法逝去的泪痕,“伦哥,对不起,对不起。”这个称呼好是亲切,可下一秒吴玉奶奶居然紧紧抱住了伦比爷爷,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
爷爷拍打着奶奶的肩膀,不停安慰道:“你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众人仿佛都明白了什么,露出了吃瓜群众的笑意。
“伦哥,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的岁月,仅剩下的时光你愿意陪我一起度过吗?”未曾想到吴玉奶奶竟然如此勇敢,这些珍藏在她心底的话已然太久太久了。“好,只要你愿意,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这是伦比爷爷对吴玉奶奶说的话,很简单,朴实无华,但这样简单的话语为什么却深深震撼了站在不远处的三人。
“奶奶,不如过几天的橙花节你和爷爷举办婚礼吧。”肉肉的话让梨末和萧风绪有些好奇,什么是橙花节呢?
爷爷和奶奶微笑着点头,奶奶似乎看出了梨末的疑惑,解释道:“橙花啊,原本是我们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种的花儿,没到三四月份橙花盛开的时候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而若有想结合的男女都会选择在那时举行婚礼,而彼此爱慕却说不出口的男女呢,则会偷偷采下一株橙花栽种在对方的门前,所以橙花又寓意为新娘的喜悦。”奶奶带着一脸甜蜜与幸福的笑容,这不是正是“新娘的喜悦”吗?梨末仿佛瞧见了一片白色的花海中,一对极为幸福的新人,虽然已然是白发苍苍的年纪,但却依旧无法阻挡这种汹涌的爱意。
可还曾等到梨末反应过来,萧风绪便一手将梨末揽在了怀里,道:“花中的礼嫁啊,这样的婚礼一定很美,不如小末末你也考虑下嫁给我吧。”萧风绪依旧一脸没心没肺的笑意。
梨末不好气地推开了萧风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想得美,你又在胡说八道了。”看似不经心的责备,萧风绪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不经意的落寞。
四月的风暖暖的,吹拂在路人的脸上仿佛母亲一般的温柔,洁白宛若冰雪的橙花就这般静悄悄地再度在这个曾经荒芜的村庄里盛开了,洁白的花海携着橙子的香甜,夹带爱情的蜜意,装满了新娘的喜悦,好像也在庆祝这场无与伦比的婚礼。他们的故事是平凡的,却又是那么动人,曾经有个对深深相爱的恋人,当时的少女并不知晓她心上的男子也同样爱慕着她,直到她被迫出嫁的那天,她瞧见了那窗外随风摇曳的橙花,那洁白的影子似乎见证了她那段时光中最美的依恋,可是她依旧出嫁了,嫁给了一户再普通不过的人家,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可是那个男子却始终没有娶妻,只远远守望着他的爱人,每年生日总要在她的屋子前种上一簇橙花,直到他们都已然白发苍苍的年纪,那份白首的誓约终究没有被辜负,漫天花海中,老人穿着鲜红的嫁衣,带着初恋时的微笑,走向她此生最为深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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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也曾经深深爱过一个人,请给自己勇气吧,或许在多年以后的某一刻,你们才发现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爱恋却遗憾了此生最美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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