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答应了,苏浅落的脸上顿时由阴转晴,似乎全然忘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眼前这病秧子在关键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嘛,若是如此,她便不必大费周折了,想到这里,她便不自觉的咧开了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落儿,喝些药吧,你昨夜饮了太多的酒,又被烟丝熏了五脏,我特意让大夫为你配了这些汤药,你且用些!”说罢,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凉了,才喂到她嘴边,生怕她烫到,他的眉目中带着那般柔情,眼底尽是她的模样,自然瞧着她的时候也是那般专注。苏浅落喝着他喂到嘴边的汤药,心里却想着这无用的男子只会做这些小事,而不会同她的景殇哥哥一般去谋取天下,这般夫君要来何用,要不是为了丹药,她早便拔腿就走了,哪里还会留在此处,与他浪费时间。
“我自个儿来吧,你且去忙吧,还有莫要忘记你答应我的!”她一把接过了药碗,似乎在催促着他赶紧离开,他一时反应迟钝,那手腾在半空,心底闪过一丝失落,待到回过神来,却还是不忍心背离了她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吩咐下人好好照看,他站在门外,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心底却总觉得那一丝不安,仿佛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却有着再陌生不过的感觉!他却还是安慰自己,这三年定然让她受了苦,她许是一时间不适应,自己若是加倍对她好,一定能够感动她的!
对,一定是这样的,他想着她从前最爱梨花,如今不是季节,但还是吩咐下人大费周章去寻找还未凋谢的梨花树,将他们都移栽到苏浅落住的小院中来!他想着若是她瞧见了,定然会心生欢喜的!
可这头染烟受了委屈,不敢再收留粉球,便打算将粉球带到荒野之中,放了。她走了很久来到一片树丛,放下了怀里的粉球,心疼的看了两眼,抚摸着它柔顺的短毛,道:“对不起啊,小姐似乎并不喜欢你,我也不敢在养着你,但愿你寻找到一户好人家!”说罢,便将粉球放了生,可这上头依附着的梨末看着染烟走开,顿时慌了神,惊呼染烟的名字,可如今谁都瞧不见她,更何况听到她的声音呢!“粉球,粉球,快去追她呀!”她开始不停与粉球对话,可这只一向机灵的小猪这个时候却不动声色了。
正当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粉球突然跑动起来,可下一秒,却发出了一声惨叫,被猎人的网刚刚吊起,挂在了树上!她心想着这下子可完蛋了,难道结局竟然是她做了猎人的盘中餐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挂上了树梢,淡淡的月光落在斑驳的树影里,她浑身没了气力,许是饿的吧,她感觉到粉球的挣扎也少了,难道它也放弃了吗?
不,她不能就这么死在了这里,当月亮终于升到了最高处,她的身影逐渐放大,逐渐清晰,终于成了人形,将绑动物的网子撑破了,瞬间一人一只猪从树上就这么掉了下来,这一下可摔得不轻啊,可是她竟然发现身子软软的,啊她竟然压倒了粉球,粉球疼痛的直直叫唤,她见状,更加愧疚与慌张,抱起了粉球去寻找医馆!
可就在她路过苏府门前的时候,她犹豫了,因为她瞧见了那个她日思夜盼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那一身素衣蓝衫的男子就站在苏府门口,夜风吹拂过他有些凌乱的发丝,他的面色此刻瞧上去竟然有些苍白,他缓缓拿起手中的玉佩,在眼前端看,一会又望着那一座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府邸,曾经也那么雅致别样,也留着她的音容笑貌,可如今却不过是剩下了一座废墟。他不知该相信什么,瞧见的,听见的,被告诉的,还是,感觉到的?而她就躲在暗处,望着他,瞧着他端详那一块梨花玉佩时的神情,想起了那一日她对景亭说的那一番绝情的话语!
“我这一生活在仇恨里的时间太过长久,久到连我自己都忘了计算,一天一月一年,亏欠的已然归还,可遗落的又该如何拾起呢?既然无法,那便埋葬了就好!”说罢,他重燃了烈火,未燃烧的木头在灰烬中形成了光圈,一道一道,一圈一圈,终于光影的末端,他将玉佩丢进了那一道火光中,可眼角却不知被什么打湿了,竟然湿透了整颗心,那么磅礴的一场大雨,转过身,一步步走远。她见状,却不顾危险冲了上去,将玉佩从火堆之中,徒手掏了出来,整个手背被烈火烧开了一道火红且十分骇人的伤疤,她强忍着疼痛,将玉佩握在了心口,可泪水早就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终究,错了吗?是她,还是这命运呢?
她慢慢蹲在地上,心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将头埋进了身子里,或许这样便没有人能够瞧见她的眼泪了,可那疼痛宛如一把去骨销魂的皮鞭一道道凛冽的抽打在她的心上,她仿佛再一次开始融化,失去知觉。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景亭走到一半,脑中全然是那些与她的片段,痛苦的欢乐的,宛如幕布一般闪过,怎么放开?他怎么能够放得开呢?他狂奔回苏府想寻回那玉佩,可却瞧见了一头粉红色的小猪蹲在墙角,身旁正放着那块玉佩!那小猪的眼里似乎还噙着泪水,他却瞧着有些面熟,这不是那一日山谷中的小猪吗,难道?他心中疑虑,犹豫了片刻,便还是将这只小猪与玉佩一同带了回去!
当沐落再次睁开眼睛,面前却出现了他的影子,他正坐在案上,批阅着文书,右手上带着一串玉色的琉璃珠,那珠子的吊坠,她心下大惊,不正是那朵花他送她的双花项链吗?那一日她用尽心血救了他,那项链便生生碎了一角,如今还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一道裂痕!她这般伤他,他竟然还将她放在心上,她一时间却感动异常!
这时,门被打开了,路随风从门外进来,“陛下,苏府已经处理干净了,绝对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路随风也很是纠结这君王的心思真是猜不透,若说他恨苏浅落,又为何整日里带着着珠玉,若说爱,又为何连这苏府都要化为灰烬才肯罢休呢!
景亭见他没有退下,眼神空洞,便猜到了一二,“还有何事?”
路随风提了提勇气,终于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陛下可是还惦念和宁郡主?若非如此,怎么会成日里带着这珠玉呢?”
“谁给你的勇气,如今你是越发大胆了,何况我怎么会对一个从未真心待我的女子念念不忘,若不然我又怎么会将苏府夷为平地,这珠玉,我正是要时时刻刻告诫自己,这女子是如何的薄幸!她是苏浅落也好,雪梨末也罢,下一次见到她,我定然会让她同那苏府的灰烬一般散去!”他说的那般决绝,连自己都有些诧异的决绝。路随风摇了摇头,叹息这对互相为难的男女!
可这话却一字一句都落进了她的耳中,她身子一颤,却才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和粉球融为了一体,也就是说如今的她竟然成了一只猪,老天爷啊,虽然她的相貌平平,也不是什么美女可好歹也算是个有点小才华的文艺女青年啊,怎么就变成了一只猪呢?正在她内心抱怨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极为像是动画片中的懒羊羊,“怎么啦,我们猪也是有颜值的,我可是猪猪里面的一朵花啊,让你和我一体还委屈我了呢!”这竟然真的粉球的声音,它能够听见自己心底的话。
“不不不,怎么会呢?”既然这样她还是赶紧认怂啊,又问道:“粉球,你知晓我如何会变成这样,我如今没了相貌,没了肉体,还被囚禁在这里,我该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回到现实呢?”
“你啊,如今是扰乱了梦里的世界,竟然想要改变结局,又搞得一团糟,这是你的惩罚啊,也是传说的反噬!如今你呢,夜晚若是有姣好的月光,便可以恢复人形,不过再不是苏浅落的样貌了,就是你自己的样貌了,只要不遇到水火,可以有些时候吧,不过白天肯定是不行的。”原来粉球是隐藏的NPC啊,竟然知道这么多?
“那我若是白天想恢复怎么办?”这猪的身子实在难受!
“若是你恢复的时间越长也就表示你的寿命越短,记得哦,若是你的寿命用完了,你便在也无法留在这里了!而且若是要白天恢复是要有机缘的,不过具体如何操作,我还没有领悟,你先将就着我的身子吧,我去睡会,你可别利用我的身子对那男的做出什么非分之事,毁了老夫的名节啊!”说罢,便隐约听到了轻微的鼾声,这只懒猪啊,可她究竟该如何做?回不去,景亭又这般憎恶她,既然她已经不是苏浅落了,那么她就只是雪梨末罢了,她定然要化解与他的误会这样即便无法醒来,起码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心痛模样!
夜深了,他一连几日都这般模样,忙到深夜,撑在案头上便睡着了,她终于化作了人身,迎着月光,走近那个男子,如今的她再没有倾城的样貌,显赫的家室,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女子,就连被他憎恶的资格都没有了,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他的眼眸紧闭,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的手撑着脑袋,那玉色的雪花与梨花在月光下竟然发出微弱的光亮,从前她怎么竟然从未注意过呢?“末儿!”他轻轻唤着那两个字,她伸出的手指停滞在半空,眼角却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了!案头一侧放着孟清翎与白景瑜的合婚庚贴,她翻开那庚贴,上面的那两句诗却是她控制苏浅落的神识写下的,“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他却补上了前面两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一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庚贴上!
她不敢开口,肉肉的手指在空中描绘出他脸庞的轮廓,你恨我吗?我想是的吧,毕竟从前的岁月,我伤你甚深,本以为这一切恩怨都已经有了了结,我也可以从这场梦魇之中醒转过来,可为什么,这故事还没有结局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给你,给这个梦境中的人都有个圆满的结局呢?
就在此时,屋子外传来了女子的叫喊声,“陛下,我要面见陛下,我要解释,陛下,你听我解释啊,臣妾对你是一片真心的。”她被吓了一跳,见到景亭似乎有了醒转的动作,吓得急忙躲到了柜子后面。
可这声音,她却是熟悉的,莫不是昌平吗?人人都说这景亭待昌平算是极好的,虽然没有封为王后,三年来这宫墙之内也只有她一人,可感情这回事,却也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陛下,娘娘在外求见。”路随风无法劝解昌平离开,也只好进来禀报,可景亭甚至连眼都不曾睁开,便道:“不要再让我见到她。”便再没有旁的言语了,路随风犹豫了下,但还是按照景亭的吩咐,叫了几个侍卫,生生把昌平拖走了。躲在帘子后的她心中着实困惑,究竟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其实当年景亭迎娶昌平,她知晓他只是为了那一场豪赌,可那么快乐明媚的女子怎么才短短三年,竟然变成了一副深宫怨妇的模样,这个男子的心是否也太过凉薄了一些呢?但她不知晓的是,他的柔情却只是对她一人罢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却见他捂着胸口,似乎疼痛难忍的模样,另一只手想要去抓住一旁放置的盒子,她见到这般的景亭,却也顾不得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冲了出去,打开盒子,又倒了杯水,把丹药喂给他,她心中疑虑,这难道是现在所说的心脏病吗?他是何时有了这种病症的呢?待到他慢慢舒了一口气以后,她悄悄搭在了他的脉搏上,他的脉搏浮沉似乎有些奇怪,仿佛比常人多了一条心率,这好生奇怪,也不像是心脏病,她皱着眉头思考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她正用一个极度暧昧的动作,一手搂着景亭,一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而他的眼却深深望着眼前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子,是错觉吗?她皱眉的样子,她灵动的眸子,她穿着一袭素白纱裙的模样竟然有些像那个人,怎么会?一定是错觉,这个女子的长相再普通不过,甚至皮肤还有些发黄,那双小肉手正搭在他的手上,神色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一把推开了那个女子似乎气力大了些,竟然将她生生推到在了地上,见到她吃痛的模样,他只一瞬间有些后悔,想要伸手去扶住她,可他是帝王啊,怎么能做过的事情又反悔呢,这点小傲娇还是有的。
他正襟危坐,怒目斜视着眼前的女子,道:“你是谁,本王的寝宫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够随便进来的吗?门外的那群侍卫是死人吗?”
她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急忙跪在了地上,辩驳道:“奴婢是这朝阳殿的侍女,只是见到陛下灯火未曾熄灭,来此守着,万一陛下又有什么需要呢?”她自然是一副说谎也不脸红的模样,就算她现在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至少也是个现代的魂魄啊,演技还是可以有的。
可谁知道,他竟然冷笑了一声道:“说谎也不脸红,谁告诉你朝阳殿有侍女的?”她大吃一惊,不是吧,他莫不是这三年喜欢上了男的,竟然身边都没了侍女伺候吗?天呐,自己喜欢的竟然是个,她正想入非非的时刻,这景亭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是有些尴尬,“乱想什么,来人,把这个私闯朝阳殿的女子拉下去,杖毙了。”什么,什么,她这才反应了过来,不要啊,这个结局一点也不圆满啊。
“陛下,陛下,我好歹方才救了你一命。”虽然她的求生欲来的晚了一些,但是显然还是很强烈的。任凭侍卫怎么拖拽,她非是抱着墙角不肯走,可有什么用呢,上一秒还是一般的悲剧,下一秒就是彻底的悲剧了,她还是被拖拽走了。望着她被拖走的背影,景亭的心突然猛烈颤抖了一下,为什么望着这张陌生的脸庞,他竟然会心痛呢?他望了望蹲在角落里十分安静的小猪,竟然松了一口气,夜空中他的手边那朵梨花正发出微微的光亮,他有些诧异,这难道是什么感应吗?兴许自己太过疲累,出现了幻觉!
她被几个侍卫拖拽到了牢房,她心想着这下可完蛋了,果然,没了苏浅落那一张漂亮的脸蛋,显赫的背景,又怎么能够奢求他还会记得自己呢?更别提爱了。算了,既然如此,那么便早早回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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