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回书

卷一 话桑篇96 终

    
    千禧望着那轮半沉的弦月,透过清冷的月光,仿佛看到了那些她用尽生命去爱的人。
    她的亲人,她所爱。
    如今,他们全部都来接她了,真好。
    “这样,真好!”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与抱着她的人无关。是她最后的告慰,也是最伤人心的话。她漂泊无依的后半生,在这一句话中就结束了。生命固然坚强,然其实也脆弱得很!
    她不能选择自己的生,却可以选择如何去死!
    这是她最大的告慰!
    她之后,这世上,再没有堰邦子民!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浮生往事。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濮阳瑞抱着她的尸首,哭的不能自已。
    他口口声声说要结果了她,其实,他希望她好好活着,与他一生一世,举案齐眉,子孙满堂,生共裘,死同穴!
    这个他拼命要留住心的女子,到最后,连她的身都留不下来。他机关算尽,谋尽一切,最后把她算计至死!还有她腹中,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是谁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错都有机会去改的。他们相识,本来就是不尽如人意的。他太现实心急,又善妒,也容不得沙子。而她,太简单,一点都不婉转曲折,更不八面玲珑。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一切的悲剧不过都始于他爱上了她。这是他都没有想到的,而她所爱却不是他。这其实不能怪她,她心上的那个人,从十二岁那年就在她心上了。他也没有错,若说最不应该,也不过是爱上她而已。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他起初再不待见她,他也不是瞎子,爱上她,无可厚非,何况她还是他的王妃。她没有错,宗夏更没有错,一切都只是不凑巧。
    如此,而已!
    活,比死更难!
    十年之后
    顺启一十八年秋,九月二十,大启王爷濮阳瑞薨。一代战神,星殒命落。享年三十七岁,无子无女。
    尊其遗命,一把火烧成骨灰,与其正室王妃同葬在北坡皇陵,表其生共寝,死同穴的遗愿。
    传言,其嗜酒成性,侍妾成群,但皆因酒醉同房,未有几人孕得其子嗣。十八妾室中,仅三人有幸得了身孕,然皆未养大成人都早早夭了。最大不过七岁,小的未有月余。
    一代战神,战功累累,英年早逝,一生无子。
    启国百姓感念其功德,自主捐善为其修建了庙堂,以告慰其鞠躬尽瘁的一生。人人皆道,天妒英才,将军短命!
    启都外,英魂庙
    农历二月十九,观音庙会,不少人提了竹篮,装了香烛来上香祈愿。这座庙堂里面立的非天神,非菩萨,然人人信仰,衷心虔诚。
    青石阶上,不少人三跪九叩,一步一步,向石阶顶上而去。
    人来人往中,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没在人山人海中,不算漂亮,却是贤妻良母旺夫相。倒是身旁七八岁的幼孩精明可爱异常。女子牵着孩子,一步一步向台阶上面走去。石阶爬了一半,她旁边的孩子气喘吁吁。
    女子有些生气:“喘成这样,还每年都来,你也不嫌累!”她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要实在累,要不……我们回去?”
    她身旁的幼孩严肃的摇摇头:“不行,每年都来的,这一年也不能少。你看,我们一只腿都踏进门槛了,加把劲,另一只也就进去了。”
    女子瞪了他一眼,牵着他继续往上走。
    终于到达石阶台顶上。
    英魂庙三个烫金大字横在门檐上,醒目得很,门口摆了一个大鼎,香火鼎炉旺盛,来来往往的香客进进出出,热闹不能形容。
    “你去拜吧,我在这等你,快些!”女子对幼孩道,说完转身背对着英魂庙,好似不耐烦。
    她眼不见的样子,幼孩憋憋嘴,转过身自己进了庙。
    每年都这样,他都习惯了。
    不一会儿,幼孩就出来了。
    “拜好了就走吧,你爹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女子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头都不回,不想在这多待一刻。
    幼孩望着女子不高兴的脸,好奇问道:“娘亲,你为什么不拜啊?”
    女子没好气道:“老娘跪天跪地跪菩萨跪死人,但不跪这个死人!”
    “为什么?”幼孩不解。
    这个问题他问娘亲问了五年,至今都没得答案。
    女子瞪着他,生气道:“人和人是有区别的,死人和死人,也是有区别的。老娘就是不想跪他!”她停了停,训斥道:“只有你,膝盖软,跪他跪了五年!没出息!”
    幼孩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这个动作有点成熟,他的表情有点受伤。
    “这不是神仙太遥远了,我跪个凡人,好懂我的心声么,好让你和爹爹长命百岁!”
    “就他?自己都没活百岁!”女子没好气,严母样。
    每每提起庙里这尊王爷,娘亲就不高兴,真是奇怪了!
    瞧她神色不妙幼孩赶紧转移话题:“娘,你是不是还在恨爹?”
    女子咬牙切齿:“我恨他干嘛!我爱他!”
    “娘你就别装了,装也装不像!儿子知道,你一直恨爹当年把你绑走了!这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要记一辈子!”
    提起这个事情女子就炸毛,生气得牙痒痒,不吐不快。
    “敢绑老娘,敢绑老娘……”她碎碎念,幼孩偷笑,女子更加愤愤:“你还敢笑!”说着就要去拧他的小耳朵。幼孩反应迅速躲开,双手捂住嘴巴,赶紧狡辩:“没笑没笑!”眼睛圆圆大大的,跟女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爱得,睁眼说瞎话得。
    他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就这件事情做出中肯的评论:“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是支持爹爹的,若不是爹当年把你绑回来,哪里又会有我!啊疼疼疼,娘轻点,轻点……”话刚刚说完,他的小耳朵就被女子拧住,一阵求爹告娘。
    “回去一起收拾你俩个!”女子愤愤,手腕上的绿色珠串映着光,清润好看。
    听她说是俩个,幼孩放心了,把爹拖下水,才符合坑爹!
    女子拧着他的耳朵,一路下山。惹得路人好笑,娇女掩帕。幼孩一路苦笑,以掩尴尬,他的形象啊!还好,还好今日邻村的月月跟他赶的不是同一个庙堂,险啊!
    女子和幼孩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庙堂前,石阶上,依旧人来人往。
    生命如此,人生如此,春花秋月总有它各自的轮回和更替,沧海桑田只会轮回,却再回不去。那些过去了的,便都封了,淡了,淡了,终有一日,没人再记得。
    浮生若梦,前尘往事,都散了吧!(话桑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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