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依旧是井井烧的,白药将鱼剔鳞去骨后就把所有活交给了井井。
本以为大病初愈,才醒来,就是不看在她身子虚弱的份上,他当初吓她半死,他也该会有几分真心愧疚的,会对她和善。看着灶台上没洗的锅碗瓢盆,井井不指望了。
白药对她烧饭的口味不挑剔,没有说不好听的话,该是还可以的意思。井井又觉得,他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收了慕容家二十万银票,她还做活的,没有白吃白住,是他赚了。
都是金钱交易,请人办事情的。这样也好,不亏欠人。
她虽对白药世故的样子不喜欢,但也无可非议。
外面世俗人心叵测贪财不难理解,只是他都避世隐到白药隐了,还这般贪财,就不能不让人费解了。井井觉得,那就是他真的贪财。
而贪财的人又穿一身白衣,却更加让人费解了。
相由心生果真不可信,井井悟道。
她没有在这个事情上想太多。只盼着快点养好身子,早点回去新州,阿钰在等着她回去。老夫人身子也不大好,需要有贴心的人在身边照顾,离开慕容家来白药隐这么久,老夫人该会很不习惯,应该很想念她。
晚饭过后,井井惯例喂鸡鸭牛羊。
怕黑还是怕黑,不过,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躲不掉,都是要去的,干脆硬了脖子头皮,一鼓作气做完所有事情。
喂完最后一捆青草,蹬蹬蹬跑回了茅草屋,生怕后面有鬼。进屋便躺下了,再没有出来过。
白药又捣弄药草去了,柴薪燃烧的烟火气和草药蒸煮的味道从木窗处飘进来。井井一个人躺床上,圈成一团,想着许多事情。
不知白药隐外的雪是否化了,新州树抽芽了没有,天还冷不冷……
想着想着思绪有些远,最后是慕容家大宅院的水廊。垂柳抽新打绿,微风拂了拂,摇曳婆娑。后院桃花开繁,幽幽桃花香,风吹,桃花树上粉白色的花瓣飒飒落一地,撒在水榭池塘,阿钰的样子,清晰可见,就在彼岸。
井井睡意渐浓,睡意朦胧中仿佛闻见了幽幽梅花香,迷迷糊糊,好像回到了当初阿钰抱着她雪地徒步走进山谷的时候,梅花清冷幽香,又若桃花…
旁边草房里还有断断续续磨药声……
夜里有雷,下了春雨,屋外有些吹风,井井没大睡好,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还一直在做梦。快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又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正午。
白药竟然没催她?
在床上眠了一小会儿,下了床。瞥见桌上有一碗汤面,一碟青菜。
白药给她煮吃的?世道变了?琢半天没涿出个所以然来。
井井一向有个原则,不与自己为难。学不会的东西,便不学,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去想。摸了摸肚子,是有点饿,都中午了。
不过,看着汤面里面的鹿肉,井井咽了咽口水。
她不吃鹿肉,真是浪费了一碗上好的汤面。却着实饿的慌,将眼光移到旁边的青菜上,端起碟子,一会儿就见底了,还不够垫底。
推开草棚的门,外面果真又是大好晴天。昨夜下了场春雨,地上还有些潮湿,草棚旁边自留地的桃花被雨打落了一地,想来今年的桃子又会少一半。不过后山上的杏花倒是提前打朵苞了,粉白粉白,煞是精神。
井井四周转了一圈,唤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她,想来白药又深山采药去了。这般,她已是早见惯了。
井井心情舒畅,回到厨房拿来一个木盆,自河边打来溪水。又到自留地,将春雨打落的桃花捡了一兜,用衣裳兜着。最后将桃花泡在木盆里放在树下荫凉的地方,准备用来粮桃花酒。
别的不会,这桃花酒,却是粮的极好的。慕容家经商,曾以粮酒起家,后来经商坐大。老夫人亲传的手艺,说慕容家的媳妇,没有不会粮酒的,尤其这桃花酒,祖传的手艺,世代相传。她和慕容钰虽还未拜堂,整个慕容府确是早当她正儿八经慕容家主母的。老夫人阿钰早早就定好了良辰,只因她病耽搁,是也拖延了期。阿钰说,待她病好,他就来接她,立马成亲。
井井心念阿钰,看到这一地桃花,又想起阿钰说过的要为她种一片梅林。他知她喜爱什么,也都一一满足,并亲力亲为。他待她,是极好的。想及此,井井心生欢喜。
“你们在这好生待着,待我采了叶篙回来便把你们粮成桃花酒,香飘百里,阿钰闻了酒香,便来看我了,我想他得紧。”
她对着木盆里的桃花自言自语。风一吹,桃花在水里打圈圈,倒像回应她,她心境甚是愉悦。
转身回草棚换了身粗布衣裳,背了竹簸便往山上去。
叶蒿是草药的一种,味甘香,冬天里起苞,春雨天展绿,雨水浇灌之后,以绵延之势长在惊蛰天,又名惊蛰草。春雨惊雷,冬生春收,熬药煮膳,可治痛风。粮酒的时候,以其捣烂和稀泥封于坛口,粮出来的桃花酒,开封时,不仅有桃花香甜,还有惊蛰草甘香,慕容家的招牌酒粮。
算算,惊蛰过了有些天了,昨夜又下了春雨,山谷里的惊蛰草应该长成了一片。
井井背着采药的竹簸,欢欢喜喜进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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