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药因为受伤,修养半月。这半个多月,一直在家伺弄草药,未再上过山。井井照料衣食,兼顾喂养鸡鸭鹅牛羊以及禾锄,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他们二人话不多,皆各忙各的。
井井洗衣烧饭,锄地提水,种菜挑粪,过得像个村姑。自从来了白药隐,她悟得了一件事。隐居的生活大约就是如此,事事亲为,累,但过的自在。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她依旧怕黑怕鬼,这个病是一辈子没得治的了。
井井锄着地,一边锄一边收拾地里头的娃娃草,将草捆了放背筐里,都是拿回去喂鸡鸭的。时间稍过一些,太阳出来,热点了,井井实在熬不住了,便钻到阴凉处歇凉。
这隐居的生活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光是自给自足就得有个好体力,没个好身子,连隐居的资格都没有。
井井东想西想,越想越惆怅,近来她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她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歇的够了,站起身来,准备收锄头回家烧午饭。起身的时候踩到裤脚,差点没摔一跤。拍拍身上的的泥巴,竟然发现自己胖了!
……她天天锄地挑水的,这是过的好的意思吗?不然怎能胖!
井井弯腰将裤管子收紧,目测了测腿粗,再握了握手腕,嗯,是胖了。
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算了算,两个多月没犯病了。
记得上一回犯病还是刚刚开春的时候,那回在外面淋了点春雨,受了点风,整个人就像要发芽了一样,一整夜一整夜睡不好,后来白药给调了药汤,泡了三天澡才好过来。
有时候井井都觉得奇怪,自己这没钱没势的人怎就得了种富贵病,要不是慕容家有钱,她哪里有钱看病!虽然没有三年前的记忆,她自觉自己前半生不会是个有钱人!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碰到慕容家去了。想到这她又想起阿钰给白药的二十万银票……
不想了,不想了,井井想的头疼。
井井将锄头放置一边,对着地头几棵树相了半天,挑了棵歪脖子树,试试手脚,很是满意,然后抱了树干往上蹬。
她是爬树爬惯了的,以往在新州,便总爱攀树,尤其月明有星时候,最爱攀上院子头的桂花树上看月亮。阿钰宠她,担忧她掉下来,每每把阿钰吓的心惊肉跳。只是她哪里那么脆弱的,除了身子弱些。
亲眼所见,阿钰都被她爬树的技术看的目瞪口呆。他担忧她的安危,初时并不放心,便同她一起上去了,护她护的不得了。与她一同上去后,竟也觉得上面的月色更美,看她,更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之后每每有月,夜色好些,阿钰都会陪她爬到树上看月亮,整个慕容府人人都道他们是天生一对的,这姻缘线,月老早就结了如意结。只是她的病耽搁了成婚之礼。不过没关系,她和阿钰,终归都是一对的。
顺着树枝,井井轻易爬上李子树,除了有些喘,一点都不觉得累。看来,这身子真的日渐好转了。
攀到李子树高些,也看的远些。井井心情极好,她着实有些高兴。
远山上白雾还未散尽,翠绿似薄衣苔藓,望着出谷的方向,虽看不到尽头,但总觉得自己会生出翅膀,能越过雾山翠绿,抵达新州。又或者,望着望着,进谷的那条路上,阿钰会策马而来。
这是她的期望,她很想念阿钰,想的甜蜜,有些许惆怅,更多的是期待。是的,再不久,他就来看望她了。
草楼上的人盯着她在的地。
白药早早就起来了,天还蒙蒙亮就在捣弄草药了。他弄药的草房隔她在的茅草屋不远,又恰恰在二楼。她出门,出院子,去了自留地,草房周围哪里,他一抬头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大清早的,天亮没多久她就扛着锄头地头锄地去了。
自打她出门后,白药便心神有些不在草药上了。
时不时望向井井锄地的地方,虽隔得远远的,她一举一动却是看的清楚。
他不知道她爬上树是要做什么,之后猜测到了七,八。
她遥望群山,面谷而望,思念牵挂的姿态明显。
他心头微灼,这滋味,早早就料到的了。不料的是如此疼痛。只是,还是不及仇恨万分之一。
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怨不得人。再者,那又如何,较她相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远比她来的重要。他心思藏的深,也擅伪装,逃得过所有人法眼,心头滋味,确是一分不少,然他不悔。
这滋味,如饮水,冷暖自晓。
深邃的记忆涌上来,他的恨又多上几分,久积成疮,不剔即会腐。
他,是绝不能死在先前的。
佛祖说得好,都是债,即不还,便上门讨去吧。由他出马,那还债之人誓要伤筋动骨,付出代价。
白药站在茅屋二楼上,望着对面的山,对面的潭,地里面的人,还有进山谷的路……眸光幽深,瞧不出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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