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秋凉,自上一回见到阿钰,已是大半年过去。这半年多,井井十分听话,专心配合白药的治疗,只一心盼着早日将病治好。如她所愿,她的病果真愈发见好,又将养了一个多月,已经无甚大碍。白药言,她配合的十分好,身子,也恢复的十分利落。这回,她可以出谷了。
当初说好的一年半,如今,提早了几个月,井井十分欣喜。半年多过去,这一次,阿钰也应该快来了。大约就是这几日了,井井算着日子,十分开心。
看着她高兴的笑容,白药轻轻扯了嘴角,也有些喜悦。“你收拾收拾,我已书信传去新州,他应该快来了,大约就是这几日。”
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这回,却主动帮她。其实,他人挺不错。就是贪财些,井井如是觉得。
“我救了你的命,是有二十万银两做报酬的,若是没有钱,我白某定是见死不救。我如何贪财,你也是见过的,若再有人拿二十万买你的命,我拿钱,照样把你丢出去。”这人说翻脸就翻脸。
井井转身回草房里面收拾东西去了,未将他不中听的话放在心上。这人从来不会说好听的,初来白药隐时夜黑喂鸡鸭,没吓她丢半条命!如今能离开,终于能见到阿钰,她是着实开心。
望着她欢愉的背影,白药愣神了一会儿,然后去药房去了。
第三日,阿钰果然来接井井了。这一回,他驾着马车来的,来接他的阿井。
这一日他们都盼了许久,她的病,终于好转,终于可以接她回去了。
“阿钰,我好想你”
“我也是,阿井,你不晓得,我有多想你,我来接你回家了”阿钰楼她在怀中,心满意足,一年多前,送她来谷中开始,就盼着她好转,终于等来这天,他终于要带她回新州了。
看着他俩人拥在一起,白药侧了侧身,眼神看向远处,有些躲避,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让我看看,你是瘦了还是长肉了”阿钰拉她左看右看,瞧她是比以前纤细了些,皱了眉,有些心疼她“瘦了”
“不瘦,刚刚好,你若觉得我没肉,那你把我养回来呀”井井望着他逗趣。
“阿井,我一定把你养的肉肉的”阿钰一本正经道,井井没忍住,被他逗笑,阿钰也跟着笑起来。真是一对璧人。
阿钰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下来,看着这些东西,白药挑了挑眉。
“慕容公子这是……?”
这些东西,光看外表,价值,也定不薄。白药如何会猜不出来。
阿露出温和好看的笑,十分客气道“白大夫莫多意,阿井在此处叨扰颇久,幸得白大夫医者仁心,幸苦救治,是也才使得我们二人有团聚的机会,大恩大德,钰没齿难忘,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白大夫莫要推辞才是。”
此前见他人痴情,一点都不像个正经商人讥诮乖滑,倒是没想到他能说这样漂亮的话。白药倒是意外。
白药挑挑眉“慕容公子客气”
他轻笑,话锋一转“不过,这些东西于白某来说无用,慕容公子所能换成银钱赠之,某倒是欢喜”他望着阿钰笑的意味深长。
井井张了张口,竟无话可言。要说本性难移,白药解释的淋漓尽致。白药看了她一眼,似笑而非,把她不满的情绪看在眼里,无动于衷。他倒是要看看,这一回,慕容钰要如何。
阿钰虽是商人,却实在算不上狡诈,相反温润客气,只觉白药的话都是应该的,他救了阿井,要些报酬,不过分。
“这个自然,你救了阿井,这份恩情,我夫妻二人是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他从那车里取来一沓银钱,瞧上去,并不少。
白药这回却是没有接,足足二十万的银票,他只瞥了一眼,而后望向慕容钰,望了许久,不晓得在想什么,眼神,复杂。
不接,没说不要,阿钰伸着手,一时有些尴尬。
白药对他有恨意。阿钰突然意识到。
阿钰很确信自己从前未见过白药,亦未开罪过他,然他眼中分明有恨不假。
白药定定望着他,似要将阿钰看出个洞来,阿钰在白药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这眼神,太眼熟。他的眼睛,和他的长得极似。
“你口口声声说要把这些礼物换成钱物,不晓得会有多欢喜,如今却又是不接,难道还要假装客气客气,阿钰劝了你去,你才能收么”井井开口,话语有些刻薄。她是从来见不得贪财的人的,如今两次让她瞧见白药爱财爱成这般,一敲竹杠动辄十几二十万,她是真的酸的,也是酸的使劲的,没留力气。
白药却是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十分温和。也不晓得几分真笑,几分假意。
他目光在阿钰井井二人间来回打量,有些大悟,又有些嘲弄,可笑。井井被他看的有些来了脾气。他这是哪样神色,着实厌恶。
白药终收了眼神,瞥了一眼阿钰手中的银票,清冷道“钱自然是要的,不过,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发白某,慕容公子还是收起来的好。某只是一介俗人,从来不懂得医者仁心,只明白,有仇必报,慕容公子可要仔细了些,不要开罪白某。白某生平也最厌无信之人,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慕容公子早做准备的好,时机一到,该我来讨的,一样都少不得。”
“时间不早了,你们走吧”他开始撵人。转身朝屋里面去,再出来时,手里头提了很多药,他这是?
“井姑娘身子虽已经大好,病却没有除根,你着急出谷,我也不拦你。经我白某医治的病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你不要半道捅娄子,砸我牌子。届时慕容家拿多少钱都买不回来,这些药你按时吃,一顿少不得。白某有事要上望京一趟,一年半载不会在谷中。这些药井姑娘按时吃,服完即可将病根治,少一副,病好都是白日做梦,若因少吃一贴惹得旧病复发,你自求多福。”
望京?不是皇城的地方?井井想起他和那个二皇子的关系。
这个白药,名为医仙,隐居白药谷,为人却贪财,更甚和皇族牵连,不简单!
井井只觉得这人复杂,难看透其万之一二,她一向又觉得皇家那些都是复杂得牵扯不清的,总没什么好感。只想和阿钰安安稳稳过自己的生活,其它不应过问的,便一句都不能多言,省得给自己招麻烦,何苦来哉。与阿钰安稳相守是她如今最渴求的。
接过草药,道了谢,只简单二字,没有多言。药还挺沉。
生死由命,她就努力多活一日是一日,井井这样想。
阿钰却是听明白了,她的病,还有复发的可能,并未根治。
“白大夫,这…。”阿钰开口
白药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止住他“慕容公子的担忧白某明白,白某说过,绝不会让经手的人砸我牌子。只要井姑娘按时服药,保证完好无恙”随即他又补充道“白某拿了钱财,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白药看了他二人一眼,冷冷道“天黑了,夜里林中狼多,你夫妻二人早些赶路的好,”临别之际,又道了句不甚相干的话“往后余生,各自造化”这般没有源头缘由。回屋关了门,直到他们驾马车离去,白药没出来过。
那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玄机,井井觉得白药故弄玄虚。就算她造化浅薄造孽颇多业障深厚又如何,不过年轻早死而已,这有何可怕的,她担心的,不过是身边的阿钰,怕他难过,阿钰……。
“阿井,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活着,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都不分开”阿钰搂着井井,不愿放开。他的阿井。
“阿钰,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会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我们会白头偕老,儿孙满堂,谁都不能拆散我们。”
她靠着他,说出最温暖的话,一点都不羞耻,只余暖软。
“好,我们要儿孙满堂”
阿钰应着她,心里温温的。
山路小道上,马车缓缓出谷。当初来的时候积雪尺深,大雪纷飞,如今归去暖阳西落,丹霞映天,马蹄声渐远,扬起的尘埃渐渐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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