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回书

卷二 白药井井28

    
    整整三日,井井都是在床上养伤。阿钰铁了心,任她如何抗议,硬是没有让她落地过。这三日,可把她闷坏了。第四日的时候,主母来看她,又是一阵心疼肺腑的话。井井有些羞愧,软话说了一大箩筐,才把老主母哄高兴。她这般样子,让人不忍心责备。老主母也无奈没有办法了。只能叮嘱她好生养伤,切勿乱折腾操劳,井井自然是千万个应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丫鬟去取账本,想再研究研究,趁着空闲暇。嘱咐完丫头去取账本,这才想起旁边的老主母以及刚才嘱咐的话,井井有些?濉
    本来是不允的,老主母见她着实无趣得紧,面上点头允了,嘱咐下人些好好照看她,切勿太过劳累,才离去。
    井井一个人趴在床上看账本,账本还是之前看的那册,东家布庄今年的账目。却也着实奇怪。
    这个庄里的账本,每本都有残缺少页的,或头或尾,裁的非常工整,明显是有刻意掩盖的痕迹,若不细看,定是不会被发现的。若非此翻她要学东西,旧本重翻,是如何都不会发现的。何况还是这些陈年旧本了。
    井井闪过一个想法,便当下找来这个庄里近月的本子,如所预料,情况相差无几。她已经晓得是如何一回事情了。按理,东家都是要查看帐目的,月余半载,懒散些或年岁一回,都是少不了的。阿钰怎会未有发现。
    井井突然想起来冯娘说过的话,还是从前刚来慕容府的时候。
    那时,井井人生地不熟,冯娘是园里负责耕锄管花的花农,慕容府前头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归她打理。井井虽是初到府中,却让她有眼缘,很是欢喜井井。于是总拉着井井讲园子里园子外的事情。井井尊她是府中老人,又着实待她真心,每每都听的认真,大部分内容虽转头就忘了。冯娘年纪有些大,人唠叨些,说起话来没玩没了,人人都怕她讲话,只井井从头到尾听的认真,这厢更是欢喜井井得厉害。恨不能将此生的见闻都付与她,以及太多高门里头的生存之道。宫斗七十二变倾囊相授,那些话,具体如何说的,已经全全想不起来了。如今想起来还有丝印象的,恰恰是东街那家布庄的事情,这算得上是一个历史和八卦。
    井井卧在床上,收了账本,眯了眯眼睛,有些倦怠。
    记得当年冯妈提起,说慕容府里除了慕容主母,和阿钰,便是这东街布庄里的账房先生最有威慑。
    事情的起因缘由大约是这样的。
    慕容家虽世代经商为生,当年却还没有现在这样富足,传到慕容钰的父亲这一代,家境有些凋落了。慕容钰的父亲为了振兴慕容家,不让家族毁在自己手中,便不得不收纨绔之心,一门心思放在这家族振兴的大业上。
    虽收了心,到底从前纨绔惯了,并没有十足的能力挑起家族的大梁。偏又有些硬气,严冬大雪的天,一意孤行要往返关塞做生意。半途遇见盗匪,不仅将运往边处的物品打劫了一空,人也被扣在了土匪寨子。
    大雪的天,土匪将他和随从小厮绑在外面露天的木头桩子上,差点冻死。鹅毛雪越下越大,土匪些早就躲到地窖里面取暖去了。趁着无人,小厮用嘴将捆绑着主子的绳子咬断,咬得掉了一颗牙齿,满嘴是血,两人得以逃生。
    慕容家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将他就在府里,连带照管了他的老小。这小厮就是后来东街头布庄里面的老账房。因对慕容家有恩,慕容府里,除了老主母,慕容钰,他便是顶有威望的人,府中下人皆敬他几分。
    忆到这井井收了思绪,觉得有些晕,气短。
    莫不是久疾又要发了,这可不好。
    出谷的时候白药说吃完那些药便可痊愈的差不多了。阿钰和她满怀希望等着病好。
    只是乐极生悲。
    回到新州后,负责照顾井井的丫鬟怕药捂久发霉,趁着太阳天拿出去晒,便于放藏。哪晓得天公愚弄,大太阳的天突然疾风骤雨,便生那个丫头打瞌睡,没来得及收,一场太阳雨琳尽了,一点不剩。其中一些药材,踏遍新州都找不到,便也绝了从新配药的心思念头。自知闯了祸,小丫头欲以死抵过,要去跳湖,亏得同住的另一个丫鬟发现,密告了井井,才给她捡回一条命,自然,又少不得让井井训一顿。生死有命,一切都好像是冥冥中注定的。
    井井实在倦的厉害,将账本放在案上,到园子里头晒太阳去了,脚步有点虚浮。晚上的时候就不得了了,整个人软的一丝力气都没有,慕容府上下忙忙碌碌,笼罩着紧张的气氛。阿钰连夜请来最好的大夫,然而,大夫都摇头。
    “怎么样,大夫,我夫人如何了?”阿钰立在一旁,面色很不好看。井井苍白着面,和从前犯疾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这一年两年的时间,在白药谷都白在了。离开的时候,白药说过,她的病没除根,需得持续煎服草药,哪晓得一场雨毁了所有的希望,如今她就危在旦夕。
    大夫神色严肃,面色也不大好。这女子,明明是旧疾复发,这旧疾,应是有多年了,能撑到现在,怕是曾经有过大罗神仙相助,换做寻常人,早都归了黄土了。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延续到现在,这着实惊奇!
    “不大好”大夫实话实说好,没有隐瞒“少主还是做好准备,尊夫人这个病,老夫实在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那阿井岂不是……
    阿钰不敢想下去。
    “可还有什么办法救治?”阿钰抓住大夫的手,有些用力。大夫看看他,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任是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是见不得深情的人。情深不寿,无欲则刚,这慕容少主年纪轻轻,这般用情至深,不见得是好事情。大夫回头望了望井井,唉叹一声。想不到这竟然是一对苦情鸳鸯。
    “老夫着实无能为力,这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神仙眷顾。不过,既然来走了一遭,老夫也不忍心看夫人就这样魂命归西,但凡有一点点希望,老夫觉得都还是应该一试的。”
    听他这样说,阿钰眼睛亮起来,有些激动,手中不自觉用力,他的阿井,不会有事的。
    “是何办法?”只要能救回阿井,便是火海刀山,亦是值得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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