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如故

70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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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平二十五年除夕,若你回来,当日席上父皇便要为你我赐婚。"皇帝声音很沉,他压抑着激愤和痛苦。
    云昭震惊地看着他。若非当时西秦兴兵,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吗?
    "我在东境查贪腐案,九死一生,不是为了贪太子功绩,我要将把柄握进手里,父皇才会赐婚。"
    "淮安王谋反,是我逼你回京。"他冷冷地笑,"可人算不如天算,我竟因此将你推了出去。"
    云昭听着他说的话,脑海中织起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他算得这么准算得这么狠,唯一算漏的是赵如风将军待她的肺腑真心。
    "若我当初答应了甘青的求婚呢?"云昭忍不住发冷。
    季醒言转了转手腕,脸上是一种温和的残忍:"骠骑将军英勇无比,死在战场也算他死得其所。"
    "若我非要嫁状元郎呢?"
    "付氏虽也算名门望族,可朕若想除掉他,也并非就是不可能。"
    若说之前云昭不信,如今是信了。即便付氏望族,他若想动手,必不会露一丝破绽。
    云昭朝他笑:"王相公当年担忧你陷于夺嫡之争,处于不利之地,我也曾担忧,想要尽力护你。如今看来,是我们多忧心了。"
    皇帝看起来有些失落。
    "陛下,我累了。"她落败地缩起身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皇帝深吸了口气:"你好好休养,六月初七,你我大婚。"
    云昭抬头瞪他:"陛下这是要逼我?"
    "是。"季醒言沉沉地看着她,"朕逼你一次,之后任你讨伐。"
    云昭沉默。
    她仍对皇帝冷脸,用这种办法抗拒一月之后的大婚。可显然皇帝是心意已决,不管在她这怎么碰钉子,都乐此不疲。
    那日阳光正好,云昭在院子里晒太阳,整日生气,她都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如妃就是这时来的。她如一朵柔软的云,纤纤高贵的女子没有半分高傲,抑没有一份嫉妒。新
    她走进来,没有行礼,也没有让云昭起来行礼。她就像个老朋友,径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不在乎云昭只瞥了一眼就又合上眼睛。
    她自顾自地倒茶,抿了一口,小声道:"这茶可一般。"
    "娘娘爱茶,宫里都是好东西。"
    如妃轻笑:"父亲口中的荣莱侯与我见到的侯爷可真是难以比做一个人。"
    "王相公口中的我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妃仍是笑着,声音里都是浅浅的愉悦:"父亲若是听见侯爷这番话,大约会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云昭睁开眼看她。如妃面如满月,眉眼轻柔,面落浅笑,算不上极美,却令人身心愉悦。
    云昭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如妃挑眉问她:"怎么?侯爷觉得我便要捏酸吃醋,如皇后娘娘一般来与侯爷大吵大闹一番?"
    "若不是,大抵是因为你不在乎。"
    如妃收起笑容,沉静地说:"侯爷说错了。我爱慕陛下,少时初见,一见钟情。"
    云昭看她。她说:"正因为我爱陛下,所以痛他所痛,苦他所苦。爱一个人未必就是要霸占,我愿意爱他,也接受他会另有所属。"
    "如妃娘娘真是大度。"
    "这不是大度。"如妃盯着她说,"是我知道人生在世各有所苦。我有幸遇到我爱一生的人,实属难得。若要两情相悦自然是上上大吉,若是不能又何必心存怨怼。只要我爱,便不负一生。"
    云昭心里感叹她真是个菩萨。如妃浅笑:"这是父亲与我说的。母亲早逝,他爱了一生,守了一生,从未有()..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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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悔。"
    可惜,她做不到。云昭心中长叹一声。她从未被教导如此。
    她这一生所感受的为数不多的爱与温柔,都来自砚书,无私磅礴的爱,如汩汩甘泉滋养她的心灵。
    她努力地死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爱,从未想过与人分享,更不会允许别人来分享。
    砚书,若他不死。她也愿温柔以待这世间万物,愿对所有人良善。
    可他的死了,令她的心灵枯涸。
    "如妃娘娘来,是为了劝我世人皆苦,我该受我所苦吗?"
    "我只是希望侯爷对陛下好一点。"
    "你来劝我对你的丈夫好一点,这对我来说是不能理解的。"云昭站了起来,"你若爱他,就自己对他好。"
    如妃叹了口气,看着她走进内殿大声地关上了门。
    "娘娘,您何必来讨她脸色呢。即便陛下要封后,这不也还没有册封吗?"
    如妃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未来是皇后。只是陛下对她,是情真意切。她有我得不到的,怎么争都争不到的。"
    封后大典设在六月初七,朝中反对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荣莱侯先为臣子后为皇后,于纲常有碍。且其曾手握重兵,于军中声望甚高,恐有操纵朝政之嫌。
    皇帝全当听不见,每次有人一提此事他就下朝。昏庸得完全不像那个杀伐果决的帝王。
    废后的圣旨压在礼部迟迟不肯昭告天下。因此礼部尚书被锁进刑部大牢,皇帝发了好大脾气,可难得的百官一致劝谏,整天焦头烂额。
    他仍住在昭阳殿的窗下那张矮榻上,每日只要见到云昭,他便觉得白日里所受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为了娶他的姑娘为妻,他不在意与百官为敌。
    五月十三那日,朝上已经闹了好几天。那天早朝有了新事,暂时盖过废后立后之事。
    提上奏本的是兵部左侍郎。
    "微臣奏请陛下,近来蜀国皇室内乱,宗室相残,蜀地百姓怨声载道。若此时出兵,定是我大楚收复蜀州的良机。"
    皇帝微微隆起眉头。
    "王相公,你如何看?"
    王之安站了出来:"先魏朝宗室于丧国之际携半数国库难逃蜀州,依地形之骇势据蜀州为国。如今势渐衰颓,却为良机。"
    "陛下,微臣不同意。"陈相公站了出来说,"我朝连年征战,民生疲敝,此时宜休养生息,巩固民生。"
    "正是为休养生息。若能夺蜀国之国库,便可更快休息养民。且蜀之地理,处五国之间,若他国捷足先登,无异于我国西南被他人扼住咽喉。"
    陈相公犹豫了一下,没再反驳。
    兵部尚书道:"陛下,如今西南并无强将,东境战事方毕,北境晋国虎视眈眈,玉阳军……"
    玉阳军主帅被软禁在宫里。
    他犹豫了一下说:"请陛下三思。"
    到昭阳宫时,云昭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季醒言面色不虞,她抬眼看了一下,低下头问:"谁惹陛下不高兴,来和我撒气了。"
    季醒言笑了,坐在她对面,拿起棋子。
    "我哪敢和你撒气。"
    云昭没说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落子。
    "我猜猜。"
    季醒言又笑,纯粹而温柔,驱散了一些阴霾。
    "出征蜀国,陛下没想好要谁去。"
    他挑眉看了一眼专注于棋盘的云昭,又看了看棋盘。
    黑子死路。
    他扔下手里的黑子。
    "你在昭阳宫,倒是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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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忘了,我还是暗卫营指挥使。陛下虽软禁我,却还没卸了我的职。"
    她将手里的棋子丢回罐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我去吧。"
    已经很久,季醒言没在她的眼里看到这样的光芒,充满生命力,像旭日朝阳,好像一切都是未来可期。
    他几乎差一点脱口而出就答应了。可他尚存几分理智,微微皱眉:"你想去?"
    "想去。"
    "可你已经不是玉阳军的主帅,你是朕的皇后,是我的妻。"
    云昭垂眸。季醒言绷紧了呼吸。每一次提起,他们之间那一点微弱的平静就变成剑拔弩张。
    这一次,云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讥讽或恼怒,她低声说:"可我……我还拿着军印,陛下也还没有下旨夺我军职。"
    她似乎有些懊恼,微微撅起嘴。
    季醒言不置一辞。
    她又抬起头,带着一点祈求:"让我去吧。玉阳军熟悉西南地势,我有信心可以拿下蜀国。有了蜀国和皇室的宝藏,陛下便能休养生息,再图盛世。"
    她知道皇帝是心动的。唯一他所顾忌的,是放手的雄鹰不会再回归牢笼。
    云昭下榻伏在他膝前,仰头用期待和祈求的神色看着他:"阿言,让我去。等我回来,我愿意入宫为后。就算我为荣莱侯,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也算是我不愧于父亲和云氏家族。"
    季醒言将她拉起来,轻轻揽入怀里,声音有些颤抖:"你真的,愿意全心全意陪在我身边?"
    "是。这些时日,我若说是不感动,那是骗陛下的。我愧对你的深情,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夺回蜀国,我愿入宫,从此伴你左右,不离不弃。"
    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激动地抱着她,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云昭将脸贴在他的肩膀,轻声说:"阿言,让我去吧。我只剩这一点心愿,求你成全。"
    季醒言放开她,激动地去吻她的唇。云昭攥紧了手,接受他的喜悦与激动。他的嘴唇在她的唇上亲吻摩擦,却小心翼翼不敢再进一步。
    他怕云昭会恼怒。
    季醒言吻了吻她,又亲她的额头,然后将她又抱回怀里:"非要去吗?战场刀枪无眼,我害怕。若你有什么事,你要我怎么活。"
    "不会的。我会保护自己。好吗?阿言。"
    "好,我答应你。"
    云昭笑起来。季醒言恢复些清醒,看着她喜悦的脸目光微冷:"阿昭,若你骗我,若你骗我……"
    她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若骗你,叫我死于非命。"
    他害怕地将手指压在她的唇上,闭上眼睛良久,轻笑一声看她,用一种沉痛又温柔的神色看着她:"若你骗我,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云昭心里一缩。
    他低声说:"阿昭,别骗我。"
    云昭深吸了一口气:"好。"
    "我还有一个请求。"
    季醒言亲亲她的脸蛋:"你说。"
    "我想调甘青回玉阳军。"
    季醒言防备地皱起眉头。她好似没注意到,走到一边喝了口水:"甘青是好副将,蜀国确实易守难攻,我有些怕,他能帮我。"
    她说完,回过头来笑着问:"行吗?"
    她笑得如同一朵灿烂的太阳花。
    "准了。"..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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