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雁南归

白露成霜 第五十五章 伞

    
    周染濯一连消失了好多天,夏景言知道他在炽烬宫,好几次想去找他,但没说出口就放弃了,如今的她对于周染濯,依赖是有,但更多的是抱怨,既然周染濯不愿来,那她也不必找了。
    顾允倒是来的很勤快,勤快的夏景言都有些诧异,顾允何时变的这么闲暇?但夏景言没有问,她看的出来,顾允一脸愁思,这或许是他的烦恼?那还是不提了,夏景言莫名变得十分有分寸。
    其他人还是一如往常,路云俨堪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常说话,也要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看着夏景言,与从前的赵且臣真像,但赵且臣在听到夏景言说生道死时会安慰,路云俨却不会,夏景言觉得这纵容实在过了,他终究还是不像赵且臣。
    周芸婉没来,却不是夏景言诈舒元愈的“死了”,但也是生不如死,孩子确实是依着她的心意打掉了,但周芸婉也因此大病不起,日日卧在难憎宫里休养,实在是起不来身了,太医说,周芸婉没有两三年静养是好不了了,夏景言对此惋惜,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太医万事紧着周芸婉的好,后来,舒元愈在地里头“闹鬼”闹了好些日子,终于没动静了,这才叫她们都松快些。
    而妆成已经走了,她恨啊……她从小是被赵且臣养大的,从小的爱慕,她生了多少年就爱了赵且臣多少年,赵且臣爱夏景言,可以,赵且臣带领天竹阁归顺夏景言,可以,夏景言不爱赵且臣,也可以!但无论如何赵且臣不该为夏景言去死!妆成怪罪夏景言的不挽留,直到赵且臣临死了才后悔,说爱他,早就晚了!临走她说她一定会报复夏景言,但夏景言只感到抱歉,妆成报不报复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还有,陆朝芽和慎儿,陆朝芽挺着个大肚子日日来,好在正殿与侧殿也就十步路的事,否则真要让夏景言担心,慎儿又从淮王府搬回了念言宫,和夏景言住在一起,夏景言不得不撑起来不让她们担心。
    只是……那话里还是会时常提起夏景宸和赵且臣,让人一阵叹息闷的慌。
    夏景言最叹赵且臣,她说:“失去小哥让我彻底疯了,疯了还好些,疯了就会忘掉好多事情,可是失去且臣哥哥,老天又迫我清醒,清醒到我每一次呼吸都痛心彻骨,清醒到每一次心跳都生不如死,我没有想过失去他会这么难受,早知道,当时拉住他就好了。”
    “我只到过他一次,我梦到我们在夏王府,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还小,我身边的男子除了哥哥们就只有他一个,我什么都不懂,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只知喜欢他,就肆无忌惮的搂他,他就害羞脸红,说,言儿,不可以这样,我说,为什么不可以,长大以后嫁给且臣哥哥不就好了,但我错了,我长大以后就把他忘了,所以很快,我就从和他说话变成了看我和他说话,我好像被弹出了情景之外,我看见梦境里的我和他在一起笑的很开心,我和他走了,走了很远很远,等到我快看不见他的时候他才回头,他好像看见了情景之外的我,他对我说:‘言儿,我走了,你保重。’”
    所有人都默然,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份情,不过夏景言不需要他们形容,她只是需要说出来罢了。
    陆朝芽又扯开话题:“姐姐,你说我这回写信,给夫君写什么好?你说我这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该取什么名字……”
    这些话夏景言真的已经听厌了,但她又怕不谈,陆朝芽会忧心,十月怀胎何等不易?她可不愿让陆朝芽和她承受一样生产不顺的结果。
    “朝芽,我想出去走走。”
    夏景言眼底尽是消沉之色,这话好像也只是安慰陆朝芽一般,有气无力。
    陆朝芽一手捂着已经隆起很大的小腹,一手向夏景言伸过去,“那我陪你吧。”
    “不用,你好好养胎,别出去着了凉。”夏景言虚弱的笑笑,撑着木椅起了身,站起来又踉跄一下,慎儿看着便要上前来扶她,她忙摆手,“不用,我自己走。”
    慎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看着夏景言已然是开了门,凉风习习灌进念言宫,她忽然看到顾允在门口,顾允的口形在对她说:没事。
    慎儿停下了想要跟上去的脚步。
    在夏景言的步伐后,顾允静悄悄的跟了上去,不紧不慢,夏景言看到了,也默许了,他们就一前一后的在宫道里踱步,彼此谁都不打扰谁,偶有过路的宫人避于一侧呼一句:“皇后娘娘安,淮王殿下安。”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夏景言要的就是这份清静。
    但没过多一会儿,下雨了。
    顾允匆匆忙忙的上前给夏景言撑伞,夏景言忽然觉得别扭了些,心痛了些,从前,下雨的时候,给她打伞的都是且臣哥哥,夏景言忽然停下。
    “皇嫂,怎么了?”顾允不知其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景言微微躬着身,呼吸都困难起来,却不知该怎么做。
    好一会儿,夏景言才直了直身,微微摇了摇头,“走吧。”
    可还不等她踏出第一步,身后的一个声音叫她猛的怔住。
    “言儿。”
    夏景言的心又像被捅了一刀,她强忍着心酸,在脑海里仔细分辨这个声音。
    “且臣哥哥……”
    夏景言念叨起来。
    “皇嫂,你说什么?”顾允凑近了去听,但夏景言却推开了他突然转回身去。
    “且臣哥哥!且……”
    夏景言的惊喜在回头那一刻变为失望,她眼前是同样撑着伞的路云俨。
    “言儿……”路云俨的声音低下去,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犯了滔天大错。
    夏景言那副不信邪的架势果真又上来,“不可能,我刚才明明听到且臣哥哥的声音了……”她推开顾允的伞,独自扑进倾盆的大雨里,她找,找声音的源头。
    “言儿,别找了,方才真的是我在叫你!”路云俨急匆匆的便去拦。
    夏景言现在这副身体,月子没出,大病数场,一副空散清尽武功,又两次受冲击,现在别说是让她淋雨,让她吹吹风都怕病死。
    但夏景言哪会在乎这些?在乎她命的人里,从来都没有她自己,她又推开路云俨,在冲刷皇城的大雨里说急不急,说缓不缓的找。
    “不可能,我不会听错的,我真的听到他叫我了。”她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顾允还是没沉住气,“皇嫂你别找了!赵将军已经过世了!”路云严拦都拦不住他。
    夏景言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下了,她像是已经遗忘了赵且臣的死,回过头看顾允时,神色是疑惑的,可是马上,她就会想起来,她没有病,十分清醒。
    “对啊,且臣哥哥已经死了,我怎么忘了,真是糊涂了……”
    夏景言的声音沉下去,她走向顾允和路云俨那边,可又从他们身边走过。
    路云俨连忙追上去给夏景言撑伞,夏景言又推开他,“不用给我挡着。”
    她永永远远会在冰冷的雨里了,她喃喃着:“是啊,且臣哥哥已经死了,是我亲手逼死他,我已经没有伞了。”
    过不得多久,这事又传到周染濯耳朵里,他想,他得尽快带夏景言走了,尽快!
    他又忙碌起来,他需得将他密定的官场留给下一个皇帝,而他即将完成。
    雨停了,天晴了,夕阳西下了,周染濯做好了一切准备,他迫不及待的冲向准王府。
    周染濯快要带夏景言走了,很快。
    而顾允也早料到了一切,纵使他不愿,他也很早就在等周染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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