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雁南归

白露成霜 第六十五章 姐妹

    
    浔洲越来越冷,明明将要到来的是夏季,但这天,却冷的一天比一天瘳人。
    两位被抓回的帝后身冷,心更冷。
    哭过之后,心境也没有好多少,夏景言又回了宫里,紧紧裹在被子里,侧身对着墨蓝纹的帷幕,周染濯就在身后紧贴着她,一手抓着她汗浸浸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忽然的,夏景言忽的紧闭双眼,另一只手捏紧了被单,过了一会儿,手松开了,人也快散了。
    夏景言还是背着身,不愿看周染濯,单单问了句:“几时了。”
    周染濯还是那般抱着夏景言,他回过头去看看窗外的天。
    “估摸着……卯时了吧,天都快亮了。”
    “嗯。”
    夏景言应了句,随后便不再作声,但周染濯却不愿她不说话,她一闭口,定会去想昨日那番情景了,血流成河,白骨成山,还都是自己无力拯救的亲人,那种滋味大难受了,周染濯不想让她承受。
    “言儿,朝芽一直很想见你……”
    “我不想见。”
    谁知周染濯刚一开口就被夏景言堵了回去。
    “为何?”
    周染濯有些不解,一堆事他专挑了陆朝芽的来说,原想着多年的好姐妹才是最管效的,可在如今的夏景言看来,姐妹确实管效,可若真让姐妹掺和,岂非徒叫她增加担忧?又有什么好处。
    “朝芽临到了要生产,八月起不可气急,我怎能让她为我忧心。”夏景言叹了口气,很快又感觉周染濯离自己更近了些。
    “可你不见她,她就不着急了吗?若她整日胡思乱想,那才会伤了身子吧。”
    “见了她,我却也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夏景言拉住周染濯的两手,仔细想了想,编个理由总还是比让陆朝芽自己幻想好,“那我今日去看看她,睡吧,且休息一阵。”
    “好。”
    周染濯苦笑笑,笑在夏景言还记得休息,养护她自己,苦在他知道,夏景言一定会有与他当初一样的噩梦了,甚至更加可怕。
    再回周皇宫,虽不是最好,虽并非所愿,可好歹是个一辈子的地儿,平复心魔虽难些,可是人已经被逼迫至如此境地,总还不会有什么事情比现在这个局面更差了吧?以后的日子有希望一天一天变好,夏景言天真的以为。
    当日,夏景言再醒时,枕边已然是空荡荡的了,一问才知,周染濯上朝去了。
    是了,他又成了周皇,而自己又成了周皇后,再想好好过日子,还不得把前朝后政都处理妥当么。
    “玄王妃呢?”夏景言又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玄王妃娘娘一早就在前厅等着了,方才偶感不适,却也只是叫御医送了碗安胎药,喝了便继续坚持等您,您快去看看吧。”宫人回应。
    夏景言皱了皱眉头,有些责怪陆朝芽不在意自身的意思,但还是立刻叫宫人给自己简单梳理,赶忙上前厅去。
    前厅里,陆朝芽坐凤座下左侧第一个,神色十分倔强,周边跪了五六个御医求着,她也不肯走,急了,陆朝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一圈喊一句:“你们这是在折本王妃的寿!”
    “可不敢可不敢!”御医们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夏景言掩面无奈的笑了笑。
    “朝芽。”夏景言唤了声走上前去,“你可莫拿几位御医撒气,归根结底他们还是为你好嘛。”
    “姐姐!”
    陆朝芽忽然没了倔强,眼眶一瞬红了,她一手托肚子一手扶桌子的站起来,站的还有些不稳,左右一帮宫人和御医一个个伸着手又不敢触碰陆朝芽,护她像护炸药似的。
    夏景言连忙上前叫陆朝芽坐着,“你这临盆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可不敢动了胎气,坐下。”
    “姐姐……”
    陆朝芽拉着夏景言的手,无论任何人说任何事,都没法叫她的眼神从夏景言身上挪一下。
    “都下去吧。”
    夏景言向左右侍从摆摆手,众宫人也立即随他们一同躬身行礼出门。
    “来,坐。”夏景言又对陆朝芽说,随后和她坐在一块,“你说你,找我怎就这般急,怎么着也该为腹中的孩儿想想嘛。”
    陆朝芽伸手抹了把眼泪,“是……是孩子想姑姑了,硬要来看你呢。”
    夏景言笑了笑,伸手轻抚了抚陆朝芽的肚子,“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姑姑该准备蓝衣裳还是粉衣裳呢?”
    “都好,小孩子嘛,穿什么都没关系,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夫君也说是男孩女孩都好。”陆朝芽苦笑笑。
    “你生的,自然是都好。”夏景言忽然沉了声音。
    又沉默了一段,像是没了话题,方才这话说过有几百遍了,如今再开口,倒忘了还能再说什么,还又提到哥哥……
    躲不过去吗?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这话是陆朝芽先开的口,她像是把最坏的结果都想过了。
    “皇兄不要我了,叫杨惩和粟治的人在弈河杀我,天竹阁的人,除了我,都死了,杨惩他们一把火烧掉弈河,我连亲人们的尸骨都带不回来,后来,染濯把我带了回来,就这样。”
    夏景言说的十分平静,像是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不必伤感。
    还在逞强,非要把自己憋死。
    陆朝芽所想的最坏结果也没有如此的,心都凉了一截,她嘴唇颤抖着,像是要问为何。
    “不知道。”
    夏景言抢在陆朝芽说话前答了。
    陆朝芽便就低下头去,痛苦到难以呼吸,沉思、苦想、不明白、没法理解,过一会儿摇一摇头,没法相信,可这话是从夏景言口中说出来的,夏景言亲身经历,她也就只能认下,过会儿竟笑着抬起头来。
    “姐姐,皇宫太可怕了,等我把孩子生下,你带我走好不好?”
    换夏景言惊讶了。
    “你要我……带你走?”
    “是啊,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朝芽,你不必陪我经历的,你和二哥一天正经夫妻日子都没过上,你生了孩子可以回明夏去,你以后大把的好日子……”
    “可我不敢回去了。”
    陆朝芽噎住了夏景言的话,竟让夏景言觉得十分有道理。
    “他如今杀你,迟早也会有一天轮到我,我怕,我想跟你走,这周皇宫,我没什么资格没什么名头住下去,我该有的方向,就是跟着你。”
    “可是我们两个,能去哪儿呢。”夏景言苦笑笑,轻搂住陆朝芽。
    陆朝芽依旧笑盈盈,“只要有你,我去哪里都可以,我能绣花卖手帕,我养着你,我们两个,把日子过好,孩子们留在他们爹爹身边会好的,至于夫君……若没有你,我作为一个婢女,何德何能嫁给他?若为了你,我也可以放弃,叫他另觅良人去吧,我们只要照顾好自己,以后会慢慢好的。”
    “真的……能好吗……”夏景言渐渐泪泣。
    “能。”陆朝芽拉紧夏景言的手,“只要想,一定能,姐姐,小哥想要你好,赵将军想要你好,姐夫想要你好,楚宜想要你好,最近楚枫也好多了,他也想要你好,这么多人的期盼,你怎能辜负呢?姐姐,我也想要你好,所以我们走,走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当初姐夫带你逃,可因为他是皇帝,他才走不了,但我们可以,相信我,好吗?”
    夏景言极艰难的点了点头,两个人都解脱般的笑了笑。
    但就在这最好的时候,门外竟传来一阵呼救,但立即便被狠狠压下,白纸窗上被溅了一片血,夏景言和陆朝芽惊的站起身,夏景言连忙护陆朝芽至身后,右手抽出一旁的配剑。
    可她们屏息凝神等进门的“刺客”竟是夏景玄。
    “二哥?!”
    “夫君?!”
    “言儿,朝芽,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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