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过后,旱情越发严重,整个冬天滴雨未下,井水的水位下降了不少,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河流也开始出现了断流,整个村子人心惶惶,连过年都笼罩在一层阴郁之中,等到了春天,田地里的庄稼开始陆续旱死,有些人家已经张罗着开始补苗,有人灵机一动,想着将旱死的庄稼替换成土豆和红薯,或许会有所收获,想到便做,这人当天便请教了苏珞育苗事宜,得知土豆也可以直接播种,不一定非要育苗后,便开始给田地里播种土豆,其余人家见状,纷纷效仿。
苏珞因为自己劳力不足,又不好意思请人帮忙担水浇田,田地里的庄稼大部分都旱死了,便也在刘泉、刘婶的帮助下开始播种土豆,此时才刚刚入春,天气还有些寒冷,苏珞忙活时,忽然想起好像前世外婆也是刚刚入春就开始种土豆了,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之前土豆长不大,只是因为种植的季节不对?想到这里,苏珞越发觉得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外婆种红薯的季节,好像是在收小麦之后,这样一想,苏珞心里便有了底,只等着收获的时候验证自己的想法了。
一连几天,苏珞都跟在刘婶和刘泉身后忙活,小镇出品的土豆虽然比较耐旱,但也不是一点水都不需要,尤其是补苗之后更是要将水浇足。苏珞力气小,干不了什么重活,只勉强算是个打下手的,可是尽管只是打下手,对于四体不勤的苏珞来说也很吃力,没几天就累的腰酸背痛,手脚都磨破了皮,刘婶见状颇为心疼,说什么也不让他干了:“珞小子,你快去歇着,你这可是拿笔的手,磨破了可怎么写字!”
苏珞原本还想坚持,但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道:“劳烦干娘,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便在田埂上坐下,看着刘泉和刘婶来来回回的担水忙活,又看看自己起泡的双手双脚,心里颇不是滋味。
那边刘婶却还在宽慰他:“珞小子,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娘俩就足够了,这么一点地,半天也就干完了。”
苏珞知道她在安慰自己,这么多地,怎么可能半天就能忙完,尤其是浇水这一环,光是路上担水就要消耗不少时间。苏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心中黯然:“若是小镇里的水能够引出来就好了……”
苏珞刚刚这么一想,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他心里一惊,连忙点开小镇向里面看去,只见小镇里原本平静的河水汹涌激荡起来,似乎有冲天的势头,苏珞一阵慌乱,若是这河水真的就这样冲出来,自己该怎么解释!想到这里,他连忙闭上眼睛,聚精会神的安抚小镇里的河水,直到水声渐渐变小才又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小镇里的河水果然平静了许多,苏珞心中一定,松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苏珞便知道小镇里的水应该是可以引出来的,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打量了一下四周,刘婶和刘泉正挑着空桶向河边走去,距离自己已经有些距离了。其他村民离得颇远,都在低头忙碌着,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苏珞便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手指指着地面,心中默念引水,他这次想的便是引一杯水的量,指尖半天没有动静,苏珞没有放弃,继续尝试着引水,过了一会儿,耳边又响起了水流声,不过这次小了许多,像是涓涓细流的声音。不一会儿,苏珞指尖便涌出一股水流,大约就是一杯水的量,苏珞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等刘婶和刘泉挑着两担水回来的时候,苏珞立刻迎了上去:“干娘、泉哥,不如我帮着浇水吧,挑水挑不动,浇水总可以吧!”
刘婶还要拒绝,苏珞一把拿过水瓢,从桶里舀了一瓢水,边浇边道:“这个轻松多了,我还做的来……”
刘婶见他坚持,只得叮嘱了一句:“若是坚持不住,你可不要硬撑着啊!”
苏珞连连点头:“干娘放心吧,没问题的!”
苏珞一边舀着水桶里的水,一边趁人不注意悄悄的从小镇里引水,浇水的进度非常快,刘婶还以为是他浇水浇的少的缘故,一个劲地叮嘱:“珞小子,别浇的太少了……不然就白浇了……”
等田地里的活计忙完,苏珞家的奶牛也到了预产期,刘婶请村中养牛的好手帮忙照顾,没几日产下了三只小牛,两公一母,一头公的是黄白色,剩下两头皆是黑白色,等牛犊会走以后,苏珞便牵回了家。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滴雨未下,村民们每日祷告,期望上天降雨,县令也请道士做了一场祈雨法事,均无济于事,气温日渐升高,河水早就断流,裸露的河床也已经干裂了,昔日连绵不绝的河流已成了一汪死水,苏珞总会趁人不注意时往河里注水,使这汪死水不至于干涸,村民们靠着这汪死水勉强硬撑着,眼看收获在即,忽然有一天,喧闹声乍起,远远的天边升起一片乌云,有人还以为要下雨了,刚想要欢呼,却见那团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逼近。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
“蝗……蝗虫……是蝗虫……”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
“天要绝我们啊!”
“作孽呦作孽呦,求老天爷饶恕啊!”
此时已经有人跪下了,连连磕头,痛哭失声:“求老天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求老天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这句话一出,顿时又有人接二连三的跟着跪下,一瞬间大街小巷皆是哭求之声。
苏珞听得动静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这般景象,遮天蔽日的蝗虫,随处跪拜的村民,哭喊恳求之声不绝于耳,苏珞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末日。
刘婶正跪在门外,眼中皆是绝望的光,看到苏珞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发呆,连忙扯了他一下,喊道:“珞小子,你在干什么,快给老天爷磕头!求老天爷饶恕!”
苏珞一愣,茫然的看着刘婶,刘婶又拉扯了他一下,力气大的让他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苏珞顿时回过神来:“干娘,你做什么!”
刘婶的目光充满了焦急:“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磕头!”
苏珞一把挥开她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我为什么要磕头!现在不想着如何处理蝗虫,只在这里磕头有什么用!”
刘婶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珞小子,你是读书读傻了吗?这是上天降罪啊!”
苏珞不禁为古人的愚昧感到悲凉,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这边已经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他们的目光都向自己投了过来,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有人惊恐道:“珞小子……快跪下……莫要触怒了蝗神!”
苏珞不觉有些可笑:“蝗神?你们竟然相信有蝗神……”
苏珞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眼看到刘泉,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拉住:“泉哥……起来!”
刘泉惊慌的看着他:“珞弟……你在干什么……”
苏珞拉了刘泉半天,刘泉挣扎着不肯起,看他的目光犹如看鬼一般,苏珞慢慢的松开手,在村民们的或震惊、或惊恐、或紧张的目光中一甩手进了院门。
门外顿时一片哭喊:“小子无状,求老天爷宽恕,不要牵连我们……”
苏瑾也从睡梦中惊醒,正在里屋哇哇大哭,苏珞进屋将苏瑾抱住,哄了半天都不见效,外面的蝗虫愈发多,有些甚至钻进了屋内,在苏珞的书案、床上、柜顶爬来爬去,苏珞小时候还经常在田地里捉蚂蚱,当时还觉得颇为有趣,如今看着这些,头皮竟有些发麻。
外面的哭喊声更胜,苏瑾受到了惊吓,哭的打起了嗝,苏珞握紧拳,将苏瑾放在地上,腾地一下子站起身,向屋外走去,院中四头牛正不安的哞哞的叫着,鸡圈里的鸡鸭上窜下跳,争抢着捉蝗虫吃。苏珞见状,立即走到鸡圈前,将鸡鸭放了出来,二十多只鸡鸭顿时兴奋的冲了出来。
苏珞打开院门,院外的人群哭声顿时为之一振,苏珞也不言语,转身将鸡鸭赶了出去,那些鸡鸭一出院门,犹如鱼入大海,所到之处飞蝗尽散。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苏珞大声道:“大家看看,鸡鸭尚且不怕这些蝗虫,反而以它们为食,难道我们作为人,连这些禽类都不如吗?”
村民们哭喊声一滞,苏珞继续道:“你们之中,应该有不只一次见过这蝗虫的人,难道往年蝗虫来了,你们也都是这么哭喊着赶走蝗虫的吗?”
人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这时有几名官差正骑马向这边赶来,领头的人扫了苏珞一眼,又见着跪着的人群和四散捕捉蝗虫的鸡鸭,下马喊道:“我等奉县令之命前来治蝗,里正何在?”
里正也在人群里跪着呢,听到这话连忙应声行礼,那人看了他一眼,道:“县令有命,着村中壮丁挖大坑堆柴禾,烧埋蝗虫!”
里正连忙应是,一边喊村民们起身,一边张罗着壮丁准备挖坑。
苏珞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禁自嘲的一笑。
领头的官差看着苏珞:“这些鸡鸭可是小公子放的?”
苏珞点头,那官差笑道:“小公子小小年纪就有此魄力,日后必定不凡。”说着又吩咐身边的随从通知各家各户将家养的鸡鸭放出来吃蝗虫,语毕翻身上马,向苏珞一抱拳,扬鞭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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