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晗心里咯噔一下。
斜阳余晖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身后人的影子刚好印在她身前,她甚至能发现身后的人在轻微地抖。
“你们,认识?”苹果脸服务生满脸写着不相信。
陶晗怔怔地转过头,皱着眉头艰难辨认道:“陈…………简?”
听到她喊出自己的名字,陈简脸上是紧张过后如释重负的表情。
“嗯!”他使劲点着头。
……
陶晗兀自出了酒吧。
“等等我!”
十秒钟后,陈简手忙脚乱地从酒吧门口出来,一边追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衣兜里揣着大把零钱。
终于追上了,陈简并肩走在陶晗身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她表情冷淡的侧脸后又把话咽了下去,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陶晗斜他一眼,先开口:“你点那么多酒,就是为了让我给你送过来?”
陈简挠挠头:“我又不好直接跑过去找你,再说……再说……”
陈简说不下去了。
天知道他路过时,透过落地玻璃往里面瞧了一眼,发现陶晗竟然坐在那唱歌的女人后面弹吉他的时候有多惊喜,喜得打算直接穿玻璃而入,结果嘭地一声,前额到现在都还撞得晕晕乎乎的。
他第一眼看到人时是很想直接冲上去抓住她不让她再跑了,但是在第二眼的时候又突然静了下来。
他头一回看到陶晗那么认真,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暗影里,坐在高脚凳上轻轻拨着弦,她纤细的手臂抱着那么大的吉他,微低着头,神色专注。像是童话里的白天鹅,初春时节,独自游在尚还浮着碎冰的湖面上。
陈简看得呆了,周围的背景被他自动虚化,眼里只有陶晗一个人。
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歌已经唱完了,台上人没了。
他本来正焦急,结果一转眼就发现陶晗端着餐盘在送酒水。
“你是坐在那里点到第几杯才刚好碰到我给你送过来的?”陶晗看着低头沉思的少年,换了个方式问。
陈简想了想:“第九……第十杯?”
陶晗:“……你还真有钱哈?”
随身带着一沓现金去付账。
陈简干笑了两声。
陶晗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刻意忽略掉眼底的那抹惊艳:“怎么变了那么多?”
“我本来就不黑的好不啦!”说到这个肤色问题陈简立马来劲了,“我跟你说过了我是暑假去镇上开了一暑假拖拉机才晒黑的,你就是不相信,你见我妈多白,我怎么可能会黑?”
陈简说到一半,微微往下弯了腰,把自己的脸凑到和陶晗同一个水平高度的地方:“要不你再看看?”陶晗伸手,往后拨开他额前厚重卷曲,快挡住眼睛的刘海。
少年白净的额头随之露了出来,眉形生的干净齐整,眼睛是狭长的桃花眼。
陶晗看了两眼就把刘海给他扒拉了下来,眼睛看向别处,轻轻道:“还行。”
她说完就双手揣兜往前走了,留下陈简一个人在原地开心地蹦哒。
于是等陈简再次蹦哒到她身边时,手里多了两只甜筒冰淇淋,上面撒着奥利奥碎。
陈简递过去一支:“没有草莓味的可爱多,只有这个了。”
他刚才听见陶晗跟服务生说要吃草莓味的可爱多。
陶晗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冰淇淋,又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地铁站,没有接过冰淇淋,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说:“陈简,我该走了。”
“嗯?”陈简不解。
陶晗整理了一番心情,努力想让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友好一点:“我是说我该走了,你也该走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奥利奥的碎屑落在他手上,陈简顿了一下,慌了:“不,冰淇淋还没吃呢。”
陶晗伸手想去拿他手上的冰淇淋:“那我吃了你就让我走了,别跟着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简把冰淇淋抓到一个手上,另一手突然紧紧抓住陶晗手腕,“你走哪儿去?你是不是又想甩掉我!”
他情急之下力气很大,陶晗手腕被他拧得生疼,说话也带了气:“什么叫甩掉你?!我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现在回我该去的地方,你自己也想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着你,你也别死乞白赖地抓着我行不行!”陶晗拧着手腕。
“怎么没关系!”陈简死死抓住不放,生怕一放手人就溜了,“我现在明明找到你了,是你带我来这里的,你明明答应我了的,要带我来见……”
“你住嘴!”陶晗吼道。
有路人的目光被两人的争吵声吸引过来,见到之后均是哑然一笑,感叹年轻人谈个恋爱连吵架也能这么有活力。
陶晗看了一眼自己被陈简已经开始攥得发红的手腕,冷笑:“你这是准备赖上我了,是不?”
“连我一到B市就撒谎把你甩了你也不介意了?嗯?”
陈简垂眸,咬着下唇,不言语。
陶晗深吸了两口气,逼着自己冷下心,手腕也不再做挣扎,而是上前一步,另一手抓起陈简衣襟。
两人脸贴得很近,快要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太近。
陈简脸红了。
以前皮黑的时候脸红不大看得出来,现在,少年双颊明晰地笼上一抹绯红。
陶晗对上他的目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上你呢?”
“嗯?”少年脸上闪过错愕。
陶晗冷冷道:“我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陈简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钱才来西省的,付老师都跟我说了。”“没关系的。”他低声说。
陶晗被气笑了,一把松开他衣服前襟:“你知道呢?嗯?那你还知不知道我第一眼就讨厌你?知不知道我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你们这些乡下人?知不知道那天被你背了一下我恨不得立马去洗澡换衣服?知不知道我说的喜欢你答应你的求婚都是假的啊?呵呵,你们村里人是蠢还是傻啊。竟然会天真地当真。”
“够了!”
“不够。”陶晗明明知道自己说的是伤别人的话,自己眼眶却不知怎么湿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什么岳父岳母爸爸妈妈,我家房子现在是别人的,你想见我我妈?那怕是得你死了才能见着,你想见我爸?你知道怎么出国吗?护照都没有吧。”
“你知道自己被我骗得团团转竟然还巴巴来找我,你知不知道你就像块嚼过的口香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恶心死了。”
“现在我全都告诉你了,我钱到手了再也不用在你面前哄着你骗着你让你跟我来B市了,我就是这种人,你还喜欢我吗?”
沉默。
一阵无言。
直到一直紧紧箍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松了。
甜筒早就已经化了,融化的白色液体顺着蛋卷皮缓缓流在陈简手背,又顺着他手背,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陈简转身走了,把融化的甜筒随手扔进垃圾桶。
几乎是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一霎那,陶晗如浑身脱力一般地蹲下时,哭了。
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埋着头,哭得浑身发颤。
陶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是眼泪鼻涕就是停不下来。
或许是在哭她自己坏,陈简什么也没做,那样单纯,她却说那么坏的话去伤他。
又或者是在哭自己,一朝之间辍学,从白天鹅变成了没人要没地方住的丑小鸭。
陶晗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有一只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后背,缓缓给她顺着气。
陶晗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
有人拿着纸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别哭了。”陈简擦擦陶晗哭红的鼻头,然后在女孩错愕的眼神中把东西递到她手里。
“我刚才去买到了,草莓味的可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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