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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下, 书房被映衬得亮堂堂的。书房里,宋翊已经跪坐在案桌前,低头批改公文, 直到察觉到门外的轻微交谈声方才从一堆竹简中抬起头来。
衡玉先向宋翊行礼问好, 宋翊点头, 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衡玉坐下。
衡玉上前两步,学着宋翊跪坐于几前。
她早在踏入书房时就已经发现书房内除了宋翊没有其他人,于是出声问道:“父亲麾下没有重用的文臣吗?”
“并无。”
衡玉算是知道这青城明明是并州最大的城池, 为何城池内却如此破败荒凉了。
宋翊是典型的武将做派,让他领兵打战可以,治理民生可就难倒他了。
治下民生之事应该交由信任的文臣负责才对, 宋翊本就不通其中精髓,勉强为之, 并州又地处西北荒地, 再加上战乱频生, 异族多次袭扰城池,民生能好才怪。
衡玉轻轻呼了口气, “玉斗胆问父亲这是为何?”
宋翊道:“我年前刚刚接手并州,这一年时间只能将并州军队掌控在手里,至于政务……”
他苦笑了下, “让为父上阵杀敌, 为父一定第一个纵马杀去, 但这政务实在是恼人。宋家又是以军功起家, 族中弟子多不通文墨,现在也只有族中的沐三郎跟在为父身边帮忙处理一些事务了。”
如此倒是她没有了解清楚情况了。
既没有肃清并州政务,又难从家族找来助力,难怪会是现在这番局面。
衡玉倒也没有好高骛远,她理论上的东西有很多,但能不能用,要怎么去用,还是要先把情况了解清楚。
于是衡玉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史书吏律找出来阅读一番,完全了解清楚情况。
幸而宋家虽然以军功起家,但也是世家,族内不缺乏各类书籍,倒是能满足她现在的需求。
这段时间里,衡玉每日早起与宋翊一同晨练,并由宋翊亲自教导她习武。
这具身体先前孱弱只是因为营养摄入不足,如今在州牧府中养了几日面色已经红润不好,力气也渐渐凝实,倒是个极好的练武苗子。
虽然如今练武已经有些晚了,但衡玉在习武方面的天赋可以弥补很多东西。
而且她本就不打算把自己培养成武将,若是上战场,她给自己的定位是帅而非将——运筹帷幄,统领全局,不必自己亲赴最前线上阵杀敌。
练武渐渐有了成效,她瘦削的身子也渐渐养出了些肉,抽条一般长高了起来,现在看着倒像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了。
应她的要求,宋夫人命人给她裁剪的衣物大多都是行动方便的男子款式。
合身的衣着,再加上一身从容淡然气度,挺拔站在那里,明明就是个风采绝佳的少年郎君。
这段时间,宋翊书房里的藏书衡玉也差不多翻阅完了,对这个时代的历史背景也更加了解了。
这个时代的确如系统所言,与东汉末年的情况有些相似。
前朝苛政猛于虎,又多降天灾,昔日魏□□以微末之身起事,辗转征战近二十载,终于一统大半山河,立下国号为“魏”,并将国都设在了洛阳。
随后的几任帝王都能励精图治,也曾迎来开国盛治。武宗时期有护国宁将军七征匈奴,威震边境战功赫赫;仁宗时诸葛太后以及仁宗都注重休养生息,发展生产,立下盛世根基。
但曾经再恢宏的帝国也终有走到末路的时候。它曾经朝气蓬勃,执政者们对重重弊端大刀阔斧,但到了今日,它身上的暮气已经越来越重了。
屹立了三百年的魏国逐渐老去,皇帝势微,外戚掌权。当外戚威胁到了皇权时,皇上提拔身边重用的宦官与外戚进行对抗。
但当宦官也开始尾大不掉欺上瞒下时,高居庙堂之上的帝王的眼睛彻底被蒙蔽住,帝权开始了真正的旁落,帝国也走向了最后的末路。
衡玉倚着窗台往外眺望,恰能看到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懒洋洋洒在她的身上,像是踱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她伸出纤细的右手,细白的手腕稍稍露出,捧起了直射入室内的余晖。
如今这些光芒,就是这个帝国最后的光辉了。
衡玉将右手合拢,紧握成拳。
就像是握住了大魏最后的气数。
另一边,宋沐处理完政务后,与宋翊打了招呼过来书房拿一些有关兵法的书,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宋衡玉。
他没有见过衡玉,先前宋翊将衡玉带去祠堂写入族谱时,只带她拜见了宗族里的宗老们。他们这些同辈的人还不曾见过她,但这并不妨碍他猜出衡玉的身份。
原本应该是要避开的,或者是提前与她打个招呼,但宋沐触及到她的眼神时,突然就怔住了。
那样锐利的,又带着些志在必得的眼神……
衡玉察觉到不对瞥过去时,恰好对上宋沐的视线。她微微垂眼,敛去眼底的锋芒,从榻上缓缓站起身来,与宋沐点了点头,就握着手中的竹卷与他擦肩而过,直接离开了书房。
第二日一大清早,衡玉用过早膳后就去了宋翊办公的地方找他。
“小姐,大人请您进去。”守在门口的侍卫为她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如此对她道。
衡玉缓缓推门走了进去,见到跪坐在宋翊身旁的宋沐时略微讶然,不过她掩饰得很好,一派波澜无惊地走到宋翊面前,“父亲。”
宋翊正在翻看附近县城递上来给他的信报,听到衡玉的话抬起头来,笑着对她道:“玉儿来了,快过来,为父给你介绍一下你沐三兄。他与你同辈,在族中行三,略长你五岁。”
衡玉顺着宋翊的话对宋沐略一颔首,“沐三兄。”
宋沐回她一礼。
两人见礼后,宋翊才问道:“吾儿所来为何事?”
衡玉在宋翊另一边坐下,缓缓开口道:“听闻父亲近日以并州牧的名义发布了招贤令?”
宋翊点了点头,并不意外衡玉会知道这件事情,“为父不善政务,你沐三兄在这方面倒是颇有天赋,但只凭他一人之力也难以应付整个州府的政务。所以他提议为父颁发招贤令,以求并州中有才能之士出仕做官。”
宋沐坐在旁边听到宋翊这般夸他,当下站了起来,束手道:“大人过誉了,沐尚未加冠,怎担得起如此重任,不过是蒙大人看重罢了。”
宋沐只有十八,眉眼雅致,气质温和淡然,一身平淡无奇的青衫硬是给他穿出了几分秀雅气度。
宋翊听他这般自谦,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衡玉静坐在一旁看着,待宋沐重新坐下才出言道:“识人擅用,父亲这般就很好。而沐三兄有才,父亲缺贤良有才之人,故而用兄长,兄长不必如此自谦。”
不过三言两语,就将有些疏远的“沐三兄”换成了更显得亲近的“兄长”。
一直在暗暗观察衡玉的宋沐眼底更添满意。
这般气度的人,即使她只是一个女子……
衡玉并不知道宋沐在心里怎么想她,她将自己手里握着的竹简摆到宋翊眼前,“父亲求贤,问策。儿有三策,不知父亲可愿一观?”
宋翊略有些讶然,“玉儿啊玉儿,为父还以为你会多沉淀几日。”却没想到衡玉如此快就将策论呈到他面前了。
是过于自傲还是当真有所成算,宋翊看着那卷未被展开阅读的竹简,眼里带着几分兴味。
“时不我待。”她如此回道。
“况且我这篇策论写得如何,父亲一观便知。”
宋翊将竹卷缓缓展开,从头慢慢看下去。
他原本对此并没有抱有很大的希望,只是为了全玉儿的面子才看下去的,谁知道越看越入迷,看了一遍后又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细细品味,越看越是觉得极具可能性。
“父亲觉得可好?”
宋翊看得太过沉迷,办公的时候宋沐为宋翊下属,不便唤醒宋翊,衡玉便亲自出声打断了宋翊的沉思。
宋翊这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竹简放下,顺手递给了宋沐。
宋沐早已可以做到一目十行,但看手中的竹简时却是一点点细细品味,眼前笼罩的一团迷雾也随着阅读下去而逐渐拨云见日。
若将青州比作一盘棋局,他如今已懂得该如何如臂指使,步步经营。
明明竹简之上只有寥寥数语……
这般言简意赅又直指中心,真是可怕,也真是……让人心生折服。
宋沐看着衡玉,眼中盛满赞叹。
宋翊身子向衡玉方向倾了倾,显出几分迫切来,“你方才言有三策,可这竹简上只刻有一策,其余两策呢?”
说到后面,颇有些急迫起来,他虽然不擅政务,但身居高位也练就了眼力,衡玉这一策非常实用而且如果推行下去绝对可以刺激经济增长发展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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