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邪祟撞我手上

    
    每个人的命数不同，福禄之气也大相径庭。有人天生命中自带财运，福泽深厚，也有人甫一出生便困厄缠身，一辈子潦倒度日。
    但命数并非完全不能更改，即使不能逆天改命，只要用些阴私手段，也能强行篡改气运。
    敛福禄便是其中的一种。
    字面意思，本身福运不够深厚的人会试图掠夺他人的福禄，经过处理后化为己用，以此求财求权。而福禄被敛走的人轻则小灾小病，重则家破人亡。正道一般极为不齿这种手段，倘若见到，人人得而诛之。
    面前这只不停在房间里爬来爬去的食禄鬼，大概就是被什么人专门豢养，用来吸食他人福禄的。
    在病房里溜达了一圈，怎么都找不到刚才要找的人，腆着大肚子的食禄鬼有些焦躁。心一横，干脆把脸从长发中探出，想要挨个闻上一遍。
    “别动。”察觉到身后的陆时杉即将吓得蹿到天花板上，戚九冷静道，“它对普通人不感兴趣。”
    准确说来，应当是对除了乔燃之外的人都不感兴趣。
    红痣上的封印解开没有几秒，食禄鬼便已经赶到，显然一直徘徊在附近，专门冲着乔燃而来。
    家境优越又年轻有为，乔燃身上的福禄自然极盛。仅仅是方才封印解开的瞬间，戚九就感受到了喷薄而出的福禄之气。
    听了这句话，陆时杉在原地僵成一座雕塑。
    食禄鬼先是把脸凑到已经昏过去的西装男身上，抽抽鼻子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接着四肢在地上一撑，大刀阔斧地朝他们这边爬过来。
    戚九纹丝不动。
    到了他们跟前，食禄鬼艰难地支起身子，用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挨个打量。
    似乎在戚九和乔燃身上都没看出些什么，食禄鬼脑袋一转，惨白的脸直接对上了陆时杉。
    陆时杉嘴一咧，马上就要泪洒当场。
    但他还记着戚九说过的话，于是哆哆嗦嗦勉强站稳。
    不知道为什么，食禄鬼仿佛对他格外好奇，翻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脑袋一伸，把脸凑上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几秒后，它唰唰唰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淌着血的嘴一撇，居然毫不犹豫地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陆时杉懵了：“它什么意思！”
    “呃......”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戚九猜测，“可能它觉得你福禄太少？”
    “？！！”陆时杉满面震惊，都忘了害怕，当即撸起袖子想把胳膊伸到食禄鬼面前，“大姐你是不是感冒了？你再闻闻？”
    然而他往那边一迈步，食禄鬼就嗖嗖朝后溜。敏捷的动作反映出它对面前这个男人深深的嫌弃之情。
    “不可能！”陆时杉跳脚，“算命的说了！我福泽深厚能活到一百二！”
    从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类，食禄鬼毫不客气地翻了两个真·白眼。
    “戚先生......”陆时杉正要冲戚九告状，乔燃先开了口。
    饶是他平素见识再广，也没有见过这种食人福禄的怪物，因此面色有些苍白：“这只妖怪......”
    “无妨。”戚九摇头。
    他手一抬，轻轻地在虚空中连按两下。
    这么一按，先前落在肚腹上的朱砂印记突然一亮，竟隐隐泛着金光。
    食禄鬼哀嚎一声，抱着肚子想逃。那枚朱砂印记却骤然化开，细碎的金光流水般淌满了它的全身，细密地织成了一张挣脱不开的网，将食禄鬼牢牢捆在原地。
    “劳驾，”戚九把病房门打开，对守在外面的后勤部专员说，“找人把这只食禄鬼送回局里，处理一下它肚子里的福禄。”
    身高一九零体重一九零的专员十分淡定，揪着食禄鬼的头发就把它拽走了。
    “乔先生。”陆时杉把床底下的西装男拖出来一顿猛按人中，戚九在这边继续问乔燃，“脖颈上那个封印是你找人做的吗？”
    乔燃茫然地摇摇头。
    戚九也觉得不是对方的手笔，从乔燃的反应来看，显然不知道自己脖颈上还有那么一个玩意儿。
    这就很有意思了。
    有人盯着乔燃想要夺取他的福禄，却又有人在暗中偷偷保护对方。
    “我说老乔。”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把西装男按醒，陆时杉累得气喘吁吁，索性两腿一伸直接坐在地上，“你昏过去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么一问，乔燃蹙起了眉。
    他垂下头，眼睫颤了颤，像是个上课睡觉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学生：“我......我好像见到了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戚九追问。
    “我小时候在国内住过一段时间，”乔燃解释，面上却不自觉地显出几分尴尬，“在这边还有几个儿时的玩伴，听说我回来就约我出去聚一聚。”
    毕竟是幼时相识的同伴，他未作多想，反正离晚宴还有一天的时间，也就愉快应下了邀约。
    谁知道到了约定的会所才发现，这场聚会跟他想象中的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
    乔家家风甚严，老一辈十分注重教导年轻一代，从来不让他们在外头自恃身份胡作非为。受父辈的影响，乔燃一向洁身自好严于律己，从未做出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但这群往日认识的同伴则完全变了个样。
    “就是那些......私人会所里常有的项目。”乔燃低声道，似乎很是窘迫，连脖颈都泛着红。
    戚九了然。
    虽然他只是个小县城来的穷小子，但和老半仙走场子的时候多少也见过一些在销金窟里浪荡的二代们。私人会所里能发生的无非也就那么几件事，现在S城正是严打毒/品的时候，风口上自然不敢玩。既然不涉/毒，那就只能是风月了。
    “他们说那个男孩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回想起那天遇见的荒唐事，一向稳重的乔燃脸红到能滴出血，“我看那孩子......”
    也就跟他现在看上去一样，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男孩怯生生的跟在领班后面，模样倒是清秀周正。见了乔燃手足无措，小兔子似的缩在门边，被领班呵斥了好几句，眼眶立刻就红了。
    剩下那几个二代看男孩这幅不经人事的样子，当即开始起哄调笑。领头的硬是把人塞到乔燃怀里，还说了一些“这可是个雏儿你要是不用就便宜我们几个”之类的话。
    尽管从没见过这种场合，乔燃也能想象这帮禽兽能做出什么事儿。拒绝不是应下也不是，只能僵硬地任凭男孩坐在他腿上。
    以为他放不开，二代们调笑了几句，各自领着好几个容貌不俗的少年少女回了房间。
    乔燃本来想让男孩离开，但他一动，对方就害怕地缩成一团，然后抬头怯怯地看他。
    “他说......如果他今晚出去了，领班要狠狠打他。”乔燃无奈道。
    这也许只是一个为了留下来而找的借口，但一看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乔燃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软。他最终没赶男孩出去，也没碰对方。自己在客厅合衣睡了一晚，把卧室留给了男孩。
    第二天，等他醒来时，男孩已经不见了。
    不想再跟这群二代纠缠，乔燃没作他想，让西装男赶快开车过来接走他。回去忙着看这一次合作要用到的文件，便把这件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我记得晕过去之前我在看文件。”乔燃说，“挺晚了，差不多十一二点的样子。”
    看文件看得眼睛疼，他不由朝落地窗的方向望去。
    他住的酒店位于S城商业区，傍晚灯火繁华，窗外应当是夜里璀璨的夜景。
    但乔燃一抬头，就看见男孩静静地隔窗看着他，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
    在二十层楼的高空。
    “然后我就晕了。”乔燃顿了顿，“再醒来......”
    就是刚才被陆时杉暴打的时候。
    “老乔，你这该不是没吃到嘴里还惦记着人家吧。”陆时杉一扬眉，毫不自觉道，“我跟你说，美色误国啊！”
    戚九瞪了他一眼。
    “会和他有关系吗？”乔燃并没在意陆时杉的调笑，反而神色稍稍严肃，“那孩子看上去不是那种人......”
    毕竟那一晚，对方根本没有纠缠不放想要献媚的意思。除了最开始被强行按到他怀中外，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做。
    “我们得查一下。”戚九如实相告。
    从乔燃那里问出会所的名字，用水泼醒西装男。戚九和陆时杉骑着那辆粉红色机车朝会所进发。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陆时杉仿佛突然陷入了放空的状态，路上居然一句话都没说，一声不吭的。要不是还会等红灯，戚九都怀疑他是不是开着开着就睡了过去。
    “陆处你还好吧？”眼瞅着快到会所，戚九没忍住，“被食禄鬼吓着了？”
    “它刚才冲我翻了两个白眼。”被这么一问，陆时杉忧心忡忡，“那就是一百二变六十，六十变三十——我只能活三十岁！压根没几年了！”
    “......食禄鬼也不一定准嘛。”戚九只好安慰他，“说不定陆处你虽然福禄少了点儿，可还有别的机缘呢？”
    没过多久，这份机缘就来了。
    这家高端私人会所地处幽静，按理说前来的人应该不是很多。但不知为何，门口居然乌泱泱挤满了“人”。
    定睛一看，戚九发现这些“人”并非人类，而是化成人型的各色妖怪。这些挤在门口的妖怪雌雄皆有，种类繁多，如果硬说有什么特点，大概是都长得极其漂亮，让人挪不开眼。
    戚九本来也是白皙清秀的长相，搁在这群妖怪里一下就给淹没了。
    “说了不招了，都走吧！”雕花铁门里婀娜多姿地走过来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肤白胜雪，腰肢盈盈一握，“这个月满了，下个月再来啊！”
    守在门口的妖怪们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女人并不在乎，随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准备离开，目光一扫，突然眼睛一亮。
    “小朋友！”她热情地招呼陆时杉，“就那个人类小朋友！快到姐姐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