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克斯“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乐 文小说 www..com。他阴晴不定地看了西泽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白色的金属令牌。
那只令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在正面以朴拙刀法寥寥数笔刻下了一只目光炯炯的雄鹰,然而在看清这个令牌的刹那,议事厅里徒然如沸腾的潮水般“哗”地一下炸开了锅。
“是族长令!”
“他怎么会有族长令!”
圆桌旁嗡嗡不绝的议论声响成一片,有几个机灵的已经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向着利克斯手中的族长令牌行礼,而利克斯却只是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门厅处的西泽。
“西泽·阿莫斯菲尔德!你认得这个吗!”利克斯大声地说着,摇晃着手里的那只令牌:“见族长令如同族长亲临!记得吗?族——长——亲——临!”
他兴奋地翕动着鼻翼,将手中的令牌高高举起,那副样子简直就是在说“你快点俯下!身来给我行礼”。雷纳德担忧地向西泽看去,却发现自己哥哥的神色蓦然间变得淡漠而平静。
“族长?不,你不配。”
一道雷光忽地闪现过虚空,“噼啪”地准确劈在利克斯的手腕处,利克斯痛得一缩手,令牌顿时直直往下落去,却并没有砸落在地面上。因为在那面令牌落地之前,赵柯便已经如疾风般飞掠过去,当着利克斯的面,将那枚令牌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现在族长令在我哥哥手里了,叔叔。”
雷纳德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利克斯,他身后几个跪得早的人此时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僵在原地无比尴尬。
西泽从赵柯的手里接过令牌,轻轻一捏,那所谓的“族长令”就立刻化为了一团碎粉。
“假的。”他冷冷说,随手将那团碎粉挥落地面。他甚至没有多看利克斯一眼,而是问雷纳德:“父亲在哪?”
不知道是有意亦或无意,他略过了“坟墓”这个词。
雷纳德抿了抿唇,艰涩道:“……在后面。”
“一起去。”
西泽望向他,见雷纳德点了下头,西泽便率先抬步走向了厅门外,雷纳德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随着西泽兄弟二人的离开,圆桌对面的一群人也一同呼啦呼啦地转身离去,刚才还填满了人的议事厅里徒然空下了大半,利克斯捂住手腕,脸色忽青忽白。
“妈的!”
他忽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啪地一下用力拍在圆桌上,将整面圆桌震成了细碎的粉尘。
阿莫斯菲尔德家族的墓园就在议事厅的不远处,这里的环境幽静而美丽,半空中鸟儿啁啾,地面上绿草如茵,雪白大理石制成的墓碑一块一块错落地排列在绿茵茵的草坪上。墓碑大多数都已经陈旧了,一部分因为风雨和岁月的侵蚀而逐渐老朽,另一部分还算崭新,镌刻的姓名也未曾被磨灭得模糊。
即使还没有走到地方,西泽也依然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坟墓。埃里克·阿莫斯菲尔德的坟墓是众多坟墓里最崭新的一个,他下葬未久,绿草还没来得及将坟墓覆盖,绒毯似的草坪上堆积着乌黑的泥土。
“……那天晚上父亲本来正在和我说话,突然他身上的一个什么东西响了一下。父亲站起来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然后他就让我好好看家,自己连外套都没有拿,就直接出了门……”
雷纳德走在西泽的身边,低声叙说着事情发生的经过,西泽安静地听着,缓步走到了坟墓前。
“埃里克·纳尔尼斯·阿莫斯菲尔德。”
他几乎花费了平日的十倍力气,才读懂这行文字的含义,紧接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就如潮水般霎时间将西泽淹没。此刻墓园里阳光普照,空气温暖,绿草柔软得像是地毯,他站在这层地毯上面,他的父亲却已经被埋在地毯之下了,和冷冰冰的石头与泥土为伴。
西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略带冰冷的空气涌进他的肺里,堪堪压抑住了将要涌上来的酸涩。
埃里克的坟墓前堆满了花束,其中一些还很新鲜,另一些却多少有些枯萎了,西泽跪下来,正要将已经枯死的一朵花从素净的墓碑之上移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整齐极了,带着重重的回音,敲打得整个地面都在微微地震动。阿莫斯菲尔德的族人们尚未作出反应,赵柯等人便已经纷纷警惕地各自起身:隶属于第三军麾下的士兵们正自外而来,他们向内一圈圈围拢,把整座墓园包裹在了其中。在第三军的士兵将墓园围堵得水泄不通之后,利克斯便悠悠然地自自己的部下之中缓步走出,几名士兵盾牌似的挡在他的身前,而他的左手还捂着右手的手腕,那上面的灼痕还在发疼发热。
“是你们逼我的。”
利克斯阴冷地说,他的神色让人联想起专食腐肉的秃鹫:“第三军,听我命令……”
“——进攻!!”
“谁敢!”
西泽猛地站起身,他冷冷地注视着利克斯,一旁的赵柯吹响了长长的军哨,下一瞬间,一道道漆黑的光影便自墓园中拉开,满身戎装的霍奇拉大踏步地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帝国士兵。
更外围处,整个异能部队的兵员尽数出动,已经从外面整个包围了阿莫斯菲尔德家族的宅邸。现在宅邸内外成了一个滑稽的三环套,最外围是异能部队的士兵,第二重是第三军的部分军队,再里层又是异能部队,而被这三重套圈紧紧包围着的,则是阿莫斯菲尔德家族的全部成员。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利克斯立刻涨红了脸,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对西泽喊道:“你敢,你居然敢——你这是公器私用!帝国的军队只效忠于帝国皇室!”
“我公器私用?难道你有皇室允许你统属军队的命令吗?”
面对西泽的反问,利克斯的脸颊涨得更加红了,再配上他本身面孔的形状,这张脸看上去简直像是新鲜的猪腰子一样。那张猪腰子似的脸孔愤怒地低喊着:“西——泽!就算我不干净,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不,我和你不同。”西泽平静地说:“难道您忘记了我这次的任务是关于什么的吗?我的确有皇室成员的命令。”
西泽伸出手,他的手中握着一小管殷红的血,当着周围所有人的面,他将试管上的盖子取下,又看向利克斯:“胸章带了吗?”
他说的是银河帝国授予各级将领的勋章,利克斯当然带了,这是他少将级别的证明,但他却没有回答西泽,而是阴晴不定地变换着脸色,良久才问道:“你要做什么?”
“没带就算了。”西泽却压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直接对身后的一众军士说:“赵柯,出列,把你的勋章取下来给我。”
赵柯立刻依言而行。他不是什么将领,但曾获得三等功,被授予过一枚金星勋章,此刻他就将那枚勋章取出,递到了西泽的面前。
西泽将一点试管中的血液滴落在了勋章的上面。
几乎是血液滴落下去的同一刻,一朵绚丽的多瓣蔷薇蓦然浮现在勋章之上数厘米处,它徐徐的绽放开来,散发出金红交织的流光。
原本寂静的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是……皇族的血?”利克斯失态地上前两步,想要抢过西泽手中血液细看,却被西泽闪身避过。西泽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叔叔:“您还记得成年时对着先祖发下的誓言吗?”
“我当然记得!”
利克斯的脸色看上去古怪极了:“你真的找到了?而且你活着回来了?我本以为……他……那位殿下……人呢?”
他下意识地往西泽的身后看去,好像西泽会把顾清玄当作惊喜礼物藏在背后似的。然而西泽的身后空无一人,除了他的弟弟雷纳德外,只站着几名与他同去的小组成员,很显然,他们中的哪一个人都不可能是失踪多年的太子殿下。
“他现在在哪里并不重要。”西泽沉声道:“重要的是,您现在选择站在哪边。”
一边是背后有神殿撑腰的尼古拉斯,一边是身为皇室血脉的失踪太子,这两边的份量谁重谁轻简直一眼就能够看穿。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谁都想要去抱上大腿,但可惜……
利克斯僵立许久后,终于还是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毕竟,他的姓氏始终都是阿莫斯菲尔德啊。
他认命地垂头行礼,同时低声喃喃地说着:“我们会被神殿给撕得粉碎的。”
“您怎么可以就这么妥协了?!”
在利克斯低下头向着西泽手中那管血液行礼的同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随着一道炫目的电光闪过,周围簇拥着的人群顿时哗然散开,露出了一名被雷光锁链紧紧捆缚住的年轻人。
“带下去。”西泽头也不抬,几名士兵立刻呼啦啦地冲了上来,将那名尖叫着的年轻人拖进了黑色的阴影中。
墓园之中一时间噤若寒蝉。
“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够明白,阿莫斯菲尔德家族的姓氏究竟是为何而生。”
西泽口吻淡漠地说,他看着自己心思各异的族人们,冰蓝色的眸子冷厉如寒冰般:“皇室与神殿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不想去管你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也不想反反复复地强调族中世代发下的誓言,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荣耀——或者鲜血。”
——要么跟从,要么死亡,你们不会再有第三条路可走。
异能部队的士兵们紧紧地围拢在墓地旁,虎视眈眈地望着众人,雷纳德最先反应过来,站到了利克斯的身后,向着自己的哥哥俯身。
“族长。”他低声说,这个动作一下子点醒了大家,之前在圆桌另一侧与利克斯对峙的族人们纷纷躬下!身来,利克斯麾下的那些人迟疑了片刻,终于在西泽冷漠的目光中一一俯身。
“族长。”
他们陆陆续续地喊,随着越来越多人的躬身,西泽的手上忽然幻化出一只银白色的金属令牌。
那只令牌……和之前利克斯拿来蒙骗大家的虚假令牌几乎一模一样。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正面上的一只顾盼神飞的雄鹰令人印象深刻,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雄鹰的下方以古老的方式深深镌刻着一行字母,如果将它翻译成银河帝国现在通行的语言,那么那行字母就变成了令人十分眼熟的一句话:
“永远追随陛下的脚步”。
圣洛里斯的蔷薇城堡里,正在用餐的尼古拉斯忽然低下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胸口的衣袋处。
“怎么了,殿下?”侍立在他身后的亚伯特温和地问,尼古拉斯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摸了一下衣袋,随即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腾”地站起身,压低声音吼道:“阿莫斯菲尔德家族的那枚令牌不见了!”
“迟早的事。”亚伯特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在意:“只要他们家族选出新一任的族长,那枚令牌就会重新出现在族长的胸口……一个精妙的设计,不是吗?”
“那我们之前的设计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尼古拉斯气急败坏,哗啦一下把桌上的餐盘烛台都挥手扫到了地上,在叮铃哐啷的瓷器破碎声里,亚伯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避开飞溅开来的酱汁:“至少我们现在有了其他家族的支持,阿莫斯菲尔德一个家族的改变代表不了什么。”
尼古拉斯的鞋面上溅满了牛排的肉汤,但他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只死死地盯着亚伯特的脸看:“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对吗?你故意要看着我出丑?”
“你出丑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殿下?”
亚伯特从一旁抽出条洁白的餐巾,蹲下来替尼古拉斯拭去鞋面上的肉汤,然后他站起身,将那条染污了的餐巾塞在尼古拉斯空荡荡的上衣口袋里,放好之后轻轻拍了拍:“冷静,殿下,如果您连这两个字也做不到,我想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儿为您提供帮助了。”
他微笑着,用力按了按尼古拉斯的心脏:“往好处想想,说不定是支持您的那位利克斯获得族长的地位了,嗯?”
尼古拉斯承认确实存在着这种可能,但他心中隐隐的不祥预感却告诉他这种可能并没有什么希望成真,果然,第二天上朝之时,站在一班军中将领里的人,多了一个西泽·阿莫斯菲尔德。
而那个突然在尼古拉斯的口袋里失踪的令牌,就挂在西泽的腰间。
当天夜里,尼古拉斯气得把一整面无辜的墙壁戳成了莲蓬头,他深深地呼吸着,盯着那面莲蓬头上的无数洞眼,告诉自己没关系,他至少已经宰了西泽他爹。
……然而尼古拉斯并不知道,就在西泽正式成为族长的那天下午,他看着自己父亲的墓碑,忽然问了弟弟一个问题。
“为什么没有生卒年月?”
在其他无关人等都散去后,西泽刚刚将那株枯死的花自墓碑上移开,突然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地方。他的嗓音因为悲伤而显得有些沙哑,但依然稳重且清晰,雷纳德听到这个问题后却愣住了,许久才道:“……是因为亚伯特大人的吩咐。”
西泽听到这个意料不到的回答后,慢慢地将眉毛皱了起来。
亚伯特的吩咐……不给父亲的墓碑写上生卒年月?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去往天耀帝国边境,七千信用点一张票;去往卡拉波尔共和国首都,五千信用点一张票;去往银河帝国北域,八千信用点一张票……”
在茫茫宇宙中一个不起眼的偏僻星球上,一月一次的船票售卖正在黑市里进入高!潮,奥利维亚·奥尔丁顿紧紧挤在人群之中,挥舞着手上的光卡,毫无皇后尊严地踮着脚,大声地和其他买家竞价:“我要去混乱之地!一张票!混乱之地有人卖吗!”
“混乱之地的票我这里有!今天晚上的票!只要两千信用点一张!”
不远处一个瘦小的当地人高喊起来,他的神色带着些窃喜:去混乱之地的票原价只要两百块,他本是抱着一线希望打算捡漏的,没想到还真的寻到了冤大头!
他们这些在黑市里混的船票卖家做的就是倒买倒卖的生意,全靠着这个星球上的来往飞船少,垄断船票才赚得了养家糊口的钱。这样做生意的机会一个月里只有一次,错过了时间就只能吃糠咽菜过活,他这天去得晚了,大部分的船票都已经被其他的卖家包圆,只剩下一些没人要的偏僻角落的票,混乱之地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最偏僻、最少人迹的一个。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今晚出发了,完全不需要等待的时间,但是谁会赶时间去混乱之地呢?难道早去那里早升天吗?
这票贩子原本买下了票后就开始后悔,觉得这票肯定要烂手里了,不料却还有机会把它卖出去,真的可以算是意外之喜啊。
“混乱之地,两千块,是吗?”
奥利维亚匆匆挤到那名票贩子身前,确认了价格后,直接爽快地付了账。
等到票贩子将硬卡纸做成的船票递到她手中后,奥利维亚便攥紧了它,左冲右突地挤出人群。一阵风吹过,满地灰白色的粉末簌簌地扬起来,遮得天空都看不清颜色,奥利维亚的身周亮起了一只椭圆形的光罩,她加快脚步,将头上的兜帽裹得紧了些,快速自漫天飞扬的粉尘间穿过。
宇宙中有一个很奇怪的规律:越靠近银河帝国的地方星球就越发达,越靠近混乱之地的区域生活就越贫瘠。这里是前往混乱之地的一个普通的中转星球,它靠得混乱之地已经很近了,所以理所当然地,它穷得底儿朝天。这座星球的支柱产业是一种特殊的可用作涂料的石粉,这些白色的石头大量存在于山野、地下甚至海底,无所不在的工厂和廉价的大量生产所造成的结果就是铺天盖地的粉尘。
为了防止粉尘侵入,星球上几乎所有的公共建筑都开着光罩,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个小星球上唯一的星港。
几个被雇佣来担当保安的异能者们正错落地站在星港门外,嘻嘻哈哈地彼此谈笑着,当奥利维亚渐渐走近时,其中一名异能者便站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敲了敲身后的栏杆。
“船票。”他懒洋洋地说,金属的栏杆随着他的敲击迅速融化成了一团铁水。另一名异能者笑嘻嘻地一点栏杆,几乎要滴落到地面上的栏杆便又重新凝结冷却,恢复得和以前别无二致。
一个十分粗劣的下马威,然而很管用。
奥利维亚轻轻呼了口气,她将兜帽拉低,举起自己握着的那张硬卡纸做成的票:“怎么检验?”
“拿过来让我看一眼就好。”那名融化栏杆的异能者走了过来,一眼扫到她的容貌,伸过去拿票的手立刻停顿住了。
奥利维亚本身就是绝世美女,今年尚且不到四十,加之身居高位,保养得宜,虽然没有怎么化妆,头上也裹着斗篷,但仅仅从露出的优美下颔来看,就能够知道斗篷下的面容有多么天姿国色。他盯着兜帽一角钻出来的一缕弯曲的发丝,还有发丝旁细腻白皙的脸颊,忍不住下意识地吹了个口哨。
“哟,美人儿~”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春波荡漾起来,奥利维亚纤细的眉蹙紧了,她微微后退了一步,加重声音道:“请您验票!”
奥利维亚久居高位,一发起火来倒是颇有威慑力,在她的怒视之下,那名异能者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故意做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验一个票吗,也花不了几分钟,那么着急干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奥利维亚的手中拿票,奥利维亚耐着性子等着他检验,谁知道他伸手抓过票时,却也趁机狠狠在奥利维亚白皙的手上抓了一把!
“哎呀呀呀,好滑啊!”
那个异能者猥琐地嘿嘿笑了起来,和身后的几名同事一起挤眉弄眼,奥利维亚眉毛一竖,毫不犹豫地用力在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无耻!”她喝道,这一巴掌打得真是响亮极了,被抽中的那个异能者眼神都是蒙的,身后其他那些异能者们的表情也连带着全部僵住了。被打的那名异能者用力地揉了一下脸,他的脸颊已经被奥利维亚的这一巴掌打得绯红,泛着火辣辣的疼,他的心里一下子就腾起了火气。
“妈的,臭娘们,给脸不要脸……不就是摸了下手吗?你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了?!”
他这时候已经自如地将自己的身份从星港保镖转换成了地痞流氓:这些异能者们对于这个身份转换的技能是很有一些熟练度的。不然凭着星港给他们的那一点点死工资,他们怎么可能吃香喝辣,把日子过得快快活活?
此时这些地痞流氓满眼阴毒地看着奥利维亚,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寂静下来。经过的路人们虽然不明就里,但看着这情况也知道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于是机灵点的纷纷走避,爱看热闹的躲远之后方才伸长脖子,奥利维亚抿紧唇,她将手抚到腕上戴着的精致手链上,警惕地稍稍后退了一步。
“验票的地方是在这里吗?”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格外磁性的男声,那声音很年轻,大约还是个少年。他不过是在普普通通地说话而已,话尾处却好像隐隐约约地藏了勾子,不动声色地就在你的心底勾了一下,牵住了你的魂魄去。
顾清玄站在星港门口,皱眉看着眼前的对峙。那个异能者听到声音后回头望了他一眼,眼前便又是一亮,乐呵呵地道:“今天运气不错啊,大哥,又来一个好货。”
那个“大哥”闻声,便将目光从奥利维亚的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了顾清玄。如果他的观察足够仔细,他可能会意识到顾清玄并没有戴着人们通常会戴的那种防护光罩,但他的身上却一尘不染,比很多戴了防护罩的人看上去还要整洁。可他很显然并没有这种眼力见,也就没能够从这种细节里发现顾清玄可能拥有的实力,因此他扫了几眼对方,便也同样乐呵呵地笑了。
“今天运气是不错啊。”他悠悠然地从依靠着的那截栏杆上站直身子:“小子们,走着,今晚大家吃肉又喝汤啊!”
显然,今天这事已经不可能善了。
奥利维亚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少年,咬咬牙对他道:“退后。”随后她紧紧抓住了自己腕上的手链。
这串手链看似不起眼,却是银河帝国皇家学院研制出的防身道具之一,只要一砸开,手链宝石中蕴含的有毒气体就会喷涌而出,转瞬间就能够制住敌手。虽然奥利维亚此次出门带着的类似道具并不算多,但该用还是得用,她用力拉住细细的金属链条,就要将之径直扯下。
然而顾清玄的速度却比她更快。
不过是短短的一呼吸间,人们的眼前便闪过一簇极其绚丽的火光,星港门前随之烧成了一片空荡荡的焦土,别说是那几个异能者了,连那些充作道具的栏杆也尸骨无存,甚至连铁水也不曾剩下。
“哟,糟糕了。”顾清玄看着那片焦土挑了挑眉,随手掐灭了指尖上跃动的火星。他虽然嘴上说着糟糕,神色却带着淡淡的戏谑,他望着星港的大门处摇头叹息:“这下怎么办,门口没有人验票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直接进去怎么样?”
他自言自语着,忽然转头问奥利维亚,奥利维亚被他问得愣了愣,她捏着手链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我想我们的确可以。”
顾清玄点了点头,随口道:“请。”
见顾清玄已经率先往星港处走去,奥利维亚便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整理了一下外袍上的皱褶,重新将兜帽裹紧。便跟着顾清玄两人一前一后,从兀自冒着袅袅热气的焦土上踏了过去。
顾清玄今天的心情其实挺不错的。
前往混乱之地的旅程已经即将走到尽头,这座靠出产石粉为生的星球是他途径的最后一站,只要坐上星际飞船,下一站就可以直接到底,只是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小破地方滞留长达半个多月:这个又偏又远人口又少的破地方啊!足足一个月才会停靠一次飞船!
顾清玄从来没有象此时这么怀念过修真界:法宝,传送阵,飞舟……这些旅行方式是多么方便又快捷。他想要为自己炼一个法宝了,至少可以支持长时间旅行的那种,这样一来,去往混乱之地的旅途就愈发势在必行。
当顾清玄还在银辉时,曾出于兴趣翻阅过一本《植物大全》,上面提到过混乱之地出产一种植物,颜色冰白,形如珊瑚,最关键的是上面还提到了一句,“服食后可略微提升异能水平”。
这样的描述,一下子就让顾清玄想起了一种修真界内的植物:东明草。
东明草这个名字不起眼,却是修真界里最受欢迎的天才地宝之一,原因无他,这一味东明草,是用来炼制“玄元丹”的关键药材。玄元丹可是个好东西,服食一颗后,可以加快修真者与天地灵气沟通的能力,让修炼一事事半功倍。只要顾清玄准备足够的能量石,再通过阵法和玄元丹的双重辅助,就可以在最短时间之内,将身体的修为提升到与神魂等同的水准,那时候他就再也不用为了什么破飞船在小星球上等待大半个月了,只要心念一动间,天下虽大,何处不可去!
至于现在……在同一个星球上小范围移动都会导致身体无法承受,这感觉实在是让人憋屈得不行。
顾清玄走进星港时,俨然已经看见了摆脱束缚的曙光,因此就连发现这星港又小又破时,他的好心情也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你们是要去哪儿的?”
星港里面的工作人员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穿着制服的大叔走过来,示意顾清玄和奥利维亚把车票给他们看。看过车票后,那个大叔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们这票怎么没撕口?外面没人给你们检票吗?”
奥利维亚的心头因此而微微一跳,有些担心两人会因此暴露,顾清玄却恍若无事般,只静静等待着那大叔检查完。幸好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很快又抱怨着外面那群不靠谱的混混流氓“又偷懒了”,替他们一一将船票的一角撕下。
要前往混乱之地的飞船是一艘破旧的老型号,因为星球上的风沙过大而沾满了灰白色的尘埃,几名星港的工作人员正在清洁着它,用清水和布料将船身上沾染的尘埃清洗干净。
这里除了遮挡漫天风沙的光罩之外,完全看不出多少高科技的痕迹,没有机器人,没有光卡,甚至连机票都是用硬卡纸做的,显然这里的科技水平不能与银辉相比,而升级之后的银辉也不过是个d级国家罢了。那名领着他们的大叔站在飞船下方喊了两声,飞船的门便吱吱呀呀地打开,一道窄窄的扶梯降落下来,顾清玄踩上去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暗暗地漂浮起来,与脚下的阶梯隔了大约半毫米的距离。
身后的奥利维亚刚踏上扶梯就听见“咚”的一声响,金属质地的扶梯居然随着她的脚步瘪下去了一块,她被这暗藏凶险的东西吓了一跳,差一点点就要直接退下去。但想了想自己远在混乱之地的儿子,便硬着头皮一步步“咚咚咚”地走了上去,等到踏上飞船之后,她才终于微微放松了些许。
虽然这艘飞船的内部和外部看起来一样破,甚至有些座位上已经没有了座椅,但至少当她踩到地板上时,飞船没有随着“咚”的一声瞬间瘪下去。
顾清玄的座位在三排二座,奥利维亚的座位是四排三座,两人既不是并排也不是前后位,但是坐下后他们发现,周围一圈只有他们两个乘客。
“这艘飞船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些。”
奥利维亚忍不住说,顾清玄调了下座椅,靠在上面懒洋洋道:“时间还没到呢,等会儿人就会多起来的,是我们来得稍微早了点。”
听到这话后奥利维亚下意识地看了眼船票,可不是,他们来得太早了些,飞船是晚上八点出发的,现在才傍晚六点都不到,如果换做在银河帝国,这种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被放入船内。
……她的确是太过心急了点。
只是虽然话这样说,又怎么可能不会心急呢?事实上在得知孩子还没有死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如同被搁在了沸水里了,又疼又痛,却还夹杂着隐隐的欢喜。
尽管她与他已经很久不曾相见,但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
想起不知身处何处的儿子,又想起造成这一切的推动者亚历山大,奥利维亚不由得微微一叹。她已经悄悄逃出皇宫大半个月了,亚历山大还是没有派人来寻找过她,是出于愧疚吗?还是他已经失望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亚历山大——奥利维亚无声地说——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他的消息也就罢了,在我知道了孩子的消息后,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的。
也许亚历山大是安排了一个很好的计划,可以顺顺利利地接回孩子——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只是奥利维亚想要自己亲自前往。她坐在硬邦邦的座位上,看着飞船外面漫天飞舞的白色细沙,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以为已经彻底失去的孩子。
不知道他现在是长成什么模样了呢?是比较像自己,还是更像亚历山大?
她努力地在回忆里搜寻着孩子的模样,却发现自己对此已经完全一无所知了,这可怕的事实让她感到难过极了。
“天呐。”奥利维亚满心悲哀地想:“就算他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大概也认不出他来了……除非他长得和我或者亚历山大年轻时一模一样,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前方的顾清玄轻轻向后靠了靠,座椅便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这响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奥利维亚,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下周围,随即发现飞船上的人已经多了不少。
“啊,你说得对,的确是因为我们来得太早了才没有多少人的。”
她想起之前的对话,便转头对顾清玄说,只是她说话的时候顾清玄已经坐在那儿入定了,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这让奥利维亚有些微的失望。
她想要学他一样靠在座椅上,但很快发现椅背下隐藏的弹簧吱吱呀呀地硌人,只能无奈地直起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奥利维亚干脆在船舱里四下搜寻起来:既然这个星球上的飞船一个月只有一班,那自己的儿子如果来得稍晚一些,说不定就和她坐在同一艘飞船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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