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洲,顾名思义是一个盛产粮食的地方,仓洲城不大,人口四十多万,每年都能为当朝提供不少粮食,这里的人民比较富裕,所以仓洲城内有条很著名的街,叫百花街,楼阁林立檐牙高啄,是个烟柳繁华之地。
城外有家茶酒铺子,掌柜的是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老人虽然头发花白但是目光锐利有神,身材魁梧器宇不凡,有老将军的风骨。铺子不大,是个两层的木楼,上面住人,下面一层招待来往的客人,客人多时便将屋外的木台也布上桌椅。老人从不招呼客人,铺子由两个小伙计打理,老掌柜整日吃茶喝酒养花晒太阳,日子过的很是惬意。可忙坏了两个小伙计。
两人都是百花街里送来的弃婴,父母当然是无处可寻的,百花街上百家妓院,哪位姐姐会愿意带着一个拖油瓶?两个小伙计说来有缘,一个是大年初七送来的,一个是十五送来的。掌柜的分别给起名,林七、林宵。今年都已经年满十二。
先说说这老掌柜,虽说是个开茶酒铺子的,但是仓洲百姓都叫他活神仙,因为老先生学识渊博,不光生意做的好,最重要的是一身救死扶伤的高超医术,仓洲不知有多少垂危之人都是由老掌柜医治好的,而且费用不高,几两散碎银子即可。初时患者排成了长龙,后来老先生定了规矩,凡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小灾小病不治,这才落得清静。
孩子,毕竟是父母的心头肉,谁也不愿意遗弃,但是百花街的姑娘们不同的,她们不能带着孩子讨生活,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
正月里的雪飘的很美,漫天飞舞煞是迷人,老掌柜在接连收到两个“包裹”之后心情也变得愤懑,要追查这两个“包裹”是哪两位姐姐的其实也不难,但是老掌柜点上烟杆抽了几口后,发现小家伙也蛮可爱,自己孑然一身,这俩小子,以后也能做个伴!于是在城里托人找了一个奶妈,将两个孩子养了起来。
三岁,老先生亲自教他们读书写字,先贤典籍、药理医术、方外奇闻无所不授。六岁,教了二人一套运气打坐的方法,说是道家养生之术,十岁,老掌柜辞了店小二交由两个小家伙打理,从此便彻底清闲了,老人从来不让两个孩子叫他爷爷,只能称“掌柜”。
转眼十二年过去,白云苍狗,世殊时异,仓洲城发生一件大事,城内有消息散布称外敌入侵。整个仓洲城一片沉寂。城中谣传敌军还有月余便会兵临城下。敌军是北泽的游牧民族,他们的牛羊啃完了草原,大片大片饿死,所以挥兵南下。南方有更多的土地,南方有更和暖的气候,他们不需要随季节来回迁移。
不到一个月,果然他们的铁骑到了城外,望着高大的城墙他们有些绝望,仓洲,岂是一群牧民能攻破的?
城门之上守城将军司马皓运筹帷幄,身形健硕,面容坚毅,望着外面乱做一团的将士,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没了临敌之心。这些人拖家带口,哪里是来入侵的,分明是逃难的。
城门紧闭了几日,便打开了,敌军首领塔吾可汗带着上好的牛羊肉进了城内,并传递了一个消息,北泽有妖物入侵!这则消息,就像瘟疫一般迅速在城内扩散。
又过了月余,当朝来了旨意,这些牧民家园被毁,念苍天有好生之德,令其在仓洲城外另建一城,由当朝资助,仓洲城守城将军亲自督办。
塔吾译为“山”,正如塔吾可汗山一般的身形,他面容粗犷,是一个很豪爽的首领,他热爱自己的子民和羊群,更热爱北泽的草场和河流。他带着妖物入侵这则消息的同时,也为仓洲城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色彩。
仅半年,一座崭新的城池矗立与仓洲城脚边,仓洲也为此次变故加派了不少人手,城外新建了军营,每日探骑来往,气氛开始紧张。
很快,茶酒铺子又开张了,城内的百花街又传来歌伎动听的歌声。新城内也是一片歌舞升平。他们在为新建园的喜庆而舞蹈。他们信仰天际的雄鹰,顾称鹰族。舞蹈优美,衣着华丽。新城很快吸引了很多人。而茶酒铺子的位置刚好就在仓洲城外,是去往新城的必经之路。塔吾如今归顺当今被封了将军,经常出入仓洲城,也曾驻足茶酒铺子,被老掌柜和两个小伙计深深的吸引。此三人看似平常,但是身上却有一种亲近之感,就像面对无垠的草原,让人心情舒畅。
塔吾有一个女儿,女儿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阿依努尔,译为“月光”。十几岁的模样,生得真的就像月光一样迷人。鹰族的孩子经常会进仓洲城内学习,语言、文字、种植、织布等等。也有专门的老师在新城教他们,但是孩子都喜欢新奇的事物,对仓洲城内的青石板路着迷,对护城河上的石桥着迷,对勾心斗角的建筑着迷,对大街小巷各种小吃着迷,也对百花街各种优美的音乐着迷。
又一年除夕,大雪纷飞,仓洲一片银装素裹,落雪的季节总是壮丽又凄美的,林七性格内敛,沉默寡言,此刻正站在店外木地板上仰头欣赏漫天的鹅毛大雪。林宵趴在店内桌子上欣赏着浑身落满积雪的林七,今天没有多少客人,店内显得格外安静,城内不时有爆竹和欢笑声响。这是一个团聚的日子,城内流言蜚语他们两人知道不少,对自己的身世也心知肚明。只是每当家人团聚的日子,内心更显凄凉,谁不想有个温暖的家?谁不想给自己的心找一个归处?特别是这么一个热闹的节日。
这天,塔吾将军带着女儿和一位少年来到茶酒铺子,当林七缓过神的时候三人已经下马抖落了浑身的积雪,栓好马径自走来。林七茫然回神,将三人领入店内。
塔吾将军不喜盔甲,依旧一身布衣,他危坐与桌前,林宵迎了过来问将军需要些什么。塔吾要了一坛酒几斤牛肉,又对林宵很客气的说:“还请老先生出来一见”。店内中央有一火炉,炉内碳火烧的正旺,一扫屋外寒冷,慢慢变的温暖。塔吾将军如鹰一般的目光观察着林七和林宵的举动,两人端菜,上酒,所有动作都显得让人心情愉悦。
酒刚倒上,老掌柜也缓缓下了楼,对塔吾将军作揖行礼,举止得体。塔吾忙起身还礼让老掌柜入座。老掌柜像是知道了塔吾将军的来意,两人寒暄着,支开几个孩子独留下阿依努尔。
三个孩子出了铺子,不知道掌柜的和将军在聊什么。林宵比林七机灵,看着眼前高鼻梁深眼睛的少年内心很是好奇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尔肯!”面前的少年身材强壮双目黑白分明。
“你们的名字都很奇怪,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林宵对这些新来的人很好奇,所以又问。
“叶尔肯是自由的意思,就像天际翱翔的雄鹰一样自由!”叶尔肯很是骄傲的给林宵解惑。
林宵:“我是林宵,他是林七。你们是鹰族,是不是能像方外奇人那样飞?”
“你还是龙的传人呢,你会吐火啊?”叶尔肯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两人。
林七:......
屋内两位长者聊了很久,叶尔肯向林七和林宵夸赞着他的马,夸完马,又炫耀家里的羊群,炫耀完羊群,目光突然失去光彩,变得暗淡,因为妖物的入侵,他们的羊群损失惨重。林宵趁着话茬追问:“妖物长什么样子,你有见过吗?”叶尔肯转头望了望店内,背对着店门口找了一处台阶,坐在积雪上,林宵和林七赶忙跟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等待着新奇的故事。
叶尔肯低垂着头慢慢开口:“我们世世代代都生长在北泽的草场上,那里有雪山,有森林,还有清澈的河湖,从我记事起,那里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每到春天草原上会开满各种各样的花,我们的羊群在春天会产下很可爱的小羊羔,他们就像精灵一样在草原上玩耍。从小我就跟随阿爸在马背上长大,去过很多地方,最北边的雪山,雪山以北的沼泽,还有森林。但是后来雪山另一边边来了一群狼,它们便是妖物,世间根本没有那么大的狼,它们咬死了北泽原来的狼群,而且繁衍很快,什么都吃,兔子吃光了就咬死森林里的熊,熊被吃完了就偷牧民的羊。我们的狗,三四条加在一起都咬不过一头狼,它们的个头比小牛犊都大,霸占了越来越多的草场。阿爸带领族人打过几次狼,也有收获,也有损伤,但是依旧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道路。我们越退,羊群能吃的草场就越少,最后无奈,阿爸他们和狼群展开了一场大战。那天我躲在远处偷看,密密麻麻的狼群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族人都吓呆了,在狼群中有一头体型很大,就像成年的牛那么大,他是首领,当狼群集结在远处草原上时,就像一个军队,整齐划一,我们的族人死伤无数,狼群过后全是尸体。那天,我失去了阿爸!”讲到此处,叶尔肯双目泛着泪光,林七和林宵也为这位少年的遭遇深感同情,却不知如何安慰。
“后来,五个年轻人踩着剑飞来了,带头的那个人,只用了一剑,就杀死了近十头狼,塔吾将军说他们是仙人。那天他们杀了很多狼,狼群损失惨重,狼王带着剩下的几十头狼逃回森林。那个为首的仙人告诉塔吾将军,妖物入侵,让我们南迁,北泽不能再待下去。然后我们就来了仓洲。但是我发誓,总有一天要回北泽。我曾经对雪山发过誓言,一定要为阿爸报仇!”
叶尔肯一口气说完事情的始末,目光因最后的誓言变得坚毅。林七和林宵两人内心起伏不定,从来没见过狼,更别说和牛一样大的狼,从来没见过仙人,只是从故事中听说过。三人静静的坐在台阶上,任凭雪花落在身上。
“那塔吾将军带你们来我们店里做什么?”林宵似乎察觉了什么,转头问叶尔肯。
“将军说老掌柜不简单,肯定和仙人有关系,所以叫我和阿依努尔来拜师,将来回北泽就指望我们了。”
“老爷子怎么可能和仙人有关系?别人都叫他活神仙是因为他医术高明,还有一套养生的功法,我和小七都会的,根本不是什么仙人!”
“将军不会看错的,仓洲城这么大,你见过几个老头和你们家老爷子一样健壮的?”
“都说了那是养生养的好,再说他什么活都不干当然比别人健康。”
“在这猜也没用,等将军出来就知道了!”
于是三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北泽的草原和雪山真的很美吗?”这次开口的是林七,也是第一次和叶尔肯说话。叶尔肯于是又一次描述美丽的北泽。讲到翱翔天际自由的雄鹰,一望无际的草原,和一样一望无际的羊群。讲到草原上可爱的羊羔,讲到雪山上美丽的雪莲花。满眼的憧憬,满眼的灵动,听的让人心生向往。仿佛自己就是那翱翔在天际的鹰,叶尔肯,名字和心一样自由,高高的城墙,怎么能留得住会飞的雄鹰?
冬季天短,很快天就开始黑下来了,塔吾出了店门,面色凝重。不知道和老掌柜谈了些什么。三人上马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第二天;叶尔肯和阿依努尔来到茶酒铺子,二楼为阿依努尔腾出一间屋子,三个小伙挤在一个大屋里。事实证明塔吾将军是对的,老掌柜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当然塔吾将军和老掌柜的交谈内容不会像叶尔肯说的那么简单,老掌柜从塔吾将军处得知的内容更具体。当晚,老掌柜叫来四人,向他们交代了些事情,第一:他们要离开仓洲城,去灵山。第二:四人要熟读老先生屋里那些堆成山的典籍。第三:那套“养生的功法”必须每日练习。
冬季,在温暖的铺子里四人很快熟悉了起来,开始期待老先生所谓的“灵山”,每天看着书里记载的奇奇怪怪的药物和动物,叶尔肯和阿依努尔在文字方面较弱,林七和林宵也耐心的教导。“养生的功法”就是每天打坐,运气。林七和林宵两人从六岁一直运到现在也从来没有感受过老先生所说的什么气。但是老先生吩咐的,必须照着来。虽然两人自己感觉和常人无异,但是有见识之人自然能看得出,林七林宵两人和阿依努尔两人之间总是有微妙的差异。虽然阿依努尔长的很美,但是总缺少一种出尘的味道。
仓洲城内的时间过的很快,春天很快就到了。是羊羔产仔的季节,这天林七和林宵随着叶尔肯去看他家的羊群。新城五里之外,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是的。这就是叶尔肯家损失惨重的羊群。仓洲城外也有养羊的牧民,两人也曾见过羊群,可是没见过这种地毯一样的羊群。目之所及,都是羊。这也算损失惨重???
当两人准备问叶尔肯什么的时候,看到叶尔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自己,两人默默的转过脸什么都没说。
林宵:已经被当成傻子了,不能再说傻子要说的话!
林七:对,什么都别说!
转眼秋季,叶尔肯和阿依努尔两人对那套“养生功法”也是运行熟练,到底有没有学会,只有老掌柜看的出来,屋子里的书也看的七七八八,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金秋的景色很美,仓洲的麦子熟了,金色的麦田在风中摇曳,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叶尔肯很是开心“麦子收割了,羊群也有过冬的口粮了。”
林宵心想“这货为什么心心念念都是羊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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