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繁星点点,天上风光极好。地上的人儿却累得腰酸背痛叫苦连天,不停捶胳膊揉腿。
待褚楚回到偏院小屋时,已是戌时。
褚楚连洗漱的力气都不剩,张开双臂瘫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帷帐,愣愣的出神。
帷帐上渐渐浮现出申屠隐那张令人生厌的脸,褚楚目光越来越锐利,狠狠瞪着帷帐,像是要将帷帐盯出一个大洞来,盯得申屠隐那张脸千疮百孔。
一想到申屠隐,褚楚满心便只剩下厌恶,她抓着床褥的十指用上了许多力气,指甲狠狠抠着床褥的布料,仿佛又将床褥也当成了申屠隐,下意识的要将他撕得粉碎。
嘴里哼哼了几声,褚楚眼神不知什么时候瞄到桌案上一叠衣服,那是之前申屠隐塞给她的,这些天,褚楚一直将衣服扔在桌上没有理睬,若不是偶然看见,只怕都要忘了这回事。
申屠隐之前说过要她将衣服补好的,可这些天他也没过来问她要衣服啊!
褚楚从床上翻身起来,拿起一件衣服,抖开,衣服背面的大窟窿赫然眼前。
她才不会帮他补衣服呢,衣服上的破洞本就是她为了报复申屠隐故意弄出来的,现在她自己又将衣服补好,岂不是自讨苦吃?
褚楚撇撇嘴将衣服又扔回了桌上,懒得管它了。
“褚楚姑娘,你睡了吗?”屋外敲门声响起。
来人声音有些熟悉,褚楚想起来了,是祁东方。
这大晚上的,他来找她做什么?难道他是受申屠隐的指使,过来为难她的?
她今天累了一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哪里有闲工夫再招架这帮无耻又无聊的人!
褚楚赶紧将桌上烛火吹熄,懒懒的回了声,“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样啊……”门外的祁东方声音听来有些失望,“褚楚姑娘,我带了些糕饼过来,你若是不方便开门也没关系,我把糕饼放在门口,你一会儿将它们拿进去吧,这两天饿了的时候随时可以吃。”
听到有好吃的糕饼,黑暗中的褚楚馋得口水直流。
这些天她吃得太粗淡了,早就想弄点好吃的换换口味,想不到这会儿竟然有送上门的美食,正合她心意!
屋外咯噔一声,应该是祁东方将装糕饼的食盒放到了地上,又过了片刻,褚楚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祁东方应该已经走了,褚楚摸索着将烛火重新点燃,一路小跑到门边,飞速开门,果然在地上看到一个红漆食盒。
上次她开荤是祁东方给苏婆婆送好吃的,她在旁边蹭了点,也算大饱了一回口福,想不到这次祁东方又来送糕饼,还是直接送给她的!
祁东方这小子还是挺懂事的嘛!
褚楚拎起食盒,难得夸赞了一次狼鹰寨的人。
褚楚将食盒打开,里头满满的几碟糕饼,随手拿起一块放到鼻前闻了闻,香甜的滋味瞬间将她环绕,早就被粗茶淡饭搅得麻木的味蕾这一刻全都苏醒过来,一瞬间,像是有许多声音不停在耳边催促她快些咬一口!
褚楚对食盒里的糕饼十分满意,空着的另一手也拿起一块糕饼,左手咬一口,右手再咬一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好吃极了!
有多久没吃过这样上好的糕饼了?
褚楚记不清了,上一次,大约还是爹娘在世的时候吧。
那时,爹爹还是一地知府,家里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什么山珍海味佳肴美馔她没尝过?
自从爹爹出了事之后,她那好好的一个家就彻底破落了,娘亲追随爹爹而去,小小年纪的她从锦衣玉食的知府大小姐变成了流离失所的落魄孤女。
起初,她是难以接受这巨大落差的,以前,她想吃什么穿什么朝底下人吩咐一句便有人过来伺候,而后来呢,最惨的时候她甚至和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起睡过破庙。
思绪飘回从前,褚楚鼻子一酸,嘴里的香甜糕点尝起来似乎也带了点酸酸涩涩的味道,不如第一口咬下时那般令人回味了。
眼眶有些痒痒的,褚楚吸了吸鼻子,举起衣袖随意朝眼睛底下抹了一把,粗糙的衣料从她面颊拂过,毛毛刺刺的痛感她却浑然不觉。
不久之前,她还怀抱着美好的幻想,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孤苦无依的生活,嫁到左相府邸成为人人艳羡的贵妇人。哪曾想上天竟然对她这样不公,又一次将她置入水深火热之地,天天做那些苦的累的脏活,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想逃,更是难于上青天!
褚楚苦笑,若是爹娘在天有灵,看到自己女儿如此落魄的模样,想必也会嘲笑她无能吧!
她确实太无能了,好不容易寻到了几次逃跑的机会,却都没能把握住,一次又一次被人家逮回来,用无能来形容她只怕还远远不够,她实在是太蠢了!
褚楚将手里的糕饼放下,眼神恹恹的,伏在桌案上自责不已。
爹娘在世时,她受家人庇佑,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而家人不在她身边时,她却将日子过程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如何对得起自己,如何对得起天上的爹娘?
褚楚沉浸在自己沉重的思绪里,丝毫没留意有脚步声在她门外响起。
“咚咚咚——”
又有人敲门。
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走了一个祁东方,怎么又来一个不速之客?
褚楚走过去打开门,抬眼一看,却发现来人竟然是申屠隐!
屋外夜色黑浓,申屠隐的脸被屋檐阴影笼罩,模模糊糊的并不算清晰。
褚楚有一瞬间的晃神,平时看起来讨人厌的脸怎么这会儿瞧着竟然还挺顺眼的,甚至,褚楚还从申屠隐脸上瞧出了几分俊朗。
俊朗?
申屠隐?
怎么可能!
他一个山匪头子能有多俊朗!
就算他外表人模人样,那也只是虚有其表!他骨子里终究是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山匪头子!
是她嘴里即将脱口而出的狗贼!
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申屠隐,褚楚最后还是忍住了,将已经到了嘴边的“狗贼”两个字默默收回,只冷冷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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