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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第二天一早,主厨慌慌张张地走进厨房,大声问:“谁有空,急缺一个人手!”
大家都沉默地低下头,装作很忙的样子,充耳不闻——在这忙碌的时候,谁没事想给别人跑腿呢?
所有人中只有辰良抬起头,看了主厨一眼,其实他做这个动作纯粹是因为被炉灶的火分散了注意力,没听清楚主厨说什么,担心自己错过抽签的消息。不料主厨一看,以为辰良有心帮忙,就把他带到了中餐厅的厨房里。
原来今天中餐厅来了大人物,包下全场,中餐厅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偏偏他们要做自助餐的人突然因病晕倒,人手空缺,只能从西餐厅借人,厨师长考虑后,决定让辰良所属团队派人填补空缺。反正能进酒店的厨师厨艺都不低,自助餐对口味要求不高,谁做都可以。
“你会做中餐吗?”主厨问道。
辰良点点头:“会的。”
“行,”主厨将菜谱递给他,“做好这几样菜,虽然自助餐的要求不高,但你也别丢我们西餐厅的脸。”
“好,谢谢。”
辰良拿起菜谱一看,一道熟悉的菜名不期然地闯入眼中。
鹅肝酱焖秋茄。
茄子啊……邱瀚宇的双腿翘在桌上,慵懒地交叠起来,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企划书,两个月前吃到的红烧茄子,简直就跟毒.品似的,让他食髓知味、念念不忘,纵是现在回味起来,尤能感觉唇齿留香。可惜的是,做出这道菜的厨师据说因为人品问题,没被录用,现在也找不到了,偏巧公司食堂又很少做红烧茄子,真是怨念得他的胃都不满地抗议起来:“最近食堂的饭菜怎么那么清淡,是不是觉得水资源太丰富了,可以取代酱油了”
秘书刘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昨天食堂有烧鸭、剁椒鱼头,还有酱油鸭,油腥得嘴都腻了,这还叫清淡?邱总你想吃红烧茄子就老老实实承认吧,鬼都知道你心心念念这道菜。
“你知道翻白眼的人下辈子会变成死鱼眼吗?不知道的话,现在告诉你,麻烦你下次翻白眼时请对着……”邱瀚宇指着水缸道,“你的同类。”
水缸里有几条特别大的水泡金鱼,一对豆儿大的水泡眼嘲讽般地瞪着刘绍,耀武扬威地吐着水泡,仔细一瞧,还真像翻白眼的刘绍。
刘绍讪讪地挠了挠脸颊,提议道:“我们自助餐厅有红烧茄子,要不您去试试?”
邱瀚宇双眼骤然一亮,嘴上却死不承认:“麻烦你关掉你无限扩大的脑洞,我有说我要吃红烧茄子吗?”
刘绍见风使舵:“不不不,您没说过,是我想吃了,邱总,您那么善解人意,就让我请你去吃一顿吧?”
“行,”邱瀚宇放下脚站起来,故作正经地整整衣衫,“看在你这么热情邀请的份上,作为领导总要给手下一点面子,勉为其难答应你好了。”
到了自助餐厅,邱瀚宇的臀还没掂到沙发上,就扬着下巴让刘绍去给他拿菜。
邱瀚宇自小在美国长大,口味都被养叼了,再好吃的中餐都伺候不了他刁钻的舌头,只有西餐能满足他饱腹之欲。因此西点口的服务人员一见到刘绍,双眼都跟抹了油似的,亮得吓人,恨不得拿个扩音器宣传,让刘绍过来拿取西菜,长一长脸。
相比之下,中餐口的服务人员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中餐厅、西餐厅明争暗斗了好些年,中餐厅的业绩因各种客观原因上不去,被西餐厅打压了很久,也就今年换了一个经理后,才出了成绩,有与西餐厅并肩的趋势。可是,只要做不出能吸引邱瀚宇的菜品,中餐厅就始终低西餐厅一个头。
看到刘绍出现,中餐口的人员不由得低下头,一声叹息,看吧,西餐口的人又甩来得意的目光了,那嚣张的模样就像得宠的妃子,趾高气昂地炫耀着他们没有实际意义的成就。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刘绍会一如既往地走向西点口,拿起一份邱瀚宇最爱吃的黑椒牛排时,他竟然越过牛排走向中餐口,站定在一道菜品前。
鹅肝酱闷秋茄。
由于摆上来太久,香味都被别的菜品冲得七零八落,几乎闻不到了,更可惜的是,整整一大锅的茄子竟然见了底,就剩下一丁点色泽光鲜的残渣,展露出厨师对食材的特殊处理方式。他一脸郁闷地拍着额头,今天什么好日子,这才开始营业半小时,怎么茄子就抢购一空了?以前就是打烊了,也还会剩很多的啊。
他拉住正好向他打招呼的服务员,好奇问道:“今天的茄子怎么那么快就没了?”
服务员是个大大咧咧的小伙子,说到这个就特别来劲:“刘秘,你跟你说,今天做熟食的厨师厨艺特别棒,做的菜光是闻着都让人口水流,所以很多顾客都拿了他做的菜。你看,这酱板鸭啊,椰香鸡等等都出自他手,全都没了,厨房正加紧补呢。”
刘绍不以为意,中餐厅的厨师什么水平,能做出什么样的菜品,他都悬着明镜一清二楚得很,那些厨师要真有这厨艺,中餐厅也不会被西餐厅打压那么多年了。
哪想到补上的菜一来,他就想把这狭隘的想法狠狠地熔烂到肠子里。这碟鹅肝酱焖秋茄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配料,香得他骨头都酥软了,只恨不得一头栽进菜里,吃个底朝天。难怪这么快就被抢购一空,闻到这香味,谁还控制得住?
于是他贪心地夹了很多,还顺手夹了这厨师其他的菜。
邱瀚宇却不高兴了,看着一大盘被精心分类好的中菜,心想他是不是给刘绍的待遇太优渥了,把刘绍养得都会乱琢磨他的心思了。
刘绍笑眯眯地道:“邱总,这些菜都出自同一个厨师的手,据说特别美味,顾客吃得一点不剩,不骗你,不信你尝尝。”
邱瀚宇瞪了刘绍一眼:“要是不好吃,明天就用我桌上的文件把你活埋了。”他不情不愿地夹了一块他不怎么爱吃的鸡肉,满打满算地用不合胃口、难吃的理由让刘绍吃瘪,谁知道鸡肉一入口,浓郁的椰香顿时在唇齿间弥漫,酥烂的鸡肉口感细腻得一言难尽。
邱瀚宇执筷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放缓了咀嚼速度,细嚼慢咽地品尝个中鲜味,一口拇指大小的鸡肉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才咀嚼完毕,然后再用同样漫长的时间品尝其他菜色。
酱板鸭、宫廷兔肉……就连最普通的醋溜白菜,都吃得一点不剩。最后,他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夹起他念念不忘的茄子放入口中,闭上眼享受秋茄的美味。
刘绍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直到最后一块茄子祭了邱瀚宇的五脏庙,他才大松口气,小心问道:“邱总,要不要再给你夹点?”
“我有说这些菜值得我再吃一次吗?”邱瀚宇很不要脸地忽视桌上被吃得精光的菜碟,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扬着下巴示意刘绍再去夹菜。
死不承认。刘绍腹诽了一句,还是跟刚才一样给邱瀚宇盛了满满一碟中菜。
邱瀚宇看到心仪的菜品眼都发亮了,偏偏嘴上还不饶人地说:“你知道什么叫做马屁拍到马腿上吗?这就是。我有要你盛这些菜么?算了,”没等刘绍装模作样地道歉,他就一脸嫌弃的样子夹了一块鸡肉,“我向来弘扬社.会.主.义勤俭节约的好风气,既然都夹了,我勉为其难地吃吧。”说完,特别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这刁钻的舌头居然反反复复吃着同样的菜都不嫌腻,吃饱了,还很正经地擦着嘴,教育道:“刘绍,你跟了我那么久,应该知道要把嘴巴的拉链拉紧点,别漏了什么风出去,也别乱揣摩我的心思,比如打听厨师是谁这种无聊事,你别干。”
这摆明了就是要打听厨师是谁么。刘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饭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打听厨师的姓名与来历。谁知道这厨师像自带隐形技能一样,中餐厅没人知道是谁,问西餐厅也得不到答案,简直见鬼了。
刘绍的心都揣到了嗓子里,别看邱瀚宇好说话,实际上做事非常雷厉风行,要是拖沓几天给不了他想要的结果,这个月的提成就打水漂了。
刘绍不得不动用私人关系去查,这一查,就查出猫腻来了。
“邱总,这个厨师叫辰良,是刚进公司的初级厨师。他好像跟同事处得不太来,几次抽签都没叫上他。”
“嗯……”邱瀚宇头也不抬,视线始终凝注在手里的策划书上,只在听到辰良与的同事关系不好时,眉头动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在策划书上涂涂改改,“这几个地方写得乱七八糟,是不是饭堂的油吃太少,大脑生锈了?去去去,拿下去让他们重写。”
刘绍见机行事,麻利地抱起策划书:“好,我立刻拿下去让他们整改。”
“快去快去!”
刘绍走了,从头到尾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辰良的事。
餐厅的厨房是由多个团队组成,一位厨师的价值不仅体现在厨艺和手艺方面,还体现在与团队的合作上,如果这位厨师连基础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当,那么他的前途基本就到此为止了。
邱瀚宇当然可以靠权利提拔辰良,但他作为公司的一把手,所作所为都必须从酒店的发展角度出发,而这么一位不被同事待见、不被团队所接受的厨师,显然并不能成为带动酒店餐饮发展的马达。他没再多问,这也就意味着他将放弃关注辰良。
而刘绍知道邱瀚宇的脾气,只要邱瀚宇不提,他绝对拉紧唇缝不让一句话泄露出来。
邱瀚宇长年身处生意场这高压力的环境,早已练就了一个会自动过滤无用信息的大脑,上一秒还想着茄子的香味,下一秒就把这个厨师的存在格式化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提过茄子的事情,乐得刘绍差点要绕公司跑一圈,庆祝自己终于耳根清净。
几天后,晚上十点,漆黑的过道忽然被声控灯照亮,邱瀚宇拖着疲惫得发软的双脚走出办公室,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刘绍因为家里有事,早早便离开了,就剩邱瀚宇一人加班。邱瀚宇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自从股东内部矛盾后,公司大量人才流失,现有的人力资源已经无法满足公司发展需求了,公司曾招过一批人,可最后能承受巨大工作压力留下来的人,实在少得可怜。在这种情况下,每天加班到深夜,早成了家常便饭,身体疲劳度也与日俱增,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正常时间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他乘电梯来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红色的保时捷好像迫不及待驱车而去,抢眼地发出铮亮的蜡光,他熟络地坐进车内,锁好门窗,扭动钥匙启动车子,谁料车子却像跟他赌气似的,纹丝不动,引擎甚至抗议地发出了闷响。他再试了几次,车子还是一动不动。
“要不要这么玩我?”他烦躁地用力一拍方向盘,习惯性地掏出手机要打给刘绍,突然想起刘绍家里有事,又愤愤地放下了手机。
他不耐地抓了抓头,下车掀开车盖,看到那些零乱交错的线,头都变成了两个大,他对修车一窍不通,这大晚上的又能去哪找修车的?正抓耳挠腮时,视线里闯入一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修理工,他登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向那人招手道:“小伙子……对对对,就是叫你,请问你会修车吗?我的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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