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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是觉得她的这句话说的实在虚情假意吧。
路乔没打算再替自己解释什么,朝他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
易之看着她匆匆背影,失望至极。
“宴哥,你真的是爱错了人。”
风吹过来,带着昨夜下雨之后的凉意,渗透入了人的皮肤当中,有些刺骨的冷。
易之朝这座艺术氛围浓厚的学校深深的看了一眼。
学校是个好学校,但是里边却未必都是好学生,就像是路乔,根本就配不上这么好的学校。
……
路乔如同没事人一样的回到了画室,重新坐回位子上,拿起笔,却不知道该怎么再画下去。
她的手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都在发颤。
琳嘉女士指导完旁边的一个学生,就看见路乔面对着画板在发愣,以为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低声问:“怎么了?”
路乔对琳嘉女士笑了笑,“没什么。”
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早就想跟霍宴离婚了,现在他把我,离婚协议书都给她了。
恩怨了了,前尘可以尽忘。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霍宴的失踪,霍家再加上易家,有那么多人,人总会找到的。
何况霍宴是什么人?
见过了真正的腥风血雨,遇到了多少次的险境,但最后不都化险为夷了,这次没道理会栽了。
他不会有事的。
皆大欢喜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为什么她的画笔却迟迟画不出接下来的一笔。
心神不宁,笔尖都在抖,蘸满了颜料的笔,不堪重负,滴落下来一滴,深沉而浓郁的蓝,像是一滴蓝色的眼泪。
琳嘉女士紧皱着眉头,“画画这件事情,是需要认真专注的,你现在的心不静,是画不好的。”
捏着手里的画笔,指尖都在泛白。
路乔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什么都画不出来。
路乔跟琳嘉女士请了假,回去调整自己的情绪。
霍宴这个人,如同是场不动声色,但是又来势汹汹的瘟疫。
本以为就是被霍宴失踪消息冲击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颓废这一天,很快就会调整过来的。
但是没想到这一颓,就是好几天。
打不起精神。
像是大病了一场,消耗了身体里所有的元气,空了,从内到外,都是空的。
没有力气,也提不起力气,什么都不想做。
其实路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本来不过就是一件跟她无关,不痛不痒的事情罢了,可是现在却有点致命病毒一样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对劲,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调整。
又是一夜无眠。
胃里空的发疼,路乔游魂一样的到厨房里打开了冰箱,习惯性地去拿保鲜盒,结果碰了个空。
冰箱里冷冰冰的空气穿过了手指缝,她这才想起了,她前几天就已经把霍宴做得东西吃完了。
想想,霍宴确实挺细心的。
真正做熟的食物少,怕放坏了,不新鲜,他多是做了饼,包了饺子跟包子。
路乔热一热煮一煮就能吃。
不麻烦,所以路乔这个厨艺渣也能做好,路乔的胃病很久都没有犯了。
但是现在她的胃病又犯了。
路乔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冰箱,只剩了两个苹果,放了好几天了,不太新鲜,在角落里挺可怜的样子。
路乔把苹果拿出来,冰箱就彻底空了。
心里也有点空。
她想起一段戏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莫名其妙的就冒了出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过去的良辰美景,姹紫嫣红,好看过了,开遍了,终究都腐朽了,都毁了。
路乔把苹果洗了洗,咬了一口,依然是甜的。
在客厅里小口把苹果吃了,路乔觉得自己有点像仓鼠,腮帮子里塞的很满,果肉很脆甜,但是她就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路乔在客厅里站了好长时间,忽然,楼上响起了劲爆的音乐。
路乔并不觉得意外,甚至有点习惯的感觉。
楼上住着一对热爱摇滚的情侣,经常呼朋引伴的到公寓里开party,隔三差五的就要热闹一通。
好在路乔这个公寓卧室隔音效果还比较好,不管在客厅里,听着觉得有多闹腾,等回到了卧室里,关上门,声音能很好的被阻隔掉,不影响休息。
路乔以前喜欢清静,遇到楼上的开party的时候,就直接回卧室里。
但是现在她忽然就想在客厅里呆着了,热闹的声音,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她。
也许就不会那么胡思乱想了。
也许她就能够好受一点了。
路乔给自己做着心理工作,坐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听着楼上传来的音乐声。
节奏感特别强的歌曲,一个沙哑的女声嘶声唱着。
“别回头,不值得回头,一切都已经结束,还在原地留着做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路乔蓦地抬头朝楼上看去。
这首歌挺应景的。
她心里反复的回想着这几句歌词。
想的太专注,都出现了幻觉,耳边好像有个声音,轻轻慢慢说话,如同是蛊惑。
“一切都结束了,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现在还在矫情些什么呢?”
是啊,离婚协议书,不是她很早就想求的吗?
她求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有什么可矫情的?
到底还在等什么呢?
路乔游魂一般晃着回到卧室里,把离婚协议书从抽屉深处拿出来,最后一页,还有一个空白的位置,只要把名字签下去了,她就自由了。
自由……
太美好的一个词,蛊惑着她在上边签字。
笔尖落在纸张上,眼前晃过了霍宴的脸。
风尘仆仆,眼里还带着明显的血丝,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跟她说:“你难道就真的看不见我向你赎罪的过程吗?”
手一顿,那是不是赎罪她不清楚,但是她确实也看到了霍宴的无微不至。
她低头看着笔尖,旁边那个铁画银钩的签名清晰的映进了眼底。
也许她真的天生凉薄吧。
她亲眼看到了霍宴对她的照顾,也享受了他的照顾,可是现在在这种时候,霍宴生死不明,她却还是选择了那个不该选择的选择。
捏着笔的手微动,纸张空白的地方,落下了规规矩矩的字迹,一笔而成,相当流畅,在灯光下,未干的墨迹微微亮着,像是墨水里掺杂了些闪粉,闪闪发亮。
看着放在同一张纸上的两个签名,路乔有种浑身的力气,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抽走了的感觉。
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有点茫然,有点做梦般的恍惚。
霍宴这个名字,几乎已经刻入了骨血里,就像是一剂常年服用的毒药,经年累月,毒素已经渗透进了每一根骨头。
虽然说她一直在想着怎么才能够把他剥离掉,但是等到真正剥离掉的时候,伤筋动骨。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刻的轻松,可不知道为什么,也同样有绵长的疼痛。
疼痛的并不明显,但是却很磨人。
钝刀割肉。
一下又一下。
绵长的,不停歇。
路乔并没有去深思这疼痛的原因,或者说,她不敢去深想。
她任由这种疼痛感在胸膛之中蔓延着。
用力的按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她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
这种疼痛不过只是一时的,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很快就会好了的。
对,不过是矫情病发作了而已,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不疼了。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虎口下,有心脏在跳动着,因为疼痛收缩着。
心脏跳得很厉害。
疼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忽然就有些茫然。
真的,会好吗?
路乔在桌子前坐了一夜,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心里乱糟糟的,又空荡荡的。
晨光熹微,当阳光照进了黑暗的房间里,驱散了重重阴霾,她才如梦初醒。
看着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她机械而又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霍宴。
一看到这两个字,她的心里就猛然颤了一下。
自从知道霍宴失踪的消息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奇怪。
路乔不敢去深想自己变得奇怪的原因。
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
甚至连锦城,她都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抗拒来。
她猜测自己可能是病了。
本能的,她想要远离跟霍宴有关的所有事情。
这份离婚协议书也不能在这里多留,她连洗漱都没有洗漱,浑浑噩噩的出门把离婚协议书寄了出去。
至于剩下的事情,她相信路迟会帮她处理好的。
在这一点上,路乔还是有把握的。
所有人都盼着他们两个离婚,结为夫妻会遇到重重阻碍,但是离婚,非常容易,甚至不需要两个人出面,只需要两个签名,所有人都会帮忙把婚离了。
呵。
这听起来可真可笑。
一桩心事落下,路乔以为终于可以风平浪静,这一纸离婚协议书,会带给她新的人生。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象新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现实就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发现,自己不会画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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