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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透明玻璃杯摆在电脑前,里面情人草翻腾渐息,直至完全沉了底,茶水里的热气也几乎散尽了。
薛诚说:“我真没想到你说请我喝一杯就是请我喝这么养生的东西。”
石青临接一句:“更没想到你居然还喝完了。”
“哈,可不是。”
其实口感还不错,看着灰白草叶一般毫不起眼,原来遇到了融化它的热水,竟能蕴出那样丝丝的甜。
薛诚端起杯子晃一下,一手敲着键盘:“怎么也不来续个杯?”
石青临笑一声:“那你还是别指望了。”
涂南可不会有那个服务精神。
茶彻底喝完,屏幕上的战局也厮杀到了尾声。
薛诚的角色是个蒙面刺客,袖里藏刀,行动诡谲;石青临则玩了个剑客,执三尺青锋,招数快如闪电。
两个人在一张尚未对外开放的地图里决战,来来往往缠斗了数十分钟,最后还是薛诚输了。
刺客被剑客一剑封喉。
“算了算了,打不过打不过。”他笑着摆摆手。
石青临却没有回应,目光还落在屏幕上,看了足足有好几分钟,忽然掏出手机打电话。
“安佩,下周要出的那张地图我发现了几个很关键的BUG,马上发给你,你安排解决。”
电话那头传出安佩痛苦的哀嚎声:“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凌晨四点!四点!为什么这个点你还会自己去测试啊!”
石青临看一眼手表,已经四点半了,转头看一眼窗外,天边刚泛出一片鱼肚白:“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呢。”
“啊~~~”安佩又是一阵哀嚎。
薛诚在旁边笑半天了,直摇头:“我就说你可怕,还真是没冤枉你。”
石青临挂了电话,问:“还战?”
“不了不了,我真认输了。”
“那就走吧。”
石青临当先走去柜台,看见涂南端坐其后,阖着双目,脸被灯光镀出一层细密的瓷白,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
他手拢在唇边咳一声。
涂南没反应。
石青临可不信她是真睡着了,往那儿一站,伸出两根手指在柜台上敲一下。
果然,涂南掀开了眼。
石青临说:“我们下机了。”
“嗯,那再见?”
电脑上有自助结账,下机直接走就行了。涂南觉得他特地说明一下,如果不是有事儿,那就是需要彼此互道一声再见。
果不其然,石青临说:“你们的活动办得还不错。”
“嗯?”
“我会让安佩联系方阮的,她那儿有些东西可以支持你们做活动。”
涂南忽然发现他的思维有时候转的可真快,一个游戏活动而已,他这么上心做什么?随口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薛诚却是会意,在旁边说:“你还挺有心。”
石青临笑了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他刚才注意到这里玩《剑飞天》的玩家有很多,估计都是冲着活动来的。如果当初游戏刚问世的时候多几个这样的网咖来推广,当时的路或许就会好走一些。
话已说完,正转身要走,石青临忽又想起什么,看着柜台问:“你怎么连句送客语都没有?”
涂南看着他身高腿长地立在那儿,添了一夜的倦色,脸上没有颓态,眼里却有几分懒散,还真不是一般的客人模样,连要求都这么多。
她配合地站起来:“那就欢迎你下次再来。”说完拿起茶叶罐对着他晃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青临的眉头轻微地动了一下,推门出去了。
出了门,薛诚打趣说:“你逗人玩儿呢?”
“我可逗不了她,你不觉得她很像游戏里的魅影?”
魅影是《剑飞天》里的一个女性职业,看着温和善良、人畜无害,其实有一手绝招,叫“绵里藏针”,是以柔克刚的典型。
石青临觉得涂南就是这样的,大概从那夜初遇时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薛诚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她长得还不错。”
石青临拿手肘撞他一下,不禁也跟着笑了两声。
※※※
涂南突然打了个喷嚏,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非议自己,接着又抵挡不住一夜的煎熬,坐在凳子上继续阖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铃铛响了,她也没睁眼。
方阮愁眉苦脸地进了门。
他心里记挂着那四万块,今天起得特别早,来的路上用手机刷了一下《剑飞天》的官网,发现从首日到现在还不到三天,那个比赛的投稿竟然就已经多达几千份了。
想劝涂南参加是没门儿了,现在这比赛越是火爆他心越凉。
怏怏地到了柜台边,那颗耷拉着的脑袋却立马抬了起来。
方阮左右打量涂南,见她没有睁眼的迹象,悄悄摸走她放在旁边的手机,然后拍拍她:“涂南,涂南?”
涂南睁开眼:“你可算来了。”
方阮说:“是啊是啊,你赶紧去后面睡吧。”
涂南站起来出柜台,想想昨夜好像也没干什么,可就是出奇的累。
走一半儿,发现方阮一路都在目送自己,她一看过去就对上他腻歪的笑。不过她实在困了,无心理会,直接进屋补觉去了。
屋门一合上,方阮就不笑了,蹲下来悄悄翻她的手机。
涂南的指纹他是拿不到,但料想她一个常年与传统为伍的人也想不出什么锁屏高招,密码无非就是她生日。
果不其然,方阮一试就开了锁,他直奔相册。
出乎意料,相册居然很满,但拍的几乎都是资料和工具。这恐怕不是她的相册,是她的资料箱。
你说说,这么大个姑娘活得一点儿也不自恋,连个自拍都没有,白瞎她长那张脸了!
方阮一边吐槽一边挨个儿翻,他要找找看这里面有没有她画过的壁画,万一有哪幅是留了照片的呢?
※※※
涂南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醒的时候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手机却不在身边,她循声找出来,才发现手机在柜台上搁着。
方阮又在电脑前玩儿游戏,对这么吵闹的手机铃声充耳不闻,一幅正襟危坐之态,玩个游戏感觉比干什么都认真。
涂南古怪地看他一眼,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涂庚山”的名字,顿时心里一沉。
又来了。
她匆匆出了网咖,远离了机房的喧嚣才按下接听键:“爸。”
“喂,涂南,”她爸叫的是她的大名:“最近壁画临摹得怎么样了,快完工了吧?”
涂南转着心思:“嗯,就快了。”
“那就好,那边天气怎么样,你没生病吧?”
涂南自然不会自暴破绽:“每天待在洞窟的时间那么长,我哪有那个心情去关注什么天气。”
电话那头有好几秒的停顿,随后才又传出她爸的声音:“说的也对,那你保重,见到你们徐老师代我向他问声好。”
“知道了。”
“挂了。”
没事要说的时候就是这样,短暂又简洁的通话,时长还不够一分钟。
涂南转了转手机,走回网咖,在柜台上拍一下。
方阮闻声抬头,做贼心虚地问:“你要干嘛?”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咳,胡扯,我这不是打游戏被你惊到了嘛。”
涂南说:“我问你,这几天你见我爸有什么异常没有?”
听她问的是这个方阮才松口气,仔细回想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没有吧……昨天你爸把一直给我妈炖的鸡汤换成了王八汤算吗?”
“滚。”
“哦,那就是没有。”
涂南静下心来想了想,自顾自地摇一下头,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
方阮知道她意思,安慰道:“放心吧,今天早上还听我妈念叨着说你爸就要走了,你还担心什么呀。”说到这儿他一下想起关键,朝涂南抖抖手,“对了,住我这儿七天,你是不是该给点儿好处?”
涂南很干脆:“要钱没有。”
“谁要你的钱呀,你有几个钱呀!”方阮翻白眼,继而一把拖住她胳膊就往门外走。
到了门外,他指着门口那扇白光光的墙说:“我让你参加那个比赛你又不肯,不然有了那四万块我还能分一杯羹,都到这步了,你好歹也满足一下我久远的小心愿吧?”
一说到比赛,他眼神就不自然地动了动。
涂南嗤之以鼻:“你不就是不愿意出那点儿装修的钱,要我给你画壁,算盘打得可真响。”
这还真是个久远的心愿。早几年方阮网咖刚开的时候就跟涂南提过,希望她能给这面光秃秃的墙绘点儿什么,他问过外面的价了,可贵了,何况画得还不如涂南一半儿好呢。
涂南那会儿忙得很,全国各地跑,经常不着家,当然没法答应。本以为几年下来他会翻新装修,顺带也把这面墙给整了,结果几年下来他还是没舍得钱,今天倒好,又提起来了。
“要不要我给你画个观世音如来佛祖在这儿,上面写上‘入网咖者下阿鼻地狱’?”涂南坏心眼地提议。
方阮“呸”一声:“你会画的东西多了,就非得画这个啊?再说要写就写‘我不入网咖谁入网咖’啊!”
涂南勾唇笑了,那笑却只在脸上,没入她心底。
方阮正奇怪她笑什么,却见她脚尖踏着一片树叶慢慢碾了碾,阳光下的脸又凝了起来。
“方阮。”
“啊?”
“其实有时候我真一点也不想再碰壁画了。”这句话在涂南的喉间滚了滚,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方阮本还疑惑她到底要说什么,忽然手机来了个消息,他整个人就兴奋了:“哟喂,安佩居然主动联系我了哎!”
涂南一下想起石青临走之前说的话,想不到他动作挺快的。
也好,一个打岔,那些纷纷扰扰的事儿就全都往心底最深的地方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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