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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祈宁也不想走, 她想问的还没有问,也还想同唐尧多待一会儿,可是目下不是她能多待的时候。
程祈宁颔首, 笑意攀上她精致的眉目:“好。”
……
凉风习习,同宝珠公主一道儿出了关唐尧禁闭的屋子, 程祈宁走在路上, 粉面被微风吹拂,脸颊上仍是消散不去的热意。
只是她虽然喜悦,但是这喜悦却是被强压在对唐尧的担忧之下的。
她不想坐以待毙,她想找法子带唐尧出去。
唐尧一贯养尊处优, 如今关在这深宫之中,没人伺候, 心里又不免憋屈, 他这样被关上一段时日, 最后郁结于心可怎办?
再想着初初进屋时看见的唐尧颓然失意的模样,程祈宁心里更是不忍。
见到了他最开始的狼狈与失落,之后纵然唐尧对着她笑,也像是在强颜欢笑。
程祈宁拧眉,垂着头跟在宝珠公主的后头。
许是因着唐尧现在的境况并不乐观,宝珠公主也并未打趣程祈宁,反而是一副细眉微蹙, 面含忧思的模样。
关唐尧禁闭的地方很是偏僻, 程祈宁与宝珠公主的脚程都不快, 两人走了半天, 仍未到行云宫附近。
怕被人看到,宝珠公主便带着程祈宁抄了小路而行,这一路走来,景物愈加萧瑟。
行至转弯处,宝珠公主问程祈宁道:“念念你可想让我表哥早些出去?”
程祈宁立刻点头,目光坚毅:“自然是极想的。”
宝珠工作中忽而一笑,挽住了程祈宁的臂弯:“那你去问问你大哥可好?”
程祈君一定有办法。
“我大哥?”程祈宁的身子倒是微微一滞,狐疑地抬眼看着宝珠公主,“你为何会提起我大哥?”
宝珠公主垂下头,小小的圆脸儿上抿着笑意:“先前我因李棠如的事情,生气了很久,还经常写信给你发牢骚。”
她勾唇笑着,忽然抬眼看着程祈宁:“还好后来在宫里头遇见你大哥,他同我说了几句话,我便搞明白了要怎样对付李棠如了。”
李棠如……程祈宁倒是很久没有留意过李棠如怎样了,当初桂花宴上出的事,在她的眼里,只能用“荒唐”二字概括,侄女儿与姑母共侍一夫,即便那人是大楚皇帝,也实在是令人不齿。
宝珠公主溜圆的眼睛神采奕奕得很:“念念,你大哥当真聪明,我表哥这事,你也去问问他可好?你日后是我的表嫂,我表哥会是你的夫君,程祈君不会不帮忙的。”
表嫂、夫君……顾宝珠口中的这几个词让程祈宁的心里微微生出悸动,她垂下眼睫,长睫将盈盈妙目中的娇羞覆住。
“我会去问我大哥的。”她原本就是想着要去同自己的两位哥哥商量这件事的,宝珠公主现在提起,她自然会答应。
只是她倒是觉得有点奇怪,宝珠公主不是和自己的大哥结了梁子了吗?怎么现在提起了她大哥,却是一副嫣然笑着的模样?
宝珠公主莞尔而笑:“多谢念念。”
这时候程祈宁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来:“宝珠你现在莫要挽着我,我现在还在扮你的宫女。”
虽说这一处僻静,并没有什么人,但是程祈宁却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在外面的时候要格外当心隔墙有耳。
宝珠公主笑笑:“你倒是谨慎。”
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看着程祈宁说道:“可是念念你也不想想,怎会有你这么标致的宫女儿?”
程祈宁淡笑着跟在宝珠公主的身后:“我们还是尽快回行云宫去罢。”
她想尽快将这身宫女的行头换下来。
宝珠点头,步子加快了几分。
宝珠未走寻常路,这走着走着,竟是到了一处低矮的平瓦房那儿。
这是到了冷宫这儿了。
青天白日的,这冷宫里却是凄凄切切的女人哭声,程祈宁跟着顾宝珠走到这里,乍然听见了里头的那些动静,身子忽然微微颤了一下。
这里头的动静有些瘆人……
程祈宁步子一顿,而后拧着眉,追到了宝珠公主身边:“这哭声……”
宝珠公主的面容阴沉着:“是个疯女人,我们快走,等回到我的宫里,我再给你解释。”
桂花宴上出的事,由皇后娘娘彻查之后,找到了幕后真凶,这真凶便是婉才人。
只是这婉才人却在那个听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带着皇后娘娘打赏的毒鸠而来的太监来到冷宫之前,疯了。
皇后娘娘后来亲自来了一趟,不知是为了什么,留了婉才人一命,却是下令将这婉才人仗刑了百下。
按理说仗刑百下,婉才人也不可能再活下来了,偏生她命硬得很,竟是仍在苟延残喘着。
只不过宝珠公主觉得,这婉才人现在虽然还活着,但是一没太医照料,而无宫女太监的伺候,许是不久之后也就得辞离人世了。
宝珠公主在皇宫里待的久了,见多了这种宫妃之间相互算计的把戏,也见多了人生人死,婉才人得宠的时候没少在她的面前耍威风,更常惹她娘亲烦恼,是以宝珠公主对这婉才人这等凄惨的下场,并无半分怜悯。
说到底,还是这婉才人自己做错了事。
只是这婉才人的下场倒是也应了程祈君那日提醒她的话,在这后宫里头,她父皇宠爱哪些个妃子都与她无关,那些妃子自会争风吃醋,斗得个你死我活,而她只需要做好她父皇最喜欢的那个小公主,尽收渔翁之利便好。
她若是想着法子去对付那些她不喜欢的妃嫔,难免会招致她父皇的厌弃。
程祈宁碎着步子跟上了宝珠变快的步伐,身子却是一阵阵泛冷。
外人只道这金碧辉煌的宫里头鲜花锦簇,道那些身处其中的享尽荣华,却不知其中的腐朽与肮脏。
她那黄粱一梦,却让她早早便将这件事瞧得透彻无比。
只是远远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宝珠公主与程祈宁停住步子,便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阴狠着目光直冲着她和宝珠这边冲来。
瞧她这怒容满面好似对世间所有事物都充满着怨恨,一身打扮狼狈邋遢,长发披散看不见脸。
可是稍稍一想,程祈宁便忆起这人正是当初陷害她父亲背上污名,又导致她父亲离京远赴桐城的婉才人。
原来方才那些凄厉的哭喊声都是来自婉才人。
眼见着婉才人步子虚浮却飞快无比地朝着她和顾宝珠这边来了,程祈宁忙对宝珠说道:“快跑!”
宝珠公主转身,却被路上石子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程祈宁赶紧弯下身去扶她,这会儿功夫,那婉才人已然跑到了她们的身边来了。
婉才人捏起程祈宁的下巴,看见了清了程祈宁的面容,身子一滞,而后凄声哭道:“怎连个小宫女都生得这般好……过得这般好?你走,你走,你去给本宫寻了太医过来!”
婉才人似是体力不支,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
程祈宁轻轻一打,便将婉才人捏着她下巴的手给打了下去。
程祈宁将顾宝珠扶了起来,忽然看见了婉才人坐下的地方渗出一片血迹,身子僵住了一瞬,而后迅速拉着宝珠公主跑开。
宝珠公主在临跑开之前,也凝神仔细看了一眼婉才人身下的血迹。
她在与程祈宁一道跑出去很远之后说道:“她受了仗刑还没过多少时日,方才又不要命一样跑了这么远,大概是挣裂了伤口了。”
“你莫要因为这样,就觉得她可怜。”宝珠公主说到这,忽然拉住了程祈宁的手。
程祈宁却是皱眉问道:“这婉才人缘何会受了仗刑?”
“桂花宴上的事是她干的。”宝珠公主紧紧拽着程祈宁的手,“念念,你不必怜悯她,她做了恶,就该受责罚。”
程祈宁道:“我没有怜悯她。”
桂花宴当日的事……原本是有人设的想让她跳进去的局,阴差阳错才换成了李棠如。
程祈宁忽然侧眸看了一眼这冷宫,这冷宫除却了被关在这儿的妃子,没看见有宫女太监随时等着伺候着,约莫着这婉才人身边并无忠心到在她遭难的时候还能继续追随的人。
这样的一个冷宫妃子,如何能在皇后娘娘主持的宴会上,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甚至最后连大楚皇帝也算计了进去?
听说这婉才人最爱大楚皇帝,又怎会将大楚皇帝往别人的身边推?
她肃然道:“宝珠,你我先回行云宫去换下我这身衣裳,然后我还想来一趟这儿。”
同自己祖母这么一个假疯的人一同待了这么多时日,程祈宁疑心着婉才人疯掉也只是在自保。
而她不觉得婉才人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设这么大的局。
更别说她还想知道十几年前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这婉才人陷害了她父亲。
……
行云宫内,宝珠公主看着程祈宁换下宫女的那身行头,重新穿上襦裙小衫戴好玉簪,这才上前,皱着眉看着程祈宁:“念念你当真还要去……去那鬼地方?”
程祈宁点头:“多让几个嘴巴严实的宫女跟着我一道前去,对了……你这宫里头可有略通医术的宫女?”
“有。”宝珠公主点了点头,“你若是非要去,那我便同你一道前去。”
宫里头所有的人都觉得这婉才人就是个将死之人,时日无多,怕沾了晦气,一时间原本该伺候婉才人的仅剩的一两个宫女太监也都玩忽职守,冷宫这边当真是冷冷清清。
程祈宁与顾宝珠手挽手一道踩着落叶往冷宫这边走,一眼便看见了婉才人仍旧是最开始宝珠公主跌倒的那地方。
婉才人消瘦到皮包骨头一样的身子正匍匐在地上,手里不知捧着什么东西,正在往她自己的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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