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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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九月到来之前，岑然收到了来自S大的录取通知书。
    她考上了。
    拿起手机, 她想起在高考前曾经给秦佑发了一条消息, 如果考上S大请他吃饭。却在解锁手机屏幕的一瞬间才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换了新的手机卡。
    在她收到秦佑的回复之前, 她的旧手机卡欠费停机了。她用岑文华的手机拨过去打算充话费，却从对面的人工客服口中得知, 原来这是秦建给她办理的VIP特权卡，每个月基础保底话费上千, 而那些功能这么多年来岑然其实从未用到过。
    后来, 她办理了有优惠套餐的新号, 月租只有十元。旧的手机卡已经停机，过不了多久号码就会被回收。
    而属于那张卡里的所有联系人记录, 也随之一起失去了。
    好在，很多平时往来密切的朋友和同学都有社交账号, 平时用微`信或者企鹅惯了, 换了手机卡依然不会失联。
    唯有秦佑, 从头到尾, 他们一直在用手机短信联系。
    当她失去了他的号码，她就彻底联系不上他了。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毕竟, 他们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这一次失败的婚姻让岑文华吸取了教训, 她告诉自己的女儿：“然然, 其实那些站在社会金字塔顶尖的男人, 他们在面对属于底层社会的我们时, 终究还是在骨子带有一种优越感，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也许这很难承认，可事实就是——确实我们配不上他们。他可以把你碰到天上，也可以把你踩进泥里，你的尊贵与卑微，全都牵系在他身上。”
    这种不平等的滋味并不好受。
    也许有些女人不在乎，可是岑文华在乎。
    所以她宁可放弃豪门阔太的生活，也要执意与秦建离婚。
    说罢她又自嘲道：“早知有今日，我当年就不该卖掉公司的股份去做他的全职太太。女人终究要自立自强，这次妈妈栽了，但是然然，你不能重复我的错误。”
    岑然不说其他，只是点头：“我记住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金秋时节，S大开学新生报到。
    报到那天，对于岑然来说，几乎是重复了高一入学时的场景——她原本只是默默拿着录取通知书在排队，周围的人却都有意无意往这边瞟，伴随着私下里的议论：“那个女生不知道是哪个专业的？谁能打听一下？”
    岑然依旧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只将该做的做了，径自签到、登记、前往分配的宿舍。
    接待的学长学姐们在她走后也忍不住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会儿。
    “那个学妹真的很漂亮诶。”
    “好像是之前S高的校花吧。”
    “噢，我就说怎么有点眼熟，之前在我闺蜜参加夏令营的朋友圈里看到过……本人比照片还好看呐。”
    岑然只默默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宿舍。新生的宿舍都已经安排好，她们的名字贴在宿舍门的A4纸上。
    岑然的宿舍是505，走廊里的倒数第二间。一间宿舍能住四个人，岑然大概是来报到的第二个，因为右手边靠里侧的床铺已经被占用，其余三张床仍是空的。
    她选了左手靠里侧的那张床，在那个女生的正对面。刚把东西放下，她的室友就进来了。
    “哈喽，你也是刚到的？”
    似乎是个比较外向的女孩子。
    岑然听见她说话以后转过身来，“嗯，是啊。”
    那女生在看到她正脸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
    “原来是你哦。”
    岑然有些疑惑，“我们……认识？”
    “噢不是，是他们都在说今天来报到的有个小姐姐超漂亮，天呐居然是我室友！”
    那个女生梳着卷卷的短发，戴着一副时髦的眼镜，虽算不上漂亮但长得还蛮可爱，她眨巴着大眼睛的样子让岑然想起了卡通人物菜菜：“你好，我叫于佳柔。”
    “岑然。”
    “你的名字真好听，特别像小说女主角的名字。”
    “是么。”岑然淡淡笑了笑，看样子至少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位室友还比较好相处，她喜欢像这样性格开朗的朋友。
    “你也是本地人吧？”
    “……算是，初中高中都在这边念的。”
    “我也是，家里就在这边，放假回家还是蛮方便的。对了，你一会儿晚饭打算怎么吃？”
    “去食堂吧。”
    “我们可以一起诶，咱们先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也刚到。”
    “嗯。”
    两个姑娘整理了一下物品，没过多久另外两个室友也先后到了。那两个女生都是外地考过来的，一个是标准“学霸”的形象，无框眼镜加无刘海马尾头，通过聊天得知她近视将近九百度；另一个则是学艺术的，长发及腰，穿着到脚踝的森女系连衣长裙，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人也长得比较清秀，脸上画着淡妆。
    学霸叫唐琳，学艺术的叫徐雅诗。
    四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姑娘在缘分下聚集到了同一间宿舍，在到饭点之前几个人差不多基本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就坐在床上聊了一会儿。
    女生的话题，绝大多数都从八卦先切入。
    于佳柔问：“话说，你们都有男朋友吗？”
    唐琳先回答：“我没有，我高中一心学习，完全没想过这种事，也没有男生追我。不过我觉得，雅诗和岑然应该有。”
    徐雅诗脸一红，“切，说什么呢。”
    岑然默默躺在床上，只淡淡回了句：“我没有。”
    唐琳不信：“不可能，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人追。”
    “人家眼光高，看不上眼呗。”
    “就是没遇到合适的而已。”
    “雅诗你呢？”
    “高中的时候谈过一个，分手了。”
    “哇想吃瓜……但是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没什么，都过去了。”
    接下来八卦的重点就都在徐雅诗身上，听她讲述起她高中和她男朋友的青涩恋情。此时的岑然已经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听到有关恋爱的八卦会像个小女孩一样脸红。她默默听着徐雅诗讲，偶尔会突然走神，想起以前沈莉常常在她耳边八卦的那些话。
    当她想起沈莉，就又想起了秦佑。
    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国外，开始他的硕士课程了吧。之前他跟她提过一次，STU的硕士一般是读两年，但如果快的话，可以一年半申请提前毕业——但前期是能够达到要求。
    而他从小各方面都极为出色，她想，这对他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走吧，去饭堂，晚了人就多了。”
    “我不去了，我晚上不吃东西。”
    说话的人是徐雅诗。
    所以，就只有三个人一起去了食堂。在路上唐琳瞥见有些宿舍楼门口停着车，车顶上放着一瓶水。她问：“你们看，那是什么？”
    于佳柔神色暧昧地跟她们解释：“那个啊，咳咳。”
    大学不再是高中，大学生是半只脚已经踏进了社会的人。
    两年前岑然曾误入会所，那时她觉得做那个的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一批人，但眼下于佳柔所说的这些似乎在告诉她：就在她们身边，很多女生已经懂得开始利用自己年轻貌美的优势在做那种交易。
    而她们中的一部分也许就是同一个专业的学姐，或者是其他一些以后免不了有所接触的同学——谁知道呢？
    岑然本无意想那么多，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人盯上。
    第一个学期期中的时候，岑然正在和学长一起上专业课，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消息——
    “你是岑然？”
    这时的岑然在S大已经像当初在S高一样有名了。
    她没有立刻回复，只是微微蹙眉。
    坐在她身边的苏陌学长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悄悄问了一句：“学妹，你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有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她将手机短信拿给苏陌看，他看了一眼那个尾号666的手机号，也皱了下眉头，“难道是徐铭泽？”
    “我不认识这个人。”
    这边岑然话音还未落，另一头却又发了条消息来——
    “你开个价吧。”
    岑然的神色一滞：“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陌已经对眼下所发生的事情了然于胸，他没隐瞒什么：“徐铭泽，也就是徐少，他应该是想……包养你。”
    岑然冷笑，“呵，包养。他拿我当什么？”
    “一些家里有钱的公子哥包养女大学生，在S大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因为收益高，所以确实有些女生会心甘情愿做。他应该是已经留意到了你，所以找人查到了你的号码。”
    岑然直接毫不犹豫将那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苏陌看她这个决绝的样子，不像是那种“绿茶婊”，表面清高，实则偷偷留着联系方式给自己留后路的那种人。
    因为平心而论，徐铭泽的条件确实不错，和很多油腻的中年男人比，他年轻而且颜值高，对女人出手也很大方。
    “徐铭泽应该是咱们市这些富家公子里，那些女生最想上位的金主之一了，至少能排进前三，甚至前二。”
    岑然丝毫不关心这些，只冷冷回了句：“哦。”
    “真的，仅次于秦佑。”
    岑然只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愣了一下。
    “秦佑么，就是S市的太子爷，家里不是一般的牛，那是真真正正的高富帅，别人没办法跟他比的。而且他自己也很厉害，专业排名第一，听说他好像保送到国外top5的大学读硕士了。”
    “……嗯。”
    “只不过……倒是没听说过他包养过哪个人。上一届的校花，现在已经毕业了——苏若樱，你知道吧？之前有传言说过他们两个，但后来有知情人士澄清了好像没有，一直是苏若樱单方面的。”
    “……这样啊。”
    岑然没说别的，继续默默整理自己的专业课笔记。只是指尖不知为何有些颤抖。苏陌的话就像是一道控制着旧日思绪的闸门，突然一下子，无数回忆的片段涌入脑海。
    有关他们的过去。那段无法被定义成任何性质的过去。
    是沈莉口中玛丽苏小说般的故事和剧情，也是岑文华眼里豪门兄弟姐妹间礼貌往来的逢场作戏。
    “我好像还存过他的手机号码。”
    这边，苏陌仍然在继续他刚刚说到的话题，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讯录，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哦，我还真存了。不过估计这辈子也不会跟他有什么联系，只是经常有女生管我要他的号码。”
    说罢，便又将手机揣回兜里。
    岑然却叫住了他。
    “学长。”
    她突然放下手中的笔，鼓起勇气问他：“学长，您能把他的手机号给我么？”
    “……额，可以，没问题。”
    苏陌没有想到岑然居然会朝他要秦佑的手机号码。刚刚他还觉得她很有骨气不畏权贵折腰，所以原来竟然是有更大的野心吗？
    不过看她的表情似乎也不像。
    岑然小心翼翼输入了那一串号码，在输完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握着手机的手似乎都有些发抖。
    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课间休息的间隙，岑然一个人走到安静的楼梯处，按下了通话键。
    他有没有换号？他见来电是陌生号码，会不会直接取消？
    可是她还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电话就被接通了。
    “你好。”
    低沉磁性的声线如醇酒，在电话彼端响起。是那个她熟悉的声音。
    “……哥。”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似乎除了这一句称呼之外也不知该说什么。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岑然。”
    “嗯。”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接着，她听见他对她说——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