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想起黑云为寻公主来往各地奔波了两年多,倒是心疼他起来。黑云说罢不理柴荣,自顾自离开了。
柴荣也不管他,跟着众甲士来到官邸外头,忽听得城北头传来数声马嘶,至少有上百匹快马飞奔而来。
李沅湘急忙走回到柴荣身边道:“不好了,城里的契丹守军集结好,骑兵已经先冲过来了。”
赵崇押着耶律画里来到官邸台阶之上,自为得意道:“咱们有契丹人的节度使在手,料他们也不敢拼命。”
柴荣向来谨慎,对赵崇道:“贼军势众,还是小心为上。赵将军,响应你的汉军和各部族何在?”
赵崇无奈道:“他们早就被拆散到各处,不能聚众起事,现下只能等他们自来会合。”
柴荣稍一思忖,对众人朗声说道:“契丹军马虽然不及我起义人数众多,但十分精锐,而我等的人马则四散在各处各自为战。现下咱们不能乱打乱闯,须要排好阵型以御敌军,再派快马通知各处人手起义响应。”
众军兵见柴荣说得有条有理,从容镇定,纷纷应和道:“请赵将军和柴帮主主持大局!”
柴荣答应下来,先是从府邸中取出了十来匹快马,皆让轻装简从的烈马帮亲信骑马去四处传信。
待到这十几人四散走后,他又命令军士搬来桌椅、木桩等物,放在通往此处的街道之上,当作阻碍骑兵前进的简易路障。
最后他再让这近千甲士排成阵型,盾墙在前,操长枪大戟者紧贴在后,弓弩手再随其后,由带刀甲士在两旁卫护。
未及多久,只听得马嘶声越来越近,第一匹马当先从街道尽头出现。随即大群骑兵紧跟其后,黑压压一片有如群蝗一般,朝节度使官府前排开的阵型冲来。
众军士只见得对面有如万雷奔腾、黑云压城而来,多有惧怕溃逃者。柴荣见状急忙喝止逃兵,接着从一旁军士处夺了一面盾牌过来,拔出青冥冲入阵中,抗在了第一排盾墙之后。
李沅湘见他并未着甲却如此冒险冲在阵前,心里一急,也快步跟上前去一把扯住他道:“你又没穿甲,还顶在这么前排,不要命啦!”
柴荣坚决道:“今日起事必夺朔州城不可,危难关头,我当与众兄弟共存亡。”
他玉麟名号早就威名在外,此时不惧危难亲处阵中,众军士都士气大振,纷纷应和道:“兄弟们,跟鞑子拼了!”“夺回朔州城!”
李沅湘拉了柴荣半天,心急如焚地劝说他道:“你是主将,就该在后坐镇,不是让你来当大头兵的。乱军之中刀枪冷箭不长眼,你武功再高,只怕也跟一个小兵没什么区别。”
柴荣一脸坚毅地答复道:“如今关头,只有亲冒矢石、奋力一战,置之死地方能后生。此刻不分什么主将兵卒,只有抗辽豪杰。”
李沅湘见说不动他,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再抬头看看如潮水般涌来的骑兵群,李沅湘不由双腿发软,一拍柴荣道:“你爱送死就送死,本小姐不管你。”说罢自顾自来到了阵列最后。柴荣一心一意扑在迎敌上面,无暇去理会李沅湘。
待到前排骑兵冲到两百步时,站在高处的赵崇立时下令道:“弩手放箭!”百名弩手一齐放箭,霎时射倒了数十名契丹骑兵。
弩手接连放了两轮,待到一百五十步时,赵崇又下令道:“弓手放箭!”随即弓弩齐发,箭如飞蝗般浇到冲来的骑兵头上,又一连杀伤了许多人马。
契丹骑兵冲过数轮箭雨,却被阻挡在了一人高的木桩、桌椅面前,耶律依霜当即勒住了马,喝令身后众骑兵道:“还不速速下马清障?”
当即便有数十个壮硕骑兵翻身下马,冲到最前去清理拒马路障。耶律依霜令其余骑手挽弓搭箭,斜向上朝柴荣的军阵里射来。
柴荣紧紧依附在盾牌之下,不敢稍有脱离。一轮箭雨放过,柴荣眼看第一批契丹武士就要将路障清除,暗道不妙,当即大声叫道:“带盾的兄弟们,跟我杀!”
带盾甲士们纷纷怒喝着往前冲去,那路障就在阵前不远,众人旋即便冲到跟前。柴荣飞身跃进路障旁的契丹武士人群之中,一连刺死数人,甲士们随后冲来,乱刀劈砍,势不可挡。
前面的两群人混战在了一团,后面的契丹骑手没法放箭,耶律依霜只好喝令道:“都给我下马厮杀!”
她一声令下,又有上百人下马翻过路障,和柴荣等人步战厮杀。两下都杀得不可开交,柴荣一人大发神威,运起轻功在两队人马交界处飞剑突刺,连连杀死十数个契丹武士。
这时柴荣见得跟自己冲来的第一群刀盾手损失过半,但因得他鼓舞,尚自死战不退。柴荣便即朗声道:“兄弟们可退回阵中,我自断后。”
众甲士得了命令,往身后阵中且战且退,柴荣手持青冥一身在后,无人能敌,有如厉鬼索命,剑剑皆是杀招。
李沅湘见状急忙扯住赵崇道:“还不让后队上去支援?”
赵崇赶忙接着下令道:“第二队可杀败追兵,救前队回阵!”
于是柴荣之后的大队甲士纷纷手持长枪大槊,迎头朝紧追而来的契丹武士冲去。柴荣又率着刀盾甲士翻身反击,两边就在这街头杀得天昏地暗,未及多久,便将这一队越过路障追击的契丹武士杀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柴荣喝令道:“穷寇莫追,结阵自保!”
众军士齐声应道:“遵命!”随后前排甲士将盾牌在地上一立组成盾墙,后排甲士将长槊横架其上,如有一面高山枪林,难以逾越。
耶律依霜见状,一时为难起来。她本是听到了朔州城有烈马帮叛逆活动的风声,便率了百余亲兵入城指挥搜查,不想未到十日,今日一早后晋降将赵崇突然率众造反,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此时契丹人大队军马尚未入城,四面城门都被和赵崇一同起事的将校所控制。她稍一思索,便率亲兵和城中驻扎的数百骑兵先奔赴节度使官邸而来,想要以迅雷之势击溃乌合之众,虽然己方人少,也必能一战而定。
不想柴荣竟尔早有防备,在此以逸待劳,严阵以待。耶律依霜看见柴荣在盾墙之后指挥的样子,狠狠咬了咬牙,恨不得将他撕碎。
这时赵崇远远立在军阵之后,拔出佩刀搁在耶律画里脖颈上,对耶律依霜大声叫道:“尔等可速速退出朔州城外,我绕尔等不死。倘若稍有迟疑,我今日先杀此贼祭旗,再将尔等围杀!”
那耶律画里本是辽帝耶律德光亲信,耶律依霜不敢让他稍有差池,再加上自己本就损失近半,讨不到便宜,只好回马喝令道:“跟我走!”
一大群黑压压的契丹骑手随即调转马头,跟着耶律依霜往来处走回。赵崇正要令军士分兵前去追赶,柴荣连忙将他拦住道:“耶律依霜部下皆骁勇之士,而今城内局势不稳,可开一门放他们一条生路,以免做困兽之斗,赵将军则带兵马四处支援将契丹军驱逐,而后把住城门,勿要再放契丹兵马进来。”
柴荣安排妥当,赵崇先带了大队兵士去城中援助在多处举事的各部族豪杰,随后柴荣寻着李沅湘道:“跟我来,我们一路收揽散兵游勇,一路去追杀耶律依霜。”
李沅湘因柴荣先前在战阵中不但不听她话,反而呵斥于她,正在闷闷不乐。柴荣拉她数下,她只是不动分毫,想先听柴荣说几句好话哄她。
战机转瞬即逝,柴荣心里焦急万分,自己翻身上马便往城中跑去。李沅湘来不及叫住他,在后朝他背影骂道:“死木鱼,坏木鱼,去了就别再回来!”
她虽跟了柴荣两年,常常来往于军中,但从没真的经历过战阵,也从未和士卒们同甘苦、共患难,所以她实则仍是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脾气。
而此时闹腾半天,她又觉得十分劳累,四处张望一番,只见得些零零散散的起义兵马,并没有一个契丹兵卒。
于是她放下心来打个哈欠,回身走到了节度使官邸之中,欲要稍作安歇。平日里有黑云在旁护卫,她不论身在何处,说要歇息便歇息,黑云从不会拂她心意。而此时无他在旁,李沅湘也改不掉这娇纵习惯。
她进了大门之后,一路来到正堂,随后一屁股坐到那节度使位置之上,斜倚在扶手上昏沉欲睡。
迷迷瞪瞪之中未过多久,李沅湘只听得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心里一惊,正要站起时,一柄刀突然放在自己咽喉之前,后面一人低声说道:“不许动!”
李沅湘慌张失措,不敢作声,那人又问道:“你们的兵马往哪个方向去了?”
李沅湘小心翼翼道:“他们往城中心去了……”
后面那人道声:“好。快脱你衣服下来换我穿上,我就饶你一条性命。”
李沅湘大吃一惊道:“脱什么衣服?”
那人急道:“别废话了,我现在不敢出去这府门外,你快把衣服脱了让我换上,不然我一刀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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