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第六八七章 遍地内应

    
    “哈哈,李丰立了大功……”
    李承志看着战报,嘴都笑的合不拢,蓄了刚刚数月的胡须一阵乱抖。
    以崔光、李韶为首,众将、官个个都是精神大振,喜笑颜开。
    六镇就只二十余万兵,一战就折损过半。便是元遥欲破釜沉舟,怕是也失了底气。
    再者,从洛京往六镇的直道皆断,而河东诸州、郡也相继起事,响应西海,再不可能有半粒粮食流到六镇。试问如此情形之下,元遥等人以何振奋军心士气,使十万将卒敢背水一战?
    是以北镇已无虞矣……
    众将军齐聚一堂,齐声附合,却心思各异。
    如李遵等出身于陇西李氏的子弟,自然欣喜若狂。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李丰为李氏家臣,严格来说李承志也属陇西李氏。且如今予李丰麾下效力的陇西李氏子弟不少,自然个个有功。如李遵这样的长辈自然与有荣焉,心中也更清楚,自此后李氏更加水涨船高,在西海已无以伦比。
    而其余之人却是隐隐心忧。
    各方捷报频频传来,无一例外,领军之将皆为李氏旧臣。
    李丰大败邢峦与元恒不提,李亮也予十天前光复东秦州全境,如今与元钦、杨钧隔洛水对峙。只待李承志一声令下,就能长驱直入,直攻华州。
    而南路李彰稳打稳扎,如山岳一般据守在频阳、铜官(属雍州北地郡,与华州相邻)一带,任杨大眼急冲勐打,却巍然不动。
    只短短两月,小小一一道沮水(今石川河)就像是绞肉机,足五万官兵横死于此,尸体铺满了整个河谷。
    所以无论是李亮还是李彰,功劳绝不比李丰小……
    李承志出身微寒,起家之初只有数百族人追随,待其厚重些无可厚菲。
    但如今各路英雄相继投附,其中不乏如薜和、源规这种身出名门,曾经追随于李承志麾下,如今已弃暗投明的宿将。
    亦有如张敬之、张信义、张怀义、魏子建、魏章、高礼等这样老持沉稳,可文可武的外戚。
    还有如皇甫让、宋世和、郭正等这种起家之初就追随于他,如今已名满天下的大将。
    一家独大,并非稳妥之计,出于平衡之道,李承志也该起用新将。至不济,也该重用如皇甫让这样的从龙之臣。
    而他到好,皇甫让的三军统帅当的好好的,仗也打的稳中有进,眼见大胜在际,却被他一纸调令就召来了长安?
    如今,却和一众文臣,或是陡有声名却半点实权都无的闲将坐在一起,整日为李承志出谋划策,拾遗补缺。
    委实有些大材小用……
    但皇甫让却似乐然自得,不见半丝不岔?
    更奇怪的是,如崔光、魏子建、李韶这种久经宦海,沉稳老道的能臣、近臣、谄诤臣竟也不劝谏李承志?
    一家独大,绝非稳妥之道……
    消遣了一阵,李承志便将闲人遣散,堂中只留崔光、魏子建、李韵、郭存信、张敬之,并皇甫让等人。
    堂中登时静了下来,起初,皇甫让还以为李承志要与这些人计议军机,但久不见李承志开口,其余人也是如老僧入定,面色肃然,皇甫让渐觉蹊跷。
    正中心中猜疑,李承志又笑吟吟的问道:“义之,我凭空罢了你的军权,令你在此蹉跎了好些时日,你心中可有怨言?”
    皇甫让心中一凌,连忙拜倒:“国公言重,让跟随国公数载,深知国公每有奇举,必大有深意,让岂敢胡乱揣测?”
    “哈哈……我就说过,皇甫定然能猜到我有重任要托付于他,故而如渊峙岳嵉,稳若泰山!”
    李承志笑了起来,又往堂下一指,“不过这次绝非我的主意,而是诸公!”
    崔光等人个个含笑,都朝着皇甫让点了点头。
    “但有差遣,国公尽管示下,让万死不辞!”
    皇甫让神色如常,语气也是平平,并无多少康慨激昂之色。
    李承志暗暗感慨,不由想起起兵之初,皇甫让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的一幕幕。
    他身壮愧悟,却擅骑射,便拜他为骑兵队主,等僧乱平定,皇甫让麾下已有突骑上千。
    但当时西海战兵已近五千,除李松外,还有李亮、李丰、李时,并李彰二兄弟。实话实说,当时的皇甫让不管是在李承志的心目中,还是予西海而言,都是不怎么排的上号的。
    直到李承志假死脱生,遁之西海,皇甫让才渐渐脱颖而出。
    这五年以来,他任劳任怨,忠心耿耿,职位越任越高,麾下军马越来越多,仗也打的越来越大,声名更是如日中天。
    举天之下,谁人不知皇甫是李承志最为倚重、最为擅战的大将?
    直至如今的三军统帅,以往之上官如李亮、李丰、李丰皆为其左贰,但他以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正应了那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得将如此,夫复何求?
    “辞是不可让你辞的,因此行非你莫属,但死还是免了……眼见功成在际,只待封妻萌子,遗福子孙,若此时死了,岂不可惜?”
    听到这一句,即便沉稳如皇甫让,也不由的心中一震,脸上浮起了两抹嫣红,就如喝醉了一般。
    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了一句,李承志又铺开地图:“还请诸公共为参详!”
    皇甫让抬眼一看,发现地图很大,但只标注着华、洛、司、相、并、汾等州。换而言之,皆为京畿之左近之州,京都洛阳霍然就在正中,且用红笔画了个圈。
    “十一月中,秀容裴安之,汾州杜祖悦、渤海韦绪之相继起兵……乍一看,好似是这几位按捺不住,欲予乱世中搏一分先机,其实不然,实则是朝廷大失人心,如关中、关东士族襄助我等义举,欲弃暗投明……
    便是那时,我便派李会往并、相、定、冀等州,一为筹集粮草,二为游说诸世家。本以为各家定然举棋不定,至多也就卖些粮食予我西海,却不想义从者甚众?
    而后我便予诸公商议,令李丰明修栈道,予金明、离石大张旗鼓,以引吸元遥。实则率大军暗度陈仓,予常山、巨鹿设伏。又请关东如薜氏、魏氏、崔氏等家襄助,如此才有李丰大捷……但此番图谋绝不止于此,义之且看,这两郡叛的比秀容郡还早,不过我另有他谋,请这二位稍安勿燥,是以尚未高举义旗……”
    李承志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的点了两下,皇甫让看的很清楚,他指的是汾州之南,隶属于司州的平阳郡,及与其相邻的上党。
    这两郡前者在河东郡之北,华州之西,恰好处于李崇的后背。后者则在京城之北,与京城只隔着一个河内郡,将将两百里……
    皇甫让双眼一突,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莫不是,朝廷还不知情?”
    “原本有那么一些可能,可能会被华州的李崇、杨大眼等察觉。但我令李亮急攻东秦州、李彰死守频阳、白水,且大有转守为攻的架势。这二位急于防守,将大部兵力集于洛水东岸,故而未顾的上这两地……
    如今河东、河内两郡皆由元匡督阵,亦中除元怿外,尚有元洐、元诠、元渊等人左政,按常理,上党离京城如此之静,离河东、河内更是只隔着一条河,元匡并京中诸位宗氏理应有所察觉。
    但我在此之前派细作在京中散布谣言,称高英欲联合卫尉卿元渊、虎贲中郎将元顺等复辟,又称这二人欲弃暗投明,从附予我……故而京中风声鹤唳,元匡更是如临大敌。一来二去,消息竟未走漏,也是运气使然……”
    李承志说的不慢,皇甫让心思动的更快。
    李亮势如披竹,连战连捷,李彰也不逞多让,稳如磐石,防的滴水不漏,李崇与杨大眼自然如临大敌,那顾的上一个小小的秀容郡。
    反过来再看京城,高英临朝称制之时,元嘉与元澄皆为其肱骨之臣。高英爱乌及屋,自然对这二位的子嗣另眼相看,如元渊也就罢了,之前便为领军大军,且屡次出征。而如元顺,算是真正的平地青云,骤然便贵不可言。
    而恰好,元渊与李承志又有那么一层似是而非的姻亲关系,元澄也自出使西海之后便杳无音信,难敢说他不是投了李承志?
    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且烽烟四起,元怿与元洐、元诠等人早就如惊弓之鸟,不得不防。就算是听到上党如何,怕是也顾不上了……
    反过来再一想,李承志硬是忍着让平阳、上党不举反旗,难不成是要直击洛阳?
    皇甫让直愣愣的看着李承志。
    “猜出来了?”
    李承志笑吟吟的点着头,“所以我才让李丰孤军深入。好在他不负所望,不但使奚康生、邢峦、元恒等大败而归,更是如一颗钉子,牢牢的扎在了京城与北镇之间。且关东诸世家相继投附,义之当无后顾之矣……
    你只需轻车简骑,数可便可经平阳、上党直抵中山,而不使华州的李崇、杨大眼,河内的元匡,京中的元怿、元洐等人察觉……
    我也已令李丰备足了火器,足三万大军数月之需。义之到时可先破汲郡(在上党东南,洛阳东北),再取荥阳(在洛阳东南),这二郡一失,洛京便无险可守……”
    洛京?
    皇甫让冷不丁的一个激灵:“为何是我?”
    按他的理解,李丰既然都已进军到中山,与上党只一河之隔,李承志何必舍尽求远,让他再跑一趟?
    “因为李丰没有一个任卫尉少卿的族兄……”
    族兄……卫尉卿……皇甫忠达?
    皇甫让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国公明鉴,皇甫忠达与我早已出了五服,两家近百年来从无联络,让不敢欺瞒,还请国公斟酌……”
    “哈哈,放心……待皇甫忠达见到你,自然就会主动与你亲近的……事不宜迟,你尽快上路,此次我授你使节,统率三军,张信义为副,张公(张敬之)为司马。许你便宜行事,若有不决或是疑窦,可问计于尚书与外舅(魏子建)……”
    崔光与魏子建也要一道往洛阳?
    皇甫让恍然大司。
    如今西海就如筑了金巢的梧桐树,英杰俊才如过江之鲫,各州郡县更是相继附义,有相当一部分和这二位有关。李承志敢让这二这定海神针入京,想必早已联络好了内应……
    他不敢迟疑,当即领命。
    而李承志诸番谋算,就是等着李丰的消息传来,所以早已备齐兵马和粮草。
    次日一早,皇甫让便率军启程。在路上问过崔光与魏子建他才知道,关东裴氏早已投附西海。不然秀容郡守裴安之不会那么卖命。
    而其父正是如今的度支尚书裴植,卫尉卿皇甫忠达就是其表叔,与裴植情投莫逆。除此外,裴植嫡子,裴安之之弟裴琰如今正为城门校尉,领军驻守七里桥之外郭三门(外门)。
    除此外,左仆射郭祚与崔光是亲家,其次子郭景尚是崔光之婿,任执金吾……而上个月,突然就有人送来的郭景尚的亲兵书信……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好像一夜之间满京城的高官重将都成了李承志内应一样。
    原本,李承志也只是高兴了一下,毕竟仗还得继续打,打不败李崇和杨大眼,过不了潼关,京中的内应再多也不枉然。
    但架不住崔光和李韶、郭存信、张敬之等人的反复劝说,称即有直捣黄龙,一劳永逸的方法,为何要多造死伤,枉送兵卒性命?
    李承志一直不为所动,看似不以为然,其实早已动了心,并做了许多布置。
    直到李丰传来捷报,他才一锤定音。如此一来,至少皇甫不是孤军深入,即便攻不下洛阳,也定能攻占汲郡、荥阳两郡。若是运气再好些,将洛阳围成一座孤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知洛阳城破在即,他不信李崇和杨大眼还能如现在这般沉的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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