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明朗

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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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再度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陆明朗心想着被雷劈中的感觉就像电视短路。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像两天前一样令人烦躁憋闷。如果继续下去,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四周融化开的泥水再度掩埋。
    陆明朗闭了闭眼睛,过了几秒钟,又睁开,木造的屋顶就好像久远前的一个梦,而他全身温暖,竟不像是裹在冷硬的泥石流里!一个鲤鱼打挺从铺着柔软被褥的老式旧木床上坐起来,陆明朗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恍若隔世。
    他被救出来了?在被雷劈了以后?
    泥石流的救援时间并没有长至三天,尤其是陆家塘这样一个难以施援的小村。被泥石流埋住已经是九死一生,然而在他只露出一个头等待救援时,却又被大晴天击下的雷电劈中。这周围比他高的树木多得很,能这么凑巧地劈中他实在是人品爆炸。更要命的是回首前半生,他的运气似乎从来就不太好,如果那一道惊雷把他劈死了,说不定下一世才能把运气还给他。
    陆明朗从床上下去,站在木质的地板上。微瘸的右脚竟然没有任何的不适感,没有穿袜子而露在裤腿以下的脚趾圆润而又灵活,微微一动,鲜嫩而又健康。
    不对啊,陆明朗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他右脚的残疾不见了,大拇指上的指甲也长回来了,这怎么可能呢?那个人陪他跑了那么多医院都没治好,绝不可能从泥石流里逃脱出来就好了。
    一下子爬上床,摸向熟悉的床头熟悉的挂历。
    一九九零年四月一号,一九九零年四月一号!
    这是他因要旧村改造而被移平的老屋,镜子!摸来了镜子!镜中的人眉眼略有些憔悴,但一双眼睛明亮而又蕴含着许多数不尽的惆怅,年轻的面孔难掩的青春。
    他竟然又活了,他竟然回了这么多年前!
    一时之间陆明朗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四月一号是后世人人皆知的愚人节,他能选这一天重生,还真是老天给他的玩笑!只是心中一阵酸楚,实在笑不出来,手指划过挂历的数字,情不自禁地低喃道:“沈六郎,我们这回可是彻底分手了……”比再也不见更彻底的分手就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人和人的相遇本来就充满了奇迹,谁能保证他这回还会再认识沈宴珩呢?
    “明朗,明朗!”
    大门处忽然传来敲门声。
    陆明朗一个激灵,想从床上爬下来时腿一下子磕到了床铺上。
    陆仲柏听见了些声音,有些担忧地更用力地敲门:“明朗,是二叔啊,你醒了吗明朗?”
    “来了来了!”陆明朗高声道,胡乱套了鞋子,跑下楼梯后单脚蹦了蹦没麻的那条腿去开门。久违的健康有力的长腿,就算只蹦两下也把他先前所有的伤痛替换成了欣喜。
    陆仲柏打着伞拎着一瓮用草绳绑起来的红烧肉,让陆明朗赶紧关门。
    这外头风大雨也大,陆明朗刚受了打击,现在这样的身体显然是吹不得风的。
    陆明朗极熟练地给陆仲柏拉开椅子,替他把伞收了,一连串的动作都做完,还又倒了一杯白开水招呼他——家里并没有茶叶,所以只能倒白开水。
    陆仲柏被陆明朗的动作弄得一愣,不过这古怪只在心中一闪而过,他把白开水放到一边,对陆明朗道:“明朗,你爸妈躲债去了,可能短时间里不会回来。这不,你都快高考了,咱们村能考上好大学的就那么些人,能考上大专的也不错了。我知道你至少能考上大专的,这别的事就宽宽心,啊!别老想着你爸妈的事……”
    一九九零年,陆明朗的父母被隔壁村的一伙诈骗团伙给骗了。一开始那诈骗团伙声称自己卖的是彩票,多压多得,刚开始村里人都得到了甜头,一个个地凑上去买数字,结果没多久钱就输光了钱,找那团伙里的人借。
    老千,高利贷,利滚利,许多人倾家荡产,直接逃跑,而陆明朗的父母就是其中的一员。
    大难来临各自飞,留下他一个人在家苦苦煎熬。后来他那个做生意赚翻了的老爸找他接他去城里住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就遇到了沈宴珩。
    沈宴珩那浑蛋,几乎是骗了他色又骗了他才——“才”,是人才的“才”,毕竟沈宴珩的公司里他有不少的股份,每年得到的分红也不算他血本无归。
    陆明朗真弄不明白,他既然喜欢陆明浩,一开始就可以去追陆明浩的,陆明浩原来是他亲弟弟啊!可怜他那么以后才知道,原来他爸早在和他妈结婚一年后就出轨了,赚了钱以后干脆就把小三扶正,他还一直以为陆明浩并不是他爸的亲骨肉。之所以会回陆家塘就是他撞破了沈宴珩和陆明浩的事后心凉,从前他听了再多流言也都相信沈宴珩,直到他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亲热……
    “……然后你住到我们家。”
    “什么?”略有些走神,方才陆仲柏的话陆明朗就没有听清楚。
    陆仲柏道:“明朗,那些放高利贷的都还在跑,你一个人在家很危险,你来我们那儿住吧,我那儿有地方。”
    陆明朗一下子就拒绝了:“不,二叔,我住这儿就行。学校住校的,一个礼拜就回来这么一趟,没事。”
    陆仲柏情不自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对上陆明朗的眼睛又忍不住把烟放了回去。
    “明朗,你是不是因为你婶婶……”
    陆明朗摇头道:“我只是想留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
    陆仲柏就不说话了,他拍了拍陆明朗的肩膀,然后把放了红烧肉的酒瓮留下,还塞了两百多块钱。
    “别,叔,这钱我不能要!”陆明朗立刻站了起来,把钱推了回去。
    陆仲柏也站了起来,道:“你可别犟,我有这些钱你婶婶都不知道,你一个孩子,什么东西也没有,以后怎么过?”
    陆明朗道:“他们走的时候给我留钱了,你放心吧。”
    “给你留钱?”陆仲柏皱眉道,“拉倒吧,他们自己跑得一溜烟,放屁崩屎连个纸都没一张擦,还能给你留钱?”
    陆明朗生怕他不相信,直接跑去把衣柜里藏的罐子给翻了出来。他这世必得让陆仲柏知道他还有钱,陆仲柏给他送钱虽然是好意,但是他老婆赵春华并不那么认为,前世他也是拒绝了陆仲柏,可陆仲柏偷偷把钱塞到他家柜子里了,陆明朗愣是没发现。赵春华找上门来几次都没要到,最后来他家把他爸妈留给他的钱也一并偷了。
    罐子里有三百块钱,不多,哪怕是换成后世的购买力也就三千块,可是当初不事生计的他被偷走了钱,只能跑去小作坊里做活赚生活费,然后他右脚大拇指指甲就被机器给弄坏了,痊愈了也还是留下了痕迹。至于瘸腿,更是他们一家子害的,陆明朗实在是不想和他们家有太多的来往。陆仲柏虽然好心,却架不住他老婆孩子都很恶意,他们几乎毁了他大半生,而陆仲柏对侄子和亲子也有亲疏远近。当他们到了对立面,这个老好人就不会为他出声了。
    权当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吧。怎么说前世他们家得到的也算偿了现下的温情。
    “可是放高利贷的人还在逃……”
    “警察叔叔很快就能把他抓到的。”
    陆仲柏凝视了他半晌,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算了。不过,如果你有事情的话,一定要来找我。”真把人弄回去,他老婆还得闹,陆明朗没答应既让他松了口气又让他难过,他终究还是帮不到这个子侄。
    “我知道的二叔。”
    陆明朗把钱塞回给了陆仲柏,红烧肉倒是留下了。
    一路把人送出门,特别注意陆仲柏是否有把钱又藏到他家。
    陆仲柏知道陆明朗有钱之后倒是没执着塞钱。坐视侄子饿死于情于理他都是做不到的,但既然陆明朗现在有钱,那么就先等他钱花完再说吧。
    回到床铺上,陆明朗盘腿而坐。
    他在回忆,他在思考。
    既然重活,总得改变点儿什么。
    陆明朗高考过两次。
    一九九零年是他第一次高考的时候,前世他第一次高考因为突如其来的家变而考砸了,咬咬牙不甘心,在所有村里人的窃窃私语下复读了一年。他婶婶的儿子陆明伟也复读了,第二次考完估分,陆明伟问他分数,他当时心情太高兴了所以泄露了,陆明伟知道他考得高,就找了邻村的混混来打他。
    他的右腿落下了残疾,高烧了许多天,而填志愿报名表就被赵春华和陆明伟要到了手,填了个A大。
    A大啊,整个市考上的人都没有多少,高分落榜,又成残疾,他成了全村人的笑话。村里刻薄人还说,都是他太过自傲,以为自己考得好就能上A大了,现在落榜还残疾了,都是报应——这个年代能上大专就已经是不错的了,陆明朗的成绩自然惹得人眼红。
    但那分明是陆明伟叫人打的,陆明朗从混混口里套出了话,找上了他的叔婶,然而,哪怕是陆仲柏也不可能坐视自己儿子进派出所。
    他两个发小偷打了陆明伟一顿差点没被拘留,而后他那个“功成名就”的老爸就来了,把他带进了市,还非常大气地原谅了自己的弟弟弟妹,给了他们许多许多钱……
    他又成了村子里男女老少羡慕的对象,只不过是腿瘸了,甚至后来还真被他爸塞进了A大。
    陆明朗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的枕头里摸索出一张东西。
    那是一张彩票,并不是后世熟知的大乐.透或者双色球,而是各大小镇里流行的“小彩票”。
    每周开奖,十二生肖。
    陆明朗因为这张赠送的彩票随意买了全龙而中了两万元奖金,后来因为他发小盛建明家里出了变故,就把钱借给了他当医药费。
    盛建明爸妈就在那个诈骗集团目标的村子里,他们和他爸妈一样被骗光了家财,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们留了下来,等到诈骗集团被警察抓了,还追回一点财产。
    盛妈妈的病一定要治!但这笔钱不能一直存着不动。陆明朗修的是金融管理,时代信息掌握得很牢,他记得九零年时股市才刚兴起不久,各地正是狂热,只要满一定年纪、有收入证明,直接去证券公司开户都能投身股市。
    他甚至还记得哪几只股票一路飘红,里头有多少的猫腻,有一只股票连续涨停了一个多月,成为后世股市最经典的套路案例之一,而那支股票除了小幅度波动以外涨了三个多月,足足比第一个涨停板之前翻了一百五十多倍!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那只股票很快就要涨了,九零年高考结束的暑假,正是那只股票连续涨停又连续跌停的新闻爆发期!
    陆明朗摸了一个小钢?儿去附近最大的小卖部那儿打了一个电话,是给老师的,请求延长假期。
    班主任知道他家里出了变故,她甚至都没问陆明朗想干什么,就直接准了假。
    “谢谢老师。”
    “好好休息,你要知道,生活是压不挎那些艰苦奋斗的人的。”
    陆明朗鼻子一酸,郑重道:“好。”
    他把电话挂了以后付了钱,然后打着伞,回了家。
    赵春华拿了一把大伞正站在他家门口,陆明朗的脚步顿了顿,忽地记起前世他中奖后第一笔花销就是治自己的脚趾头。那时候的他已经为短短一天的阴差阳错而心如刀割,却不知以后还会有比这更痛苦的残疾。
    赵春华把他的钱都搜刮走后他被小作坊的机械砸伤了脚趾,很久以后,他的指甲都已经换了几茬,但是按上去还是没有知觉。
    比较讽刺的是两次意外都发生在腿脚上,都在右侧不说,害他的还是同一家人。
    “婶婶怎么来了?”陆明朗打着伞走了过去,微雨中莫名有那么一点气势逼人。
    赵春华本是气势汹汹想来质问的,但是看着打着伞的少年目光黑深,心里打了个突,气势就不由弱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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