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

万事开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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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长!秋!”看着满地的碎片,一向好脾气的男人也忍不住发了火,傅长秋自知理亏连跑都不敢,正准备硬抗一顿好打,却被同样阴沉着脸的他的亲娘揪着领子扔出门去。小屁孩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滚了好几圈,直到一头扎进扫好的雪堆了他才反应过来,得救了不用挨揍了,两只小短腿忍不住开心地四处乱踢,“就你这样,干脆憋死在里面算了!”一只大手稍微用力就将傅长秋从雪堆里捞了出来,顺便用袖子替小家伙擦了擦脸上的雪水。“五叔!”傅长秋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张武来了,这下他妥妥把心放回肚子里,果然还是他娘亲最疼他了,“我娘让你来捡我回去的吗?”傅长秋极为讨好地眨了眨眼睛,虽然他知道这不太现实,但问一问总归也没有坏处。“做梦呢?脑子刚刚冰坏了吧!你都把封着不知道什么狗屁鬼东西的御赐琉璃瓶打碎了,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都是自家亲戚还好说点,糊弄过去就算了,但今天可是一堆你等着把你们傅家搞下台的小人在,你闯大祸了,懂吗?”果不其然,张武白了他一眼,打碎了小家伙的白日梦。“穿上”,男人递过来一件翠色的大斗篷,虽是命令着傅长秋,可实际动手穿衣服的却是他自己,把小家伙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张武才开口说了自己为什么跟过来,“走吧,小少爷,你娘说了,咱们把那个炎魈抓回去,也算是勉强有个交待了。”
    “捉到鬼回去,我就不用挨揍了?这么说爹爹刚才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有别人在场?”傅长秋倒是会抓重点,不过张武没点头,他还是想让小家伙在心里留点老好人生气的阴影的,治一治这娇纵的小少爷。
    “嘘……有人。”才走出没多远,张武突然停住脚步,低头和傅长秋对视一眼,小家伙立刻投过来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听着地上积雪不断被踩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傅长秋几乎可以判定靠近过来的应该是一家人,他正准备仔细辨别,就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婶娘领着四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娃娃走了过来,“诶呦,这不是傅家小少爷吗?这大年三十的怎么不在家里啊?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多冷啊。对了对了,我这儿有刚捡回来的新鸡蛋,给你拿几个吧。”说着女人就要把自己篮子上的碎花布掀开。
    对面的人先打了招呼,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傅长秋都笑着回了过去,“不用了,李婶婶,不好拿的,我这是去替我娘亲接一家亲戚,先走了。”
    口不对心的话,傅长秋不愿意多说,他挥了挥手,既是告别亦是招呼着张武快走,要不是碍于家规,不得在外人面前施展法术,他真想立刻抽出张遁地符一走了之。“娘,刚刚那鸡蛋你不是真想给出去吧?”“怎么能呢,就算给也得是给老夫人,哪儿能给那种孩子啊,长得都没有你们几个像样儿的,反正我是不信傅家的太太能生出这样的孩子,说不定是抱养的,而且天天被罚在家门口站着,指不定这次也是惹了麻烦。”
    还没走出一百步,风就把那些闲言碎语吹了过来,就算傅长秋捂着耳朵也能听得见,“长舌妇啊长舌妇……怎么大年三十都不能消停一会儿……五叔啊你去帮他们过个好年吧。”
    张五看了看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叹了口气,“我不跟着你,没问题吗?”虽然他比傅长秋自己可能都更讨厌听到那些嚼舌根的话,但是他还是记得这次出来的目的的。
    “只要是在爷爷布下的结界范围内,就没有鬼是我的对手,即使是五叔你也是不行的!”小家伙极为骄傲,虽然男人知道他是夸张了点,但大部分倒是没错,除了家里豢养的十鬼,别的不上档次的魔物还真不够他看的。
    “啊对了!五叔你要是先给他们拜完年就回去吧!别让玖儿姐等太久啦~”傅长秋说完便在地上拍下一张符纸,身形一晃被转到了城门之外,张武摇摇头,“你小子也就这么点良心了。”说着跟上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的长舌妇一家,皑皑白雪上却没有留下他的脚印。
    “诶……逃到北城门了吗?哇,再往前就是乱葬岗了,没想到在瓶子里关了这么久还没关傻啊。”傅长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方位,心里有了个大概,不好办啊真是麻烦的破烂鬼,他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不过聪明的,才有挑战性嘛,傅长秋向来不惧麻烦事,“晨晖朝露,相映为虹,守吾清明,缚彼浊沌!”小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叠符纸,然后抽出一张,边念着口诀边抛向空中,符纸立刻燃烧起来,化做一道结界,将小家伙护在其中。
    先建好壁垒,没了后顾之忧,傅长秋一屁股坐下,开始好好地思考该怎么捉鬼了,前面是乱葬岗,对于脱离封印的鬼怪来说是最好的恢复之地,所以这边的结界也会更加结实,但是再结实也架不住自己一套乱七八糟的符咒轰下去,想来那鬼也是希望自己替它炸开个出口吧。
    阴阳先生只有狂轰滥炸的手段,所以想要精准地把鬼怪捉住的话,只能是找鬼怪的同类了,虽然现在五叔不在,但傅长秋也不是没有召到其他精怪的法子,只是说实话他并不怎么想用。
    小家伙稚气未脱的脸此时都皱皱着聚在一起,反复看着自己手中的黑色符纸——请神符,但这符一辈子只能用一次,请来是什么便是什么,必须供奉一生的,这符倒不是说一定要在紧要关头才能用,只是一生只请一次总归还是要请点强力的来。
    “啊……真是的!一次就一次吧!我还不相信我运气那么背还能叫出来什么破东西!只要是能打过这只垃圾鬼的不管是什么我都敢供奉一辈子的!”傅长秋咬咬牙,把他爹爹嘱咐的请神符一定要在家中祠堂才能用的话放到了一边,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闭着眼,在手心划了一道。
    鲜血顺着掌纹滴在符纸上,将上面的咒文重新印染,“青天之吾,白地暮穹,参雪以飨,印血为伥!”似乎是怕单单念出咒文不足以召唤出鬼神,傅长秋将沾满鲜血的手掌整个贴到闪烁着光芒的符纸上面,周围的白雪也都被染得猩红。
    狂风呼啸,小家伙被卷得差点翻个跟头,他赶紧趴在地上,半天都不敢动一下,“叫老夫来的就是你吗?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能耐很大啊!”听见有人说话,傅长秋才试探性地把脑袋抬起来,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爷爷还要老的小老头。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能耐很大!话说老爷爷你是谁啊?”一被夸奖,傅长秋就忍不住翘起尾巴,他笑嘻嘻地凑过去,抓着小老头的袖子左右打量。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瞎召的吗……算了算了,也不和你这小辈计较了,我和你们主家算起来已经没什么太大关系了,就是一脉分支,你要是以后路过绍安城,去祠堂里给傅定远上柱香就行了,别的供奉我也不需要。”小老头挺直腰背,目光向西眺望,似乎这样便能看见什么似的。
    果然不在家中祠堂就召不到主家的祖辈吗……好在傅长秋心里倒是有准备,所以不算失望,并且虽然他没听说过傅定远有什么丰功伟绩,但是绍安城那边的傅家据说也算是有实力的一脉,想来实力不会太差,傅长秋思及此便高兴起来。
    “只要一柱香吗?太少啦!只要我活着每年都给老爷爷你去上三炷香!我傅长秋说到做到!”小家伙还踮起脚,郑重其事地跟小老头拉了拉勾,“好啦,供奉说完了,老爷爷你现在去帮我抓鬼吧!抓完我就可以回家了!”
    “好,说定了,帮你抓鬼?你是要近一点的这个,还是远一点的那个?”小老头指了指傅长秋的右手边,然后又指向乱葬岗的后面。
    “你是说……有两个?!不可能啊!我只打破了一个瓶子,只放出来一个鬼的!老爷爷,你可没骗我吧?那另一个鬼是在结界外面吗?如果是……”傅长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如果是外面的话,那他自己可就打不过了,他开始后悔把五叔支开去做无关紧要的事了。
    “是外面,而且比里面的这只厉害不少,不过比起我嘛,还是差些道行的。”小老头摸着山羊胡子,似乎是看穿了傅长秋的担忧,故意慢悠悠地说道。
    “你这么厉害呀?那你快帮我把它捉了!外面的鬼我都打不过的,里面这个我对付就行,老爷爷你要是实在打不过我就去搬救兵!千万别逞强啊!”但凡可能,傅长秋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家里人,所以如果要是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决掉这突如其来的麻烦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必要时候搬救兵他也没有心理负担。
    “里面这只也是个狡猾的,你确定自己可以应付吗?我先把这个捉住吧。”小老头有点担心傅长秋一个人应付不了,毕竟他能猜到小家伙召他出来应该就是为了在保护结界的情况下抓住这只鬼。
    “没关系!我能捉到那家伙的!”虽然就是不能保证自己毫发无损罢了,最后这句话傅长秋倒是没有说出口,他催促着小老头赶紧把结界外的鬼捉住,省得到时候被两面夹击。
    傅定远看小家伙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点点头身影同风雪化在一起,他想着到底也算历练一下这小娃娃,而且要是真有什么,他再回来也不迟,毕竟不过十几里,弹指间的功夫罢了。
    傅长秋在结界里踩着圈,心里盘算起炎魈的弱点,雪都快被踩实了他才有点头绪,但这法子算是漏洞百出,能不能行他心里也没底,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就是再喊人来。
    “喂!你这家伙!运气可真好啊!先是被我不小心放出来,现在又有不知道哪儿来的家伙帮你一把,你说你现在要是不现身,对得起结界外面千里迢迢过来救你的帮手吗!”傅长秋也不知道自己这小儿科的挑衅能不能让炎魈跳出来,能跳出来最好,不能他也有后招,小家伙捏着符纸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其实被放出来的炎魈其实此时就躺在一边,极为耐心地等待着结界外的战果,他甚至都不指望外面的不速之客打败傅长秋召唤的鬼神,毕竟那样时间怕是会太久,久到他可能都已经被冻死了,他只期望那家伙聪明一点,先打破了结界,只要结界破开一条缝隙,他立刻就能窜到外面去。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傅长秋叹了口气,知道对方是不上当,他索性就坐了下来,丢了一张烈火符在面前,“诶呀,这可真暖和,我就是坐着再呆上几个时辰也没问题,我怎么就一点都不冷呢?”
    炎魈离得不远,所以这些话一个字也没漏过,他气得直咬牙却也不敢冒头,只能任由自己被冻得哆哆嗦嗦,然后在心里好好问候一边傅长秋他八辈祖宗。
    傅长秋此时也不管自己族谱是不是都被人骂了一遍,他只静气凝神地盘坐着,仔细体会周身浮动的灵气,吞吐间将其化为己用,他这是打算一会儿来个大手笔,虽然他一出手定然是要把结界捅个窟窿,但只要他再敢一点,弄出一道冰墙,也不是不能把炎魈困起来,只是现在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是做不出来那么高的东西,只好偷点天地精华。
    有什么过来了……大概是被灵气环绕,傅长秋现在的感知异常敏锐,他睁开眼,盯着前方,一抹极淡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穿过风雪走到他面前,“小孩子?”离得近了,傅长秋才看清过来的是个人,而且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子。
    来人只穿了一层单薄的夏衣,脸被冻得和他那素白的长袍几乎一个颜色,嘴唇透着青紫,“你就一个人?哇好凉啊!穿这么少不怕被冻死吗?”傅长秋拽着他让他靠近火堆,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立刻就打了个颤,那手的温度在傅长秋看来和冰雪也没什么两样了。
    傅长秋看着那小孩冻得几近僵硬,便准备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他,可绳扣松到一半,冷风立刻呼啸着钻了进去,他手一抖又窝紧了斗篷。
    “你怎么不讲话呀,是不是太冷了?”傅长秋挨着他坐下,把斗篷打开,将他裹了进去,“我叫傅长秋,就住在你身后的这座城里,这里是临昌,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离这儿最近的也就是个村子,你穿的这么少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你叫什么啊?你长得真好看,你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吧,啊,对了对了我娘亲说,和我定过娃娃亲的堂妹就是天下最好看的人,你是不是就是我那个堂妹啊?”傅长秋喋喋不休地说着,大有一种如果你不开口回应,他这出独角戏便唱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不是。”那小孩开了口,声音清冷,像是正飘着的雪,傅长秋也不介意,反正只要开口说话就是好事,“不是啊?你不是我堂妹的话,那你是从哪儿来的?你叫什么?你是和谁一起来的?你家里人呢?你现在有地方去吗?你饿不饿啊?”
    “与安。”小孩儿转过头,抿着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似乎也是想借此堵住傅长秋的嘴,“你看我刚刚就说你是天下第一好看,你还说不是……”傅长秋看着那双曜石般流光溢彩的眸子小声嘀咕着。
    “我过了年就算是七岁了,你还没我高,你就是妹妹吧,话说没有人来找你吗?那你要不要一会儿跟我回去啊,不然外面太冷了,你会被冻死的,放心我娘亲可好了,绝对会让你吃饱饱的再领你去找家里人,不过大年三十却不能和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好可怜啊……”傅长秋又是一连串吐出一大堆话,与安张了张嘴却不知从哪里打断他比较好。
    “啊!对对对,这事儿先放一放,等你长秋哥哥我先把那炎魈捉了再回家闲聊。”傅长秋总算是记起来一件正事,他把斗篷给与安披着,自己从结界中跳了出去。
    “成败就看这一次了,老祖宗你可要保佑我,头一次在小姑娘面前表现,可千万不要让我栽了啊……”傅长秋手上黄符一动,闪出七道淡光,“天枢,天璇,天机,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北斗寒冰!”冰墙应声而起,结界虽然被毁出一大块窟窿,但是面对这又高又厚的城墙,炎魈就是再多个帮手也没用,因为他根本出不去。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傅长秋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虽然他现在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但是看着炎魈比自己更可怜地嵌在冰墙里他的心情就是说不出来的好。
    “与安妹妹……能来扶我一下吗……”傅长秋试着爬了几次但都没能起来,他心里一凉,高大的哥哥的形象怕是建立不起来了,不过好在比起面子他还是更怕冷,立刻选择喊他新结识的妹妹。
    傅长秋几乎就像是藤蔓一样缠在与安身上,分享着仅有的一点点热度,“你扶我过去,我给你拿点好玩儿的!”傅长秋看了一眼炎魈,心里有了想法,立刻央着与安搀他过去。
    “喂!把你的内丹交出来!”与安显然没想到傅长秋对着被嵌在冰墙里冻得奄奄一息的男人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炎魈也是没想到,他瞪圆了眼睛,半响吐出两个字,“不给。”
    “快点的,拿出来,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我都快冻死了!你不主动交出来,我可自己拿了!”说着一双冰凉的小手就贴上男人的胸口,炎魈被吓得一哆嗦,“给,给……我这就给你……”
    一枚温热的内丹立刻交到傅长秋的手上,“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要白挨一顿恐吓……”傅长秋翻出个瓷瓶将炎魈收了进来,然后把内丹放到与安的手心,“这个可暖和了,包你一会儿热得想打滚!”
    “我捉了炎魈,现在要回家了,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傅长秋把瓷瓶收好,对着与安说道。
    与安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你走吧。”
    “为什么?你不和我回去你还要去哪儿啊?一看你就是不是这附近的人,你有亲戚在临昌吗?有的话我就把你送过去,我好安心,没有的话你去我家里不好吗?我又不是土匪,还能把你卖了?再说了,你看,你拿人家手软,就得听我的!”傅长秋一手握着与安的手腕,一手抽出张遁地符,转眼就回到了傅家大门口。
    与安看着傅长秋,神色复杂,“你这样,和土匪,没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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