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商纣王恋爱的正确姿势

98.不吃午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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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棠从善如流,把殷受放在地上了。
    “圣巫女一甲!”
    “圣巫女万岁!”
    “神明保佑!”
    猗与那与,置我鞉鼓。奏鼓简简,衎我烈烈。汤孙奏假,绥我思成。鞉鼓渊渊,嘒嘒管声……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民众、臣子、女眷、小孩们,陆陆续续跳起舞来,是祭祀神明时用的万人之舞。
    亦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喊声变成了歌声, 飘在空旷的城郊山野上空,显得即嘹亮又高远,回音缭绕, 走兽四散,鸟禽盘旋腾飞, 撼天动地震耳欲聋。
    千人唱诵, 热烈真诚又直击人心, 便是祭祀祖先神明时,也没有这般热烈壮观的。
    殷受在旁边看着,神色复杂, 民众们这时候唱起那乐,是在感谢先祖神明, 感谢先祖将这般出众夺目的圣巫女送来他们身边, 也希望能求得圣巫女的保佑, 保佑福到安康,风调雨顺。
    殷受往那边高台上看了一眼,未言语。
    微子衍被马拱得回过神来,立马朝甘棠不屑地哼了一声,瞧见地上的马食,当即便跳了起来,指着夷风怒目而视,“马怎么忽然就发了癫,可是吃了豆子的缘故。”
    夷武色变,立刻辩驳道,“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撒了马食,想阻扰你们得一甲罢了,若不信,把马食带回去检验便是,更何况若非圣女搭救,我小弟也要没命了。”
    坐骑停下来吃东西与斗射半途发起狂来,危险系数压根不是一个档次,坐骑发了狂,尤其是遍地都是障碍物的斗场里面,普通人不死也残。
    微子衍哪里会信,怒目而视,又将目光看来甘棠这边,分明是连她也一并怀疑上了。
    微子衍还欲再言,见殷受朝他摇了摇头,便硬将口里的话憋了回去,只恨恨瞪了夷武夷风甘棠一眼,悻悻作罢。
    人越聚越多,歌声一遍接着一遍没完没了,载歌载舞,甘棠心里压了秤砣一样,也不再去看,权当自己是个局外人,她不信神佛,便很难理解并且适应这些东西,能做的,大概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有护卫士兵上前遣散人群,喊声才渐渐消停下去,甘棠走在前头,几个学子自然不会越过她去。
    临近出口,殷受追上来,落后甘棠半步,低声道,“棠梨,今日惊马之事可否就此揭过不提,甘源若问起来,棠梨你只说不知便是。”
    甘棠未言语,甘源肯定是要过问的,今日大家都错估夷族两位王子的实力,照原本的情形,有机会跑在前头的只有她和殷受,殷受的马惊了,甘棠作为竞争对手,自然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谁是得利者,谁的嫌疑便最大,是不是微子启,回去查一查便知晓了。
    此人设计她一次不成,若放任不管,只会埋下更大的祸端。
    殷受看出甘棠所思所想,坦率道, “好罢,大兄是想利用我嫁祸于你,不过此事暂且不宜追究,棠梨你揭过这一次,我殷受记朋友的恩,日后定会报答你的。”
    甘棠开口戳破了兄弟二人面和心不和的表皮,直言道,“你即是看出来微子启有问题,为何不早日清理了,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名声不好是一,残缺者不能为王是二,你若受了难以痊愈的重伤,储君之位是想都别想了。”
    天家哪里来的亲情,尤其殷商王室比寻常皇家还更为特殊些。
    如果按照兄终弟及制来继承王位,微子启、微子衍、箕子,甚至王叔比干等人,都有继承王位的资格,殷受的祖父改革礼制,一刀切断了近两代皇室子弟的念想。
    断人权路要人性命,这么多宗室子弟,又有几个是甘心的。
    微子启只是其中之一。
    这计谋虽是简单粗暴了些,但照微子启的年纪资历来看,已经足够旁人为他喝彩的了。
    “我知道,他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殷受蹙眉道,“棠梨你学识渊博,定能猜到大兄如此作为的由来,不过眼下王室外服不稳,我们兄弟撕开面皮相争,内服动荡,让外族看轻,兵祸是迟早的事。”
    甘棠看了殷受一眼,未置一词,现在的殷商,好比强弩之末,千疮百孔,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正如殷受所言,眼下当真不是动他的好时候。
    甘棠便点头应了,“好。”
    殷受立马笑开来,灿如星辰,俊美得能晃花人的眼睛,“棠梨你真好,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了!”
    甘棠看得有些走神,她能看见这些事里里外外的关窍,是因为她芯子里头有一个二十六岁的灵魂,并且知晓一些殷商的现状和历史,可殷受小小年纪,能有这些思量,实在是多智近妖了。
    智商这种东西,大概是天生的,聪明的人大概从小到大都很聪明。
    抛开一些成见来看,殷受确实是个胸有丘壑,雄才大略的帝王。
    毕竟后世大连、天津、青岛、连云港、上海,浙闽广州这些临海地域,都是殷受打下来的,除却改革政治、祭祀体制,彻底剔除神权势力桎梏外,光是经营九州大陆的东南地区,把东南与中原联系起来这一条,殷受已经是功在千秋,利在民族,足够后人敬仰万千的了。
    殷受虽没能一统天下,但南征北战,经略南方,攻打东夷,功绩实实在在不可磨灭。
    甘棠看了眼旁边还年少的帝辛,心说他若知道自己在后世子孙眼里是什么形象,只怕当真要气得昏过去的。
    ‘纣’这一字,算是十恶不赦的集大成,他是臭名昭著,罪行罄竹难书的大魔王。
    死前有作为,亡国后与殷商共存亡,却落得这么个名声,实在是有够冤的。
    殷受见甘棠走神,挨近了问道,“棠梨你在想什么。”
    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尽归焉。
    甘棠摇摇头,帝辛殷受,秦始皇嬴政,外加隋炀帝杨广,并称煤球三兄弟,一样有千秋功业,一样被黑成了碳团,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马车颠簸什么也做不成,甘棠偶尔得了空,便将一些没见过的动植物先画下来,打算回去刻在金器上,算是她枯燥生活里的一点调剂。
    甘棠这些年习惯了独处,拒了微子启殷受等人的拜见,一个人坐马车也不无聊,只她本身有伤,再加上颠簸劳累,到了大商邑时脸色和精神都不大好,来郊野接她的两位兄长当即变了脸,拉着她上上下下就是一通打量。
    甘玉知道甘棠受了重伤,懊恼不已,“让你跟我跑你不跑,这下吃苦头了罢!”
    甘玉说带她跑出去这话都说了十年了,甘棠莞尔,摆手道,“我没事,这点伤对我来说,还不够看的。”
    甘玉虚岁十七,还没成年。
    甘棠入府的时候甘府里没有女眷,两个半大的男孩眼馋别人家有小妹妹,她一来府里,立马得到了甘府的最高级待遇,连甘源都排在那后头去了。
    甘源对她感情复杂,甘阳甘玉就单纯得多,全当她是亲妹妹看,珍惜珍贵得不行。
    小时候甘玉看她辛苦,时时念叨着要带着她私逃去别的地方,说那样她就不用成天训练学习了,坐骑闪电也是他送的,说是从小养到大,听话好使,跑路的时候顺利些,这些年可把甘棠给乐坏了。
    甘阳年二十,刚刚成年,在内服领着职,这时候还一身官服,盯着她脸色发沉,“先回府养伤。”
    甘阳说着又看向甘玉道,“你前日在街上惹事,也一并禁足,棠梨什么时候伤好了,你什么时候再出府。”
    长兄如父,甘源不怎么管府里的事,甘府里甘阳的话就是家长的话,甘玉性子跳脱,十六七的年纪,喜欢在外面呼朋引伴,眼下听甘阳这么说,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哇哇大叫道,“大兄,是那人非要惹我,我压根没犯事……不关我事!”
    甘玉撒泼不应,没脸没皮,甘棠看得乐和,没受伤的右手推着甘玉往前走,边走边忍俊不禁地恐吓道,“二兄你认命罢,你不听话,这个月的酒也没有了。”
    甘玉顿时焉了,垂头丧气道,“棠梨你哪里来的怪论,许多人酩酊大醉,酣睡不醒,几日后照样活蹦乱跳的,八岁小孩都能饮酒为乐,二兄我十八了,为何只能三旬一酒,我日子过得太苦了!”
    殷商的风俗是这样,积习难改,她本身滴酒不沾在这里已经是异类了,小时候一哭二闹不许甘阳甘玉随意饮酒,两个人出于无奈才应了她。
    甘棠也不与他分辨,只从他身后伸出个脑袋来,笑眯眯问,“那二兄,你听不听我的话?”
    甘玉扭头看她笑得眼睛眯成缝,顿时噎住,半响气闷道,“圣巫女的诅咒多可怕,我不想倒霉,这个月就没喝酒了。”
    甘棠听得可乐,甘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杵着膝盖在前头弯下腰来,扭头道,“上来,别逞强,你脸色很不好,我背你回去。”
    甘棠连连摆手,“说了多少遍了,我灵魂是大人了,比你大,不用你背。”
    甘玉就纳闷道,“这话为兄自小听到大,不用你重复,不过你再是神明,现在就是十岁大,上来,别废话!”
    这怎么是废话呢。
    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甘棠无奈,神权迷信的社会即简单又粗暴,真是不必想太多,她不足两月开口说话这件事,不但没被当妖怪烧死,反倒佐证了她非凡人,这是一个生产力极其低下,人们愚昧,野蛮,血腥,迷信到了极点的时代。
    甘阳单手拎着甘棠的后脖颈一提,就把她提起来放在甘玉背上了,“走罢,叫了小疾臣,回府先看看伤。”
    甘棠嗯了一声,四处看了看见没人,便没脸没皮的趴在了甘玉背上,她自小被背了无数次,这时候还当真没觉得有啥好害羞的。
    商王醒来后,活祭一百牛牢,却没打算戒酒或是适当禁酒就是证明。
    越是繁华的商邑,越是富贵的人家,酒越是必备的生活品,代替水来解渴都是常有的事。
    越是名贵稀有的佳酿,也越是富贵权势的象征。
    甘棠本以为竹方的事过后,殷商上下会有所警戒收敛,等回去见商王还如同以往一般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便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几百年来形成的风俗和观念,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
    甘棠管不了,倒是武三平七和小六,因为归在了她门下,知道她的习惯,自觉不再饮酒了,他们几个年纪不大,以往在家地位不高,对酒没什么瘾头,终日忙着练武,自此便滴酒不沾了。
    甘棠没料到这么快便惹出了事端,她听甘玉跑来说武三几个和微子衍那一伙起冲突时都有些惊讶,这个时代等级森严,一个宗族里的孩子能分出天上地下来,武三几个遇到世家子弟多半都是躲着走,轻易不肯招惹,更无论是王子了。
    甘玉跑得气喘吁吁,“棠梨你快跟我去看看,微子启那群混小子是想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了,咱们去教训他,总不能让我们的人被欺负了!”
    甘棠搁下笔,起身边走边问,“发生什么事了。”她要培养人,要做的事就很多,编些简单的教程就是头一件,还得寻一些有实践经验的老农和手艺人,每日都忙成陀螺一样。
    甘玉就懊恼道,“看我们不顺眼,又不敢得罪我们,拿平七和小六出气了。“
    甘棠点头,与甘玉一道往王宫去了。
    这时候的王宫建筑,再豪华也就那样了,但毕竟是王族居住的地方,比普通人的好上数倍,里头亦有花园池子,商王赏宴用的庭堂,里头雕纹刻凤,最扎眼的是一汪酒池,十丈长,十丈宽,足足有两丈深,偌大的庭堂里时时酒香弥漫,殷商贵族们最爱看美人微醺,商王便常常令歌姬女乐在旁起舞,美人精饰华服,桃面微红,乐师一身白衣宽袍广袖,端坐亭台,或是笛,或是勋,丝竹之音自酒雾中传来,宛转悠扬,闻者迷醉,这厅堂,便越发如天上瑶池,人间仙境了。
    时人皆以能在这样的宴会上开怀畅饮为荣,圣巫女不饮酒那是身份特殊,他平七小六算什么东西?
    远远便能听见你推我攘的吵闹声,不过是单方面的,平七和小六一直低着头,被打便护着脑袋缩在一边,不敢躲也不敢说话。
    “你喝是不喝!”
    “勺庆,抓着他的脑袋给我灌!看他还敢说浑话,对我先祖不敬!”
    “说酒不好!我看你是欠教训!”
    甘棠听他们吵嚷,三言两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大概是家里兄长赏脸,要与小六平七喝酒,两个孩子不知变通,直愣愣拒绝了,偏生对方有那么一家是酒酿世家,被顶得失了面子,气不顺,就动起手来了。
    那头微子启见甘棠过来了,目光里的恶毒之色一闪而过,看向地上鼻青脸肿缩着不吭声的平七,温声道,“圣巫女身份高贵特殊,能以水代酒,你算什么东西,敢与圣巫女比肩,本王子便教一教你,免得你不知尊卑礼数,冲撞圣巫女,献祭给酒神,也算为你方才的恶言陪了罪,免得酒神降恶于旁人。”
    微子启话说完,便一脚将平七踹了出去,小六惊呼一声想扑上前去拉,也被他踢进池子里了。
    微子启毕竟年长,这一脚用了狠劲,平七小六一是先前在竹方杀敌受了伤,二是刚刚被七八人围着打压根不敢还手,这时候想避也避不开,先后两声扑通响,一齐掉进水池了。
    “哈哈哈!看他们俩那怂样!”
    “让他们再嘚瑟!”
    “把他献祭给酒神,好恕罪!”
    周围全是起哄声,里头许多臣子家眷也被吸引了出来,多是些贵族子弟,混惯了的,对各族各家的冤孽一清二楚,凑在旁边看戏不要钱,报着手臂看平七小六在水里挣扎,嘻嘻哈哈没一个有施救的意思。
    有人发现甘棠到了,便慌张地躬身行礼,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见过圣巫女。”
    微子启亦朝甘棠看过来,目光倒是前所未有的真诚,真诚的挑衅和恶意。
    甘玉冲上前推攘了微子启一把,怒道,“微子启你过分了!”
    平七和小六在里头挣扎,越沉越深,分明是不会水的,甘棠压住心里的怒气,纵身跳了进去,埋进池子里将沉下去的小六先托了出来,又去拉不住挣扎的平七,亏得她力气大,这么半托半拽的把人替上了岸。
    两人没呛多少水,意识还清醒着,没什么大碍,甘棠抬头对上微子启满含恶意挑衅的目光,怒极反笑,心说这是撕了那层面皮,光明正大拉帮结派的恶心人了。
    事已至此,她亦无需客气。
    甘棠快步走到微子启面前,抬手便甩了他两巴掌,不比她方才救人花的力气小,打得微子启往后踉跄了两步,脸颊立刻高肿起来。
    打巴掌这样的是极其失礼,但她要削的就是微子启的脸面。
    微子启不敢置信,目光呆滞了一瞬,随后涨红了脸,怒喝着想扬手,“你竟敢!”
    甘棠并不与他废话,一抬脚将他踹飞了出去,甘棠卯足了劲要打他,微子启撞在了回廊的栏杆上,发出的哀嚎声让甘棠解气了不少,这样的人就是欠教训,欺软怕硬,不见棺材不掉泪。
    甘棠周身都是寒意,沉着脸不怒自威,甘玉头一次见甘棠发这么大的火,吃惊得呆愣在了原地,想上前拉她,看看四周又紧紧闭上了嘴巴,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多,他猜不透,听妹妹的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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