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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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里，林筱脚上穿着一双老妪带来的绣鞋，煞是显眼。
    起先刘驰驰还担心穿惯了高跟鞋的她不定会习惯，但看她此时甩开步子健跑如飞的架势，显然是白担心了。
    想不到这女人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泼辣起来也全不计较。
    ……
    莫三里，坐落在深山沟子里面的村庄，笼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
    庄名取自盛唐诗人王维“出门三五里，蓦然无人烟”的诗句。据说以前的名字叫“蓦三里”，庄户人家不识字，口口相传，传到如今就叫成了“莫三里”，也就是“出门三里莫问路”的意思，可见是个僻远之地。
    正因如此地理，庄子长时与世隔绝，鲜少有外人涉足，历经魏晋战火、隋唐风雨，岁月变迁中也未曾有过多少变化。
    民风相习，庄里人过着几乎与世俗无争，宛若桃源一般的生活。这生活一过就是数百年，男耕女织、打鱼砍柴，苦虽苦些，民里面乡风淳朴，自得其乐，倒也过得过去。
    可今天，这批日落前到达的不速之客却彻底捣毁了他们习以为常的宁静生活，顷刻间把他们置于了生与死的边缘。
    此时暮色已如灰烬般遍笼于四野，刘驰驰和林筱两人原本不认识下山的路，但往下望，一片青如黛墨的山色之中，有一片星火点点的地方在他们视线之中尤为显眼。刘驰驰料想那里应该就是老妪所说的庄子没错了。
    远远的人声喧嚣，伴随着阵阵马嘶，刘驰驰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从那老妪的口中所述，不难推断这伙来历不明的流寇多半是一群“盐贼”，至于因而闯入此地，刘驰驰就不甚清楚了。
    所谓“盐贼”，无非指的是那帮随黄巢等人一起起事造反的人而已。多半是路过此地是看有人居住，顺便便干起了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事情。后世的历史文献多有记载，黄巢那帮所谓“义军”干的也不尽然都是匡扶正义、弃恶扬善的事，龌龊不义、烧杀抢掠的事情也干得不算少。
    本来生逢乱世，人为存亡延续，所作所为无绝对的正义可言，这一点刘驰驰本也能理解。
    但在经历了王馀庆和殷十六事件之后，他对他们所仅存的一点理解也顷刻间荡然无存了。朱温一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丑恶行径，简直让他恨嫌得不行。他自认不是堂堂君子，但仍为那种小人行径不齿。上次如不是因为自己的侍迦身份及时穿越了过去，自己的性命恐怕就此要交待在那些人的手上了。
    想起这些，他犹觉得自己胸中有口恶气未出。
    刚跑下山，就听林筱突然惊呼起来：
    “快看！前面着火了！”
    他一抬头，眼看着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股浓浓的烈焰快速升腾起来，那火光一直窜起，直亮透了大半个天际。
    “快走！庄子里指不定出什么事了。”他倏然一惊，急速越过林筱向庄子里扑去。
    日暮下本已静谧的村子此时已被一片火光完全笼罩住，那火燃起的方向就在庄子的中心一带，此时借助风势，热浪直滚而来，一股股火星直窜上了几丈的高空，惹得夜空里一片劈劈啪啪的星点乱响，其间夹杂着一阵又一阵惊恐而喧嚣的人声，又与嘈杂的马蹄金刃之声混杂在了一起。
    两人正想进去，转眼间就见几个乡民模样的人徒步失措地从庄子里面跑了出来。
    错身瞬间，刘驰驰拉住一人急问：
    “你们跑什么？庄子里怎么啦？”
    那人瞥他一眼，急推开他，一脸甚是惶恐，生怕晚跑一步就迟了的样子，撒开腿一边回头喊：
    “小兄弟你快别进庄，赶紧躲命去吧！一帮骑马的歹人正在庄子里面见人就杀！”
    正说着，刘驰驰就听耳后一阵急促马蹄声响，他疾回头，正和一名黑衣的骑士照个正面。
    那人臂缠黄色袖带，一副煞神的凶样，见到刘驰驰后目露杀机避也不避就挥刀而起。一副管他是谁，挡路者必死的架势。刘驰驰瞬间忽掠而起，如是骤风一般朝那骑兵一头撞去，来人猝不及防转眼间被他从马上撞落地来。
    那人落马后就势一滚站起身来，身手不弱，再回过头时已是一脸腾腾的杀气。
    想不到竟敢有人敢在这时候跟他叫板，盛怒之下，这人一手执刀恶吼着朝刘驰驰迎面砍了过来......
    刘驰驰丝毫不见停顿，瞬间从他身边疾穿而过，“绿袖”已然擎在手上！而那人表情复杂地凝站在了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的肋下已然被拉开了一道长长地豁口！鲜血溅涌而出的同时，身子重重仆倒于地上。
    尘土飞扬起来，扑溅了一旁林筱的一身。
    林筱吓得不轻，眼睛不眨地注视着刘驰驰，她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她眼前如此凌厉地杀人！
    此时沾了血的刘驰驰在她眼中已成了杀神！
    “你杀了他了！”她下意识问道。
    刘驰驰斜过头来：
    “怎么着？你还准备报警么？”
    林筱撇了撇嘴巴，半天才说出一字：
    “切！”
    两人在庄口停顿片刻，刘驰驰仰眼望了望远处，激起一股眼神道：
    “你要跟来就只管跟来吧，到时恐怕我也无暇保你。”
    说毕，一个大步毅然朝庄子里面奔去。
    林筱原地停留了片刻，看着他背影咬了咬牙竟也一扭身跟了进去。
    ......
    庄子正中央空地上矗立着一株经年的老槐，岁月使得它根岔巨硕得如同只只触手般裸露在地表之外，并由此向四面蔓延出去，极目望去，足占据了方圆的丈把。
    然而，此刻它在燃烧！
    整株燃烧得如同一只巨大的火把，骇人的热浪一阵一阵熏燎着整座村庄。
    此时，不大的庄子已经乱作了一团，火光中已分不清男女老幼，统统只见人群一股脑奔突着呼叫着，惊恐无措地四处逃窜着。每个人眼里除了火光，就是恐惧。
    这场面底下，刘驰驰已没法分辨哪个才是刚才的那名老妇了。他心急如焚，心想这老妇人千万不要遭了这帮歹人的毒手。
    正想着，却不留意身畔的林筱突然急跑出去，那速度丝毫不慢，灵巧得像只狸猫。
    她径直跑向庄子中央空地上的一位老人。那老人手牵着一个不大的孩子，步履急促。由于跑得着急，孩子一不小心绊倒在地上，哇啦扯嗓哭个不停。
    林筱直跑过去，在接近她们同时飞起一脚，竟然把她们身前一名“贼兵”手中举起的兵刃踢到了一边。
    这女人身手不差！刘驰驰再次感慨。
    林筱转身拉起孩子，冲那老妇叫了声“婆婆”。刘驰驰这才留意到原来这老人正是山上救他们的老妇人，顿时心里溢出一阵欣喜来。
    然，一面目姣好的弱女子竟然在睽睽众目之下袭击了全副武装的兵士，事情顿时变复杂了。
    只一转眼功夫，四五名黑衣的骑兵就将地上几人团团围上了。
    刘驰驰远远看着，长叹了口气。
    “这小娘子长这么白净，方才怎没发现？”一人勒缰马上，不无遗憾地观察林筱道。
    “现在发现了也不迟。怎么，兄弟难道有吃独食的心思？”另一人立马附声调侃，马上端坐的几人随后便嚣张地笑作一团，全然不将地上的人置于眼里。
    又一人提醒：
    “老大吩咐，此地应尽快解决为宜，切不可逗留。别耍嘴了，动手吧。”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觉得可惜。正在惋惜忽略了美色的当口，半蹲着的林筱突然回身凭地跃起，一拳怒击向其中一人。那人离她最近，亏得反应及时，一侧身险险地避过了她一拳。却不料这女人的真正意图竟在他手中佩刀。林筱趁他躲闪瞬间，一手已从他手间顺势夺过了佩刀，翻手猛地一撩，那刀尖便直直地插进了那人的胸膛！
    林筱连人带刀落在地面，不给那人丝毫挣扎还手的机会，手臂绞力用劲一剜，瞬间就将刀从那人身体里抽了出来。
    血，随之喷涌而出！
    那人直瞪着眼，魁壮的身体如座小山一般轰然倒下，临死都没弄明白怎会着了这姑娘的道儿。
    这变化快在瞬息，令一旁的人始料未及，一个个都还没及反应。
    只有等到那人轰然倒地，其他几人才是一顿脸色大变，勒马将手中的兵刃举起，这回已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了。
    林筱这女人委实不笨，见势不妙，一手托架起朴刀挡住一人进攻，一边扭头朝人群外扯起嗓子叫道：
    “苏楚澜！都这时候了，还不来救我！”
    她一急，竟将苏楚澜的名字脱口叫了出来。
    刘驰驰瞧这惹事的女人长叹口气，手中短刃如虹而起，瞬间将一人从马上钉落下来。
    那几个看这女人来了更厉害的帮手，纷纷拨转马头，迎面朝向刘驰驰的方向。
    然而，谁能及他快！
    火光中，玄衣的影子如是一丛暗花飞舞，直到那短刃落地前，刘驰驰方才轻手接住，在林筱和那老妇身前定住了身形，侧手将刃斜于肩上，冷冷道：
    “你们领头的是谁？”